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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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家事并非易事，长孙无垢每日需要忙碌的事情果然很多。
袁雨眠特意起早前来拜访。
然而到的还是晚了些，袁雨眠踏入长孙无垢院落时，事务安排告一段落的二少夫人正准备用餐食。
看情况，怕是凌晨天未亮时，她就已起身安排府中一日的用度。
望见小姑娘的身影在门外踟蹰等待，她便招呼袁雨眠进屋坐到她身旁，道:“你若未用早膳，不妨一起用些。”
袁雨眠痴爱大唐的历史和其中人物，尤其是李世民与长孙无垢这对恩爱帝后。
位置距离得太近，不免因她表达的友好善意而面颊浸红，乖巧地说:“我吃过后才来见夫人的，抱歉，来得不巧，打扰到您用早膳了。”
对比勤勉温和的二少夫人，袁雨眠觉得自己太过懒倦。
先前她醒来，还赖床了片刻，被李淳风敲门询问是否一起用早膳，才拾掇起衣物梳洗装扮。
于是很羞愧地垂下眼眸，落在桌面的手指绞在一起，开始自我反省。
神态如同可怜可爱的无害幼兔。
长孙无垢牵动唇角，抬手在她柔软的发顶拍了拍，莞尔道:“无需与我太客套，我不过年长你一岁，正想与你结友，你这样却像要将我推开——你不愿与我缔结友谊吗？”
自然不可能不愿，袁雨眠受宠若惊。
没了师兄李淳风在身侧提醒，她忍不住有些越矩地捧住长孙无垢的手合握在掌中，激动得声音微颤:“我能有这个荣幸吗，谢谢你！”
长孙无垢微笑着拍拍她的手，随即动作优雅地执起银筷，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没再多言。
桌上的餐食很简单，只有寡淡的豆汁和白馍，甚至不比宾客们还多有一碟开胃小菜。
显然长孙无垢虽然拥有管家之权，但并不以权满足她自己的口腹之欲。
等她吃完，袁雨眠提出给她帮忙。
她问知袁雨眠识字、会算数，便吩咐侍女取来一本还没有核对过的不太重要账簿，考验能力般让小姑娘核算一遍。
袁雨眠接过同账簿一并递来的算盘，好奇的目光更多停留在精致小巧的木制筹算工具上。
星际时代可没见过这种工具。
她拨动木珠听了听脆声，然后诚实地说道:“能换给我纸笔吗，我没用过这个。”
长孙无垢颔首同意，推了笔墨与纸笺给她。
所幸毛笔与砚台都是很易复原的物什，袁雨眠从祖父手中得到过一套，还花了不少时间精力练习书法，因而使用得很熟练，字也写得不差。
可被她洋洋洒洒书写满纸上的阿拉伯数字和加减乘算公式，在他人看来还是古怪。
仿佛通玄道人画就的符咒一般。
替她研墨的侍女呆看了一会儿没能看懂，却在片刻工夫中见她将账簿一连翻过几页。
——她竟是在将将一炷香的时间里，就核算完旁人用算盘得打上大半个时辰的账。
袁雨眠却不觉自己算得有多快。
她还在心中轻叹息事先没有准备，现在不能当着她们的面调出智脑于瞬息算出结果，以纸笔计算到底慢了。
轻吹干墨迹，仔细检查过一遍后，她将圈定出错处的账簿交还给长孙无垢。
“你算完了？”讶然于她核算的速度，长孙无垢羽睫颤颤，垂眸看向账簿上被她标记的几处数据。
素手打过算盘，发现她计算出的结果果然都是正确的，便不吝夸赞道：“算得又快又好，若你在二郎军中任事，得被他称作是得力干将呢。”
她其实也望见了袁雨眠在纸张上奇怪的涂画。
不过各家学派总会有些不外传的技艺。
尤其袁雨眠与李淳风乃是师从玄奇道门，她不准备仔细探听他们的师门秘辛。
“军中难道会用女子吗？”袁雨眠听她将自己假设到李世民麾下，眨着眼问道。
悠悠历史中，女子能留下名姓者都寥寥，更别提以从军而闻名者了。
“女子身体素质大都较男子弱些，因而征战沙场多还是男儿前去。”
长孙无垢讲了一般情况，又想起什么似的，半开玩笑地说道:“不过这还是凭能力定的，你若有领兵的本事，我将你荐给二郎也无不可。他常与我叹息当初学军略时，他的秀宁姐姐有多优秀，仿佛很期待有位阵前女将呢。”
她话中所言者是李世民的同胞姐姐李秀宁。
虽然袁雨眠搜集的历史资料中并无李秀宁的名字，但看出长孙无垢对李秀宁的推崇之意，便想着若有机会，希望可以去见一见她。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帮着长孙无垢核算了几本不涉及要紧事的账簿，不时也能闲聊上几句。
至巳时末，膳房把各院的午膳食单都报来给长孙无垢确认，来往的人渐多，袁雨眠便知情识趣地不再留在房中打扰，告辞离开。
到底她与李淳风才来李府，不可能完全取得信任。
今日长孙无垢提出与她结友，愿意交托一些简单的事务给她帮忙就已经很好，过犹不及的道理她已听自家师兄强调过，自然不会明知故犯。
