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之翼》予炟

2、莫弘鲲被举报

　　“刘主任，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弘鲲的画，我是在家亲眼看着他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怎么就找人做枪手了？！”

　　贺雅兰强压住自己的火气，尽可能地保持正常的声音。

　　“贺老师，就算你说的没错，人家把举报信都寄到院长那里去了，院长压下来的事，我也是没办法啊。”

　　绘画系的系主任刘恒生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什么叫就算？说我家莫弘鲲找枪手代画，这就是诬告，无中生有的事情，要追究法律责任！

　　你们作为系领导，不维护自己的学生，还帮着外人来欺负自家学生？”

　　贺雅兰不依不饶。

　　“举报信写的有理有据，还提交了确凿的证据，你说我怎么维护弘鲲？”

　　刘恒生将面前几页纸片往贺雅兰的面前又推了推：

　　“你自己看，微信记录，和枪手谈的价格，时间地点，都明明白白，你让院长怎么不相信？

　　我相信你没有用啊，我的贺老师，就是打官司，你也要拿出证据来证明举报人提供的是伪证，你能拿什么证据证明人家提供的是伪证？”

　　“哼! 微信记录能算个屁证据? 谁不知道下个头像就可以冒充了? ”贺雅兰也顾不上往日的优雅了, 从鼻子里哼出了声, “这好办，弘鲲画画是有小稿的，整个创作过程也是给导师看过指导过的, 拿出来不就就行了。”

　　贺雅兰的眼睛亮了起来，彷佛看到了一丝生机。

　　“小稿有什么用？”

　　刘恒生笑着摇头，“作品都不能证明是弘鲲画的，小稿就能证明是弘鲲自己画的？就不会是拿枪手给的小稿交的？”

　　“那要什么才能证明？”

　　贺雅兰倒是愣住了，此时只怨自己教的课程是英语，对法律的事一窍不通。

　　“要不我找律师问问，总之不能让孩子背这个黑锅，带着污点毕业！这对他打击太大了。”

　　“这件事我们系里几个主任跟院长也讨论过了，对于弘鲲我们是看着他长大的，我们肯定是相信他的。

　　这事就算是真的，就冲着你们夫妻俩，也不能让他在档案里记上一笔不是？你看这样行不行？”

　　刘恒生将椅子朝贺雅兰跟前拖近了些，小声商量，

　　“这件事我们就到此为止，对外都不宣张，我们系里也不追究弘鲲是不是找枪手的事，就当没收到这封举报信，让弘鲲顺利毕业。

　　就是这个留校的事情，这次就算了，先让给旁人。出了举报信这档事，即使报上去，院长也不会批的。

　　反正弘鲲是有才华的，以后有的是机会聘进来。实在不行，先考个本校的研究生，那时再留校，也是一样，弘鲲还小，不急的。

　　这样，除了我们几个人，别的人都不会知道举报信的事，也不影响弘鲲的声誉。

　　要不然，就算你找了律师打官司，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了的，也错过了毕业留校的时间，还会闹的沸沸扬扬，整个学校都知道了。

　　你也是知道我们学校知识分子多的地方，事情复杂，即使你打赢了官司，不见得所有人都是信你的，甚至有人巴不得你是真的找了枪手心灾乐祸。

　　那样反而对弘鲲未来发展不好了。”

　　放弃留校名额！

　　贺雅兰瞬间明白了，什么找枪手代画，什么举报信，让我们主动放弃留校名额才是主题吧？

　　* * * * * *

　　“嗌，妈，你也在？”

　　莫弘鲲推门进来，看见贺雅兰冷脸坐在办公桌前，也不应答自己一声，刚刚的那股喜悦劲微微下沉，“刘叔好，您找我什么事？”

　　“来来来，弘鲲，过来坐。”刘恒生示意莫弘鲲坐到自己身边来，“你知道你这次毕业创作褒贬不一，反响很大啊，你知道他们都怎么说嘛？”

　　“嘿嘿……夸我呗，损我呗，嫉妒我呗。”

　　从小就熟悉，莫弘鲲和系主任说话也没什么拘谨。

　　“有人说你是天才，有人说你找了枪手，你觉得你是哪种？”

