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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三次救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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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权然如梦初醒,手指的酸痛让他有些麻木,鲜血与沙土揉成一团,这日头太烈,眼前人的样貌他瞧的不太真切。
“多谢!”
徐权然声音沙哑,声线与儿时完全不同,沈卿和亦是长大了变了模样,两人谁也没认出谁。
在黑云城下,这位少年将军与戍边的将士们,一同将战死的同袍埋在了云朝的疆土下,列阵哀悼。
云朝的耀芒洒在持剑的将士身上,也照着地底下正睡着的人们,他们一腔热血终不会被辜负。
漠北会回归,云朝会一统!
沈卿和的第一战胜了,余下的数战,他亦是全力以赴,他的师傅是云朝的战神,徐国公的战绩,他会来延续。
城墙之下的血迹被清理干净,像是不曾发生过什么,沈卿和立在城楼之上,望向漠北的方向沉思良久。
黑云河以北,便是漠北。
那地方本是一坐城:漠北城,那时还是云朝的疆土,一切的变化始于云历七十五年。
十年前,云朝的安王顾厉怀谋逆,败露后逃至漠北城称王,自此云朝常有动乱。
沈卿和还记得,云历七十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安王拉拢京中官员再次作乱,师傅师母为了平乱,亦是身殒。
出战的时候还是云历七十九年,回来时却是云历八十年,世事无常,谁也算不准未来会发生什么。
那一年,徐婉没了爹娘,徐斐然瞎了眼,沈卿和没了师父,徐权然亦是离了家,一人北上从军。
黑云城内,将士们哼唱着家乡的小调,以歌声为悼词,祭奠亡人,恋着故土……
一夜征人尽望乡,黑云城二十万之众,沈卿和回过身来,与众将士哼着小曲,望向南方的上京城。
二十万将士齐声的场面,让人震撼,便是漠北城里头的人们也听见了。
安王蜷缩在殿中,回想着十年前,上京城也曾是他的家,如今怕是不能回头了。
安王也哼着小调,一人在殿中泣不成声……
云历八十五年,二月二十八日,徐国公府。
因了二房的人误会了苏公公的意思,这一个月来,徐婉倒是乐在清静,没人来长房闹事,阿玉的脾气都变好了。
最让徐婉惊讶的是安然与无恙,这对双生子还真是长房的福星,安然擅长医术,不知从师何人,竟懂得治眼盲之症。无恙亦是个人才,阿玉见过他飞檐走壁,日日嚷着要学。
这不,今日又在徐斐然的院子里吵着要学,无恙只觉着这阿玉聒噪,烦人的很,他学了十几年功夫,哪是几日便能学成的。
安然正在给徐斐然上药,徐婉在一旁绣着花样,唯有阿玉一人有说不完的话。
“小姐,等阿玉学会了飞檐走壁,就带小姐将上京城飞个遍。”
还没开始学呢?她倒是将往后都已想好了,徐婉一针一线绣着,手上的功夫没有停下。
“阿玉,你不怕被城中的巡卫当成飞贼呀!若是让他们抓住了,可是要关进刑部大牢的,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可受不住刑罚。”
徐婉又在吓她,阿玉可不依,总要反驳几句,“阿玉才不会被抓住,就是抓住了又怎样,他们一瞧我是小姐的阿玉,也会放了我的。”
“那阿玉学会了吗?”
“这个……嗯……”阿玉小脸微红,别说是飞檐了,她连走壁都还不会,瞧见无恙很轻松就,怎么一到她就变难了呢?
