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知轻重》简安哲

48、夜话

　　一小束兰草花在夜色里静静散着花香。

　　涂游松开他说：“这花可真难找，好多只有叶子没有花，许宁说他们这儿都是连根拔走的，我猜就是这样花才变少的，这兰草就适合开在山间里，挪到下面来就没那么香了。晞哥，你闻闻我这几朵是不是很香？”

　　郑晞说：“香。”

　　他挺感动的，涂游老是喜欢干这种傻缺又莫名有些浪漫的事情，来找他的时候在心里把他从头到脚骂个遍，见到了却一个字也骂不出口。

　　郑晞重新把手电筒打开，照了照山下的路，“回去吧，他们都在等我们呢。”
　　“哎你还没说喜不喜欢呢。”

　　“喜欢。”郑晞说，“很喜欢，谢谢。”
　　“口头的喜欢不够。”涂游搂着他的腰，耍赖。

　　不知道是不是在山间待太久的缘故，郑晞闻到他身上有股叶子的清气，还挺好闻的，郑晞偏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行了吧。”

　　涂游舔了舔唇，笑得有些狡猾，牵着郑晞的手，刚走了几步，突然又把他按在旁边的树上亲。
　　本来想随便亲亲就算了，却尝到他嘴里的甜味，涂游问：“你吃的什么？”

　　郑晞：“小齐同学分我的草莓糖，每个人都分了一把，你晕倒了才没有。”

　　涂游又想起昨晚上，他嘴巴里苦，唇却是甜的，不由得暗笑：“晞哥还会偷亲我。”
　　郑晞：“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走了！”

　　推了一把没推动，涂游因为这小小的反抗更来劲了，带着一点“强迫”的性质，狠狠的吻他。

　　却给自己撩起了火，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郑晞手里死死攥着那几朵可怜的兰草，心里想：不会吧，第一次就在这儿交代了？
　　这深山老林的，什么都没准备呢。

　　“涂游。”郑晞小声的叫他一声。
　　也不知道要叫他干嘛，声音像是自己漏出来的。

　　“嗯。”涂游能听到也是不容易，他忽然停下了，深呼了一口气，慢慢站直身体，把郑晞的衣服归拢好，在他额上亲了一口，把人抱在怀里叹气，“晞哥，我怎么办啊。”

　　郑晞刚想说话，一束光突然照过来，打在他脸上，郑晞下意识的闭紧了眼睛，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被人发现了！

　　涂游也紧张，他飞快松开郑晞，把他的眼睛捂住，挡住了那道刺眼的光线。

　　很快，那光移走了，一个平静的女声说：“你们在这啊，快下来吧，大家都等你们吃饭呢。”
　　涂游回道：“好，我们马上就下去。”
　　那女生先走了。

　　郑晞跟涂游肩并肩的下山，沉默的走了一会，涂游问道：“是林朝已吧。”
　　“嗯。”

　　“我会跟她说。”涂游烦躁的抓抓头发，“都怪我，怎么老是忍不住，我这样真烦人。”
　　“我不烦就行了。”郑晞摊开手，可怜的兰草都不成形了，掌心黏着绿色的汁水，他叹气说：“活不成了吧。”

　　涂游道：“没事儿，反正摘下来也活不了几天。”
　　郑晞从小受外公的影响，挺喜欢花的，眼下觉得可惜，还是涂游第一次送他的花，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涂游从兜里摸出纸巾给他擦手，忽地听郑晞说：“林朝已应该不会告诉别人，我去找她吧。”
　　如果换作旁人，郑晞就没这个把握，他感觉很烦，谈个恋爱而已，也要这样偷偷摸摸，顾忌别人的看法。

　　他抓住涂游的手，很干脆的说：“要不然告诉他们好了。”
　　“告诉，什么？”涂游小声的问。

　　郑晞知道他在装傻，也不觉得生气，可能最近他对自己太包容了，这点小小的顾忌也算不得什么。
　　那就先不说吧，郑晞想，反正自己也没有完全准备好。日子还长着呢。
　　“晞哥，你生气了吗？”涂游问。

　　郑晞道：“没有，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说也好，是我太冲动了。这次我们不是主角，还是别抢风头了。我想想怎么跟林朝已谈吧。”

　　“哎呦终于回来了，以为你俩被狼叼走了呢！”徐侠正一面翻着烧烤一面冲他俩嚷着，“快过来过来，烤鱼就最后一条了，给你俩留着呢！”

　　“谢谢老徐。”郑晞笑着走过去，帮他翻着面，眼神又去找林朝已，她正在和小齐同学在篝火边聊天，手里晃着一罐啤酒。

　　当晚的气氛很好，大家围着篝火吃吃喝喝，又唱又跳的，到后半夜才感觉疲惫，等火烧到只剩木炭的时候，大家各自钻进帐篷休息了，赵安安和许宁回家去睡，他们的帐篷不知怎地破了一个洞，担心晚上有虫蛇钻进来。

　　郑晞脱外套的时候，涂游就眼巴巴的瞧着他：“这里这么小，你晚上不会对我做什么吧。”
　　“肯定会的。”郑晞慢条斯理的把外套叠好放在一边，躺下说：“害怕就赶紧出去吧，我不喜欢勉强。”

　　涂游入戏过深，眼神楚楚可怜，咬着下唇纠结了一会，慢吞吞依偎着他睡下了，手放在他胸口处，低声说：“我家人要知道我出来做这种事，会打死我的。”
　　郑晞：“······”