　　刘恒生笑着看着莫弘鲲，一如既往。

　　“我肯定是天才啊。”

　　莫弘鲲嬉皮笑脸，想不出系主任找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更搞不清楚老妈为什么板着一张脸。

　　“不过有人说你毕业创作是请了枪手，举报信都写到院长那里去了。”

　　刘恒生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严肃起来。

　　“怎么可能？！”

　　莫弘鲲一下子炸了锅，“我老妈可以为我作证，毕业创作我可是在家画的，她天天看着呢！”

　　“嗯，要不是你妈帮你作证，我们还真不能信你。”

　　刘恒生打起了官腔，“这件事我们系里就不追究了，虽然失去了留校的机会，但也不要委屈，有藏家愿意买你的画，也是一种荣誉。”

　　“哎，刘叔，失去留校机会，还不是等于认为我找枪手了？可不能这么冤枉我！”

　　莫弘鲲顾不得藏家买画，任性起来。

　　“怎么叫等于认为你找枪手了？你要是找枪手，藏家还买你的画？”

　　刘恒生横了莫弘鲲一眼，“没让你留校是因为你毕业创作引起的争议太大，连举报信都闹出来了，再把你留校，事情可能会更加扩大，到时候举报的人要是在网上一传播，大家都知道了，你能一一去辩解？

　　现在的网络暴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谁管你真假, 只要有流量就行了, 那会对你未来发展更不好，这也是院系领导对你未来前途的爱护！”

　　莫弘鲲委屈地看向贺雅兰，看见老妈也在微微点头，显然是他们已经商量定的事情，只好作罢。

　　“那藏家买我哪幅画？多少钱？”

　　“一幅画五百，两幅都要，另外系里再奖励你一千，总共两千块，开心了吧？”

　　上头交代的任务，终于圆满解决，刘恒生内心暗暗舒了一口气，说实话，他还真怕贺雅兰那个火爆脾气对留校的事不依不饶呢。

　　“一幅才五百！”莫弘鲲又一次惊叫起来，“你知道这两幅画我画了多久吗？我不卖！”

　　“你这孩子，还不知道好歹了？”

　　刘恒生万万没想到在卖画的事情上出了问题，“在校期间就有作品卖出，是多大的荣誉！”

　　“那也不能卖的这么便宜，跟白送的一样。你知道这两幅画花了我多少心思? ”

　　想起自己那些多日相随的梦境，莫弘鲲倔强地抿着嘴，满脸不乐意，“我这作品,一幅五万也不止！”

　　“不卖就不卖吧，孩子辛辛苦苦画的，肯定是舍不得的。”

　　贺雅兰开口了，“再说我们家也还没差孩子这一千块的卖画钱。”

　　“怎么是一千？系里还要奖励一千呢。”刘恒生连忙补充。

　　“系里那是奖励，说出去我的画价还是五百元一幅。”莫弘鲲嘀咕着。

　　“梵高在世时，卖出唯一一幅画才四百，你一下子卖出两幅，还不知足？”

　　刘恒生笑着伸手拍了拍莫弘鲲的脑袋。

　　“我才不要做梵高呢，梵高太短命了，他要是活的长久一点，就不会只卖一幅画了。”莫弘鲲自信满满，“我要做毕加索，活着的时候画就值钱！”

　　“哎！你这孩子，心志还挺高，你要做毕加索，那就更不能放弃这次卖画的机会！”

　　刘恒生又满目慈爱地拍了一下莫弘鲲的脑袋，转脸看向斯雅兰，“贺老师，小孩子不懂事看不长远，你可得替他把把关。

　　这第一次卖画不要太计较价格，关键是看这次卖画会给弘鲲未来艺术道路发展带来怎样的影响力。

　　你就说这次出了举报信这档事，虽然我们都严守保密，不对外宣扬，但是你不能保证写举报信的人也到此为止，不对外宣扬吧？

　　到时候以讹传讹，众口铄金，久而久之，还不是大家都以为弘鲲毕业创作是找了枪手作了弊，那以后弘鲲还怎么在艺术道路上发展？

　　这回刚好有藏家看中了弘鲲的作品，一是可以用事实反击这些造谣者，人家藏家不可能买一个枪手的作品的，是不是？；二来是弘鲲的作品进入艺术市场的一个良好的开端，是弘鲲留在艺术道路上的第一个脚印。

　　在拍卖会上，有很多艺术家自己花钱买回自己的作品，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做一个拍卖纪录，为了在自己的艺术道路上留一个足迹吗？

　　你这真真实实有藏家来买，何必在乎现在画价高低的小事呢？孩子小, 对艺术市场那些弯弯道道不懂, 你们要相信我, 我还能害你们不成, ?”