徐婉不想打击阿玉的自信心,她也知阿玉是个极固执的人,若想做成一件事,必定要成了才甘心。
“我家阿玉,可是国公府最聪慧的姑娘,飞檐走壁自然不在话下。”
“真的吗小姐?”阿玉是个好哄的丫鬟,几句话便恢复了往常的欢快,得了徐婉肯定的答复后,兴高采烈的又去寻无恙教她。
阿玉练起基本功颇为吃力,却一直苦苦坚持着,她想学武,不过是想保护自家小姐,只是阿玉忘了,徐婉也是会武的,爹娘皆是武将,这女儿自是不会差的。
无恙见阿玉屡次分神,拿着树枝轻轻抽了抽她白嫩嫩的手臂,本就没用多少力道,阿玉倒是疼的直叫,“小姐,无恙他打我,还没有人敢打我呢!小姐,你瞧瞧我都受伤了。”
阿玉快步跑向徐婉,一脸委屈,留无恙一人在原地自我怀疑,“方才我也没有用力呀!”无恙用相同的力道又抽了抽自己,并没有任何感觉。
本以为她是真疼了才会叫喊,徐婉一瞧,哪有什么伤。
“阿玉,你又胡闹了。”徐婉笑道。
“我才没有胡闹,我不是怕小姐一个人无趣嘛,想逗小姐笑笑。”
不远处的无恙一脸无奈,这阿玉学武怕只是个幌子,制造笑料才是真的。
“阿玉!无恙好歹是你师傅,你也该尊重他一下。”徐婉苦口婆心的劝着,阿玉却不以为然。
“小姐,他才不是师傅,他总说我笨,小姐都说阿玉聪慧,那阿玉就是聪慧!”
徐婉一愣,原来阿玉是了这个原因才闹的,这丫鬟被她宠的愈发无理取闹了。
“阿玉听话,你若将无恙吓跑,可没人教你学武了!”
“哦!”阿玉乖巧的,又回到了无恙身边,咧嘴一笑,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又练起了基本功。
徐婉继续绣着荷包,昨日苏公公过来,说是云帝瞧中了她的绣功,让她随便绣些东西。
徐婉的绣功,还没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云帝放着宫中的绣娘不用,偏偏让她绣些花样来,徐婉也没问原由,陛下的命令,她也不能拒绝吧!
好在她闲来无事也常常绣些东西,也没花上多少时候,再多绣了个香囊给阿玉正好,这丫鬟喜香,随身戴着,闻着也欢喜。
院中的几人,做着各自的事情,看医书的看着医书,吹埙的吹着埙,徐婉依旧在绣花样,阿玉依旧在学武……
二房的李氏派车夫李遥监视长房,李遥阳奉阴违,随便胡弄几句,竟也没人怀疑。
“阿玉姑娘,眼睛要目视前方,别看小姐!”无恙强行将她的脑袋搬正,免得阿玉的心思又飘向远方。
“小姐给我的香囊已经绣好了,我想过去看看!”徐婉一早便说要跟她绣个香囊,阿玉惦记了许久,如今绣好了,她若不去瞧瞧,怕是做什么都不舒坦。
“去吧!”无恙出奇的允了她,倒是让阿玉微微讶异,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阿玉久久没有动作,无恙又道:“怎么还不走!”
“你的声音太小了,我怕小姐没有听见,我现在过去,小姐会说我又胡闹,要不,你再大声些!小姐听见了就不会说我了!”
阿玉眼含期望,无恙没有逆她的意思,提高了声量,“阿玉姑娘,先休息一会吧!”
“好的!无恙师傅!”
阿玉几步一跃,又来到了徐婉身前,“小姐,阿玉的香囊是哪个?”
桌上有不少香囊,香袋,阿玉一时眼花缭乱,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
“阿玉,你怎的又来了!”
面对小姐的责怪,阿玉丝毫不惧,振振有词道:“小姐,是师傅让阿玉过来休息的!阿玉这回没有胡闹。”
“好了!好了!我没说你胡闹,要香囊是吧!再等一会,马上就好了!”
徐婉正绣着香囊上的样式,阿玉才知小姐最后绣给她的东西。
放在最后的,就是最好的,阿玉心中这般想着,愈发小心翼翼,怕自己吵着小姐,连呼吸声也收了收。
怕挡着光,阿玉刻意向暗处移了移。她托着下巴,看着小姐绣着东西……
小姐认真时的模样真好看!
“成了!”徐婉收了线,这香囊上的花样也好了,阿玉欢笑着接过香囊,捧起香囊在阳光下看着,这上边绣着的是女子飞檐走壁的图案。
阿玉是越看越爱不释手。阿玉想着这香囊里可以放好些东西,可以放些驱蚊的草药,也可以放些好闻的干花或香料。
选择太多,阿玉不知该如何选了。
徐婉不曾见过谁得了一个香囊会这般开心,阿玉像捧着什么稀罕物似的。
“阿姊,阿玉姐姐因何发笑?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一旁的徐斐然都听不下去了,哪有人捧着香囊傻笑的。
“你阿玉姐姐练武练傻了!你可不要学她!”