回到同李淳风共同居住的院落内，她发现比自己先出门了的李淳风也比自己先回来，大约他还邀了客人在房中饮酒，空气中弥漫淡淡酒香。
他的房门敞开着，望见她回来，便向她招手道:“师妹，快来。”
她提步踏入师兄房中，发现坐榻上果然有一位仪容俊伟的中年男子随意盘腿坐着。
他的目光饶有兴味地打量过她，笑向李淳风问道:“从前咱们多次书信，怎么都不曾听你提起过你有一位冰雪可爱的师妹？”
因为从前通信时，李淳风的确不存在一位师妹。
少年术士不可能将她的来历真相讲出来，因而糊弄道:“你我每每聊的都是当世发生的大事，无缘无故的，我何必提我的师妹。”
然后他温声向袁雨眠介绍客人的身份道:“这位就是我的好友刘文静刘大人。”
刘文静只比李渊小两岁，与李淳风的年岁相差很大，他们这段友谊几乎称得上是忘年交。
袁雨眠礼貌地行礼，刘文静乐呵呵地受了，半是打趣半是埋怨地道:“你不事先说上一声，我连像样的见面礼都没准备。”
他摸了摸衣袋，搜了搜衣袖，只找出个路上买来本来准备给小孙儿的拨浪鼓能当作礼物，略羞愧地摸摸鼻子，道:“这也太寒碜了，要不下回见面时再给你补见面礼？”
一边说，他一边习惯性地转了转拨浪鼓，哄得小姑娘惊喜地凝视着既是玩具又是乐器，因彩绘了鼓身还能称之为艺术品的小物什。
“你喜欢这个？”
她表现得太明显，刘文静颇为意外地与李淳风对视一眼。
意在质疑他和他师父到底是怎么苛待袁雨眠的，连一个算不得什么的拨浪鼓都能看直眼。
李淳风抿起唇没说话。
他撇开目光，心想，你是没见过她的机甲，那才是真正的震撼——她不过是在她的时代没见过拨浪鼓这种手工制品才新奇。
刘文静把拨浪鼓送给了袁雨眠，旋即与李淳风继续因袁雨眠归来而中断的对话:“前些日子来攻晋阳的贼军头目名魏刀儿，诨号历山飞。他倒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能聚拢十余万人的队伍于麾下，可惜时运不济，撞在咱们这儿的天才人物手中，只能溃败而去。”
袁雨眠捡了李淳风搬来给她的椅子坐下，静听他的讲述，隐约从中嚼出了些深意来。
若要夸赞唐国公李渊，大大方方赞国公英武非凡就是，何必称什么天才人物。
李淳风早从他的来信中窥破他的真心，道：“我师妹尤其崇拜二公子，你说话不用藏着掖着。”
刘文静“欸”了一声，一拍手，有些夸张地感叹道：“这才对嘛，我们这才是英雄所见略同！前阵儿我与裴寂说起二公子李世民绝不是庸碌之辈，他非要否我，扯什么长幼之序，二公子永远无法越过大公子去，可将我气坏了。都是正室嫡出，世家中哪里就会单按长幼论了，当然得以能力说话。”
“大公子的能力如何？”
袁雨眠虽然从师兄处知道李世民在家中排行第二，但李淳风到底身在远方不能了解李家具体内情，她无从仔细探听过他的其他兄弟。
现在听刘文静提起，不禁有些好奇地发问。
刘文静轻轻“啧”了一声，说:“大公子李建成的能力可算优秀，只是有二公子珠玉在前对比，就显得他平庸了。不过从性情上来说，大公子与国公的内敛更像一些，二公子则更类他们生母窦夫人的张扬，裴寂若说国公因此对大公子更加偏爱，倒也不无道理。”
“除大公子和二公子外，李家还有其他公子吗？”袁雨眠继续问道。
“嗯。”刘文静咂了一口酒，回答道:“国公有五个儿子，前四子都是窦夫人所出。大公子与二公子已说与你知道了，庶出的五公子李智云虽有些才名，但到底年幼，没什么可详谈的。
三公子李玄霸与二公子是双生子，可惜生来体弱，窦夫人离世不久就早薨而去。至于四公子李元吉……”
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警惕地望了眼房门外，不见有人在，才开口说:“听说他出生时就被窦夫人厌恶长相，差点抛弃。随年岁渐长，性情越发骄侈顽劣。
如今国公独带二公子来到晋阳，其余公子都在河东郡生活，大公子身为长兄太过心慈，不肯约束管教他，每有他的消息传来都是劣迹。我与二公子聊到他时，二公子都皱眉不愿多对这个弟弟作评价，仅叹息一声。”
刘文静饮酒渐多，微醺状态下情绪更加外放，将他对李世民的评价扬声道出:“若由我看，二公子最是明主人选，日后能成为汉高帝、魏太祖那等人物！裴寂否我，我却觉得自己眼光最准，错不了！”
袁雨眠眉眼弯弯，几乎忍不住告诉他，他的确看得没错。
不过终于还是在李淳风提醒下按捺住冲动，站起身去帮忙取解酒汤来。
一边走在路上，一边想，今日刘文静拿汉高帝、魏太祖作为最高标准来称赞李世民，却不知在后世，李世民会被当作最高标准用以评价其他帝王呢。
真是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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