　　看到贺雅兰和莫弘鲲的面色都和缓了许多，不像开始那般激动，刘恒生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转而又面向莫弘鲲，

　　“你说梵高第一幅画只卖了四百元，影响他后来作品的升值了吗？不影响！梵高的作品现在还不是天价？要是梵高生前一幅作品都没卖过，那才影响呢。

　　在学生时代作品就被藏家认可，说明你的才华得到了艺术市场的认可早，未来前途不可估量。

　　辛辛苦苦画的是不容易，但不能因为舍不得就都收在家里吧？我们以后还要创作大量作品，难道你都收在家里？那还不得要自己开一个展览馆了？

　　我们每一个艺术工作者哪一个不是对自己的作品都凝聚了大量的心血，日思夜想的，把自己的作品看的就和自己的孩子一样重要，都舍不得卖自己的作品，但最后，有藏家来收的时候，还不是都卖了？

　　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创作源泉是源源不断的，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好的作品问世，还是会被买走，这是一个艺术家必须要经历的一次次断舍离的过程，也正是这些一次次断舍离过程沉淀我们的感情，更加激发我们的创作热情，创作出更好的作品来！

　　小伙子，好好努力，你刘叔是看好你的，你不要以为藏家一眼就看中你的画，中间我们系领导，你刘叔也是做了不少推荐工作，藏家才肯收藏的！

　　以后做个艺术家，可不能只盯着钱看，格局要宽广哦，懂不懂？

　　贺老师，儿子不错，好好支持他创作，前途不可限量！

　　说实话，留校做个教书匠，像你我一样, 三尺讲台困住一生, 埋没人才了，弘鲲天生是画家的料，这次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以后或许会有更大收获呢！”

　　* * * * * *

　　“院长，您放心，事已办妥！”

　　送走了贺雅兰和莫弘鲲，刘恒生得意地笑了，合上办公室的木门，立刻掏出手机讨功去了。

　　“他们本来还想找律师打官司，好说歹说，才把贺雅兰那脾气捋顺了，唉，您也是知道的，贺雅兰那个脾气……哎，您放心，没有后患，绝对没有后患！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嘛？

　　……嗯，画也没有问题，我说有藏家买他的画，是给他面子，是我们院、系领导大力推荐的结果，是对他才华的认可……

　　这小子现在就和打了鸡血一样，成名成家的志向高着呢！

　　估计这会，就是摆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放在他面前，他可能还不愿去的，哈哈哈……”

　　一阵自以得意又幽默的轻松笑过之后，刘恒生装作很不为意地顺口一问：“院长，究竟是谁看中这小子画了？以后他的画还真能值钱？”

　　“哪有什么人看中，还不是宋琦那孩子心地善良实在，觉得是挤了他的留校名额，心中感到对不住他。

　　这才偷偷买了他的画，就说是藏家买的，让他高兴高兴, 给他一些补偿而已。

　　其实根本没这必要，不过宋琦这孩子心眼好，一再要这么坚持给补偿，也就这么着吧。

　　反正是收藏，说藏家买也是没什么错，只是这个藏家不是他想的那个藏家就是了。

　　这事你知我知就行了，不然让其他人知道了，不然传到贺雅兰耳朵里，又要闹。”

　　院长陆庆桥在电话那头一脸不屑。

　　“晓得，晓得，院长您放心好了，这点事我还能不明理？我刚才可对谁买的画半点风都没漏！”

　　挂了电话，刘恒生肚里又敲起小鼓。

　　这院长一句话将宋琦表扬了两次，这是明摆的态度明确地要扶持宋琦啊。

　　这宋琦和院长到底什么关系，这么被重视？

　　这往后对宋琦还要格外多照顾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