“小姐!阿玉没有傻!”阿玉一听小姐在说她坏话,方才的傻劲消失个干净。
几人打打闹闹的甚是有趣!
徐婉的香囊,荷包都绣好了,安然将这些东西装好,给苏公公送去,再由苏公公呈给陛下。
府中的车夫不见人影,又是李遥辛苦了一阵,载着安然去送东西,然后再回来,苏公公府上的人认得安然,言语间十分尊敬,李遥也莫名得了些赏钱。
苏公公将这些香囊,荷包原封不动的送进宫去,云帝听说徐国公府有东西送来,连奏折也不批了,细细瞧着这上边的样式。
这宫中也没个妃子,用不上香囊,倒是有不少女官,赏给她们也不错。
“苏并全,你说说那孩子会喜欢哪一个荷包,婉儿这丫头绣了这么多,倒让朕不好选了!”
香囊赐给女官,荷包还余三个,也不知该做何打算?红木制的案几上放着各色荷包,绣着山海,绣着宫城,亦绣着“平安”二字。
香囊有了归属,荷包却是无主的。
“苏并全,要不朕和你一人一个,剩下的给那小子送去!”
“陛下,这事恐有不妥,沈小将军知晓,怕是会将这些荷包全讨回去。”
苏公公对荷包没有兴趣,徐家小姐的荷包可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佩戴的,云帝这般提议,只是不甘心这么轻易就让那人得到所有荷包。
“凭什么朕辛苦骗来的荷包,要便宜那小子!”
“陛下,不如送一个荷包去黑云城,留两个吊着沈将军的味口。让他思着,想着,就是得不到。”苏公公深知云帝的脾性,这位陛下也是个极有趣的人。
“这点子不错!”云帝赞同道。
商议妥当后,云帝随手写了几个字,待墨迹彻底干了,才将纸张折好放在绣着“平安”的荷包内。另外唤来侍卫将这荷包送往黑云城。
侍卫将荷包放入锦盒之内,消失在宫城之中。
云帝望向殿外,有片刻的失神。
“陛下不必忧心,黑云城的李副将是个忠臣,他会护着殿下的。”顾厉澜是云帝,也是一位父亲,哪有父亲不担心远征的孩子。
“朕自然知道有人护着他,朕只是,只是有些想珊珊罢了!卿和远征漠北是为了给他母后报仇,可朕呢?只能呆在这上京城远远看着,着实像个废物!”
已故的先皇后沈珊珊,她的闺名已有十五年没人唤起了。
云帝的话,若是旁人听了,怕是要诛九族的,苏公公却平静的很,没有丝毫慌乱。
“陛下,一切都会好的,十年前的叛贼终会诛灭,先皇后与徐国公都在天上看着呢?陛下如今是君,君王该扫平国乱才是。”
苏公公自小入宫,没读过什么书,却常常能说些不符合他学识的话来。
云帝看向身侧低首的苏公公,有些宽慰,“这又是徐朗之教你的吧!朕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便是遇见他,他救了朕三次,每一次朕都记得,只是可惜他未能活过云历七十九年的上京城动乱,他若还活着哪能让安王放肆下去。他若还活着朕也算有个朋支。”
云朝的战神殒落,他们的王再也寻不到如徐朗之这般的人物。
苏公公复又想起十五年前的东宫,徐朗之是他命中的贵人,他将他从湖中救起,又将他引荐给当时还是太子的云帝。
徐朗之待他有恩,只是可惜,他还没来的及报恩,徐朗之便没了。
“陛下,云朝会变好的,徐小公爷听说十分好学,往后也会为陛下分忧。”
苏公公只字不提徐斐然眼盲的事,他只想为恩人之子谋个未来罢了。
云帝还不曾见过这孩子,不是不愿见,这陛下只是怕他太关注这孩子,又引得旁人伤了他。
云历八十年,徐朗之夫妇逝世,云帝本想将爵位直接赐下去的,旨意还没下来,徐斐然便瞎了眼睛,云帝怕了,他赌不起,只能漠不关心,消了暗中之人的怀疑与杀意。
失了帝宠的臣子,旁人是不会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