　　涂游：“你我，也就这一夜的缘分，到了明天，咱们就各奔东西，谁也不认识谁。”
　　郑晞勾唇说：“这一夜的缘分真够贵的，花了我小半年的工资。”

　　涂游道：“你不懂，贵有贵的道理，我长这么帅，又是第一次，这个价钱是便宜你了。”
　　郑晞：“······哦，那你跟我说说，你怎么会出来做这种事的，家里很困难吗？”

　　涂游的手指在他胸口画圈圈：“也没有啦，我零花钱够花，就是想找个副业，在毕业之前多存点。帮我介绍的同学说我条件好嘛，第一次可以钓条大鱼。喏，就找到你啦。”

　　郑晞的嘴角抽了抽，快接不住戏了。

　　涂游问：“大哥，那你做什么工作的？”
　　郑晞：“······工地搬砖的。”

　　涂游：“哦，体力活啊，怪不得你身材这么棒。”他的手不老实的摸了又摸，“可我看你的行头不像啊，像是做大生意的。”

　　郑晞：“租的，不装好行头，怎么骗你这种纯情小处男。”
　　涂游趴在他身上，笑得全身都在抖。

　　郑晞刚想说不玩了睡觉，涂游又带着笑意问：“那，大，大哥，你骗过多少个啊。”
　　“少说也有十个了。”郑晞突然听到那边的帐篷有动静，有人出去了？

　　“这么多，真是黑心肠啊。”

　　郑晞没听到这句，他把帐篷拉链往下拉了一些，果然，出来的人是林朝已。
　　涂游道：“大哥你做啥子喲，正事还办不办了？”

　　郑晞转头亲了他一口，“乖，你先睡，我待会就回来。”

　　林朝已坐在他们白天钓鱼的位置，怔怔的看着湖面，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转头看了看，笑道：“你也睡不着？”
　　“嗯。”郑晞拿了两瓶罐装奶茶，走过来给她一罐，“今晚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话。”

　　林朝已一副了然的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郑晞有点尴尬，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那什么，我和涂游······”

　　林朝已：“挺好的，很般配。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意料之中，但郑晞还是松了口气：“谢谢。”

　　林朝已的侧颜很漂亮，但给人一种更冷的感觉，嘴唇微抿，仿佛就宣告着生人勿近。
　　既然都说到这儿了，郑晞索性问道：“你和你男朋友，还好吗？”

　　“嗯？”她转过头，愣了愣说，“我们，就那样吧。”
　　这明显不想多说了，郑晞也不打算再问。

　　但林朝已似乎考虑了一会，接着说：“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过，我交的是男朋友吧。”
　　郑晞：“？”

　　她把手机拿出来，翻出张照片递给郑晞：“她可爱吗？”
　　郑晞受到不小的冲击，照片的女子，短发，很漂亮，但年纪明显比林朝已大很多，而且还是坐在轮椅上的。

　　他连忙拧开奶茶灌了两口，压压惊。
　　“徐侠正，知道这事儿吗？”郑晞问。
　　“不知道。”林朝已说，“目前只有你知道，我的性取向，还有我交往的对象。”

　　郑晞有点受宠若惊，他又想起林朝已上次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轻声道：“你，女朋友的病情······”

　　林朝已摇摇头：“我不想谈这个。”
　　郑晞：“对不起。”
　　林朝已：“不是你的原因，而且这件事，我没法谈，跟她也没法谈······我不想数着日子过，也不想搞清楚到底是怎样的，最好是浑噩的过，最好能忘记这件事，你能理解吗？”
　　郑晞说：“我理解。”

　　他想到了外公，那种明知道不可逆却又总抱着会发生奇迹的心情，一次次心怀希望又破裂，不想听任何人的意见，连医生的话都觉得烦躁。

　　那是段漫长而黑暗的日子，好像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要不断的跟自己和解，让自己扎根在那种残酷的现实里。

　　又安静了好一会，两人之间只有夜风吹过。
　　林朝已突然问：“你很喜欢他吗？”
　　郑晞顿了顿，道：“哦，他还可以吧。”

　　林朝已：“怎么这么傲娇，喜欢就直接说喜欢喽。”
　　郑晞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反正，我之前也没想过自己会喜欢男生，但遇到他之后，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莫名其妙就在意上了。”

　　林朝已：“那看来是他把你掰弯的。”
　　郑晞苦笑了下：“哦，都怪他。”

　　两人又聊了点其他的，郑晞头一回发现，林朝已也没那么高冷，话也不算少，和她聊天还挺舒服的。

　　最后快要回去休息时，她裹紧身上的毯子，轻声说：“我还挺羡慕你的，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还能陪你那么久。”
　　她看着郑晞道：“要好好的在一起，不要轻易放弃啊。”

　　郑晞回帐篷的时候，要为他献身的小同学已经睡着了。
　　看来这正事办不成了啊。

　　郑晞勾了勾唇，怕吵醒他，动作尽可能放到最轻，但睡下的时候，涂游还是迷糊的靠了过来，嘟囔着：“这么晚啊。”
　　“不好意思。”郑晞说，但涂游没反应，又睡着了。

　　他稍微侧过身，把人完全抱进自己怀里，既暖和又舒服。
　　的确是不容易啊，能抱着喜欢的人一起睡觉。

　　他现在没法想象离开涂游后的生活，这个小混蛋已经对他特别重要了，郑晞想，还是好好珍惜吧，他们还要在一起很久很久，以后有什么事自己就大度点，不跟他计较了。

　　“晚安。”

作者有话说

　　大家也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