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咖啡》干涸玫瑰

22、爱 不安

　　离开家乡的前一天晚上，我到医院去看了萱。她的情况时好时坏，不是很稳定，见到的她亦是昏睡着的，幸好她的父母就在身旁照顾，我将一些钱藏在补品礼盒里交给了两位老人。我清楚自己除了如此不能为萱做些什么，但一瞬间我又觉得萱是幸运的，虽然我们都被所爱的人抛弃了，可是她的爱人在逝去的瞬间将她凝固在自己的心里，就为那一刻，萱也应该满足。这样的抛弃也就成为了一种永恒。她应该为这样的永恒好好活着。

　　翌日清晨，母亲帮我买了很多海鲜特产，让我带着，看着她红红的眼圈，我无法拒绝。
　　“很快我会再回来的，春节就要到了啊！”
　　“嗯！你要是不回来，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我笑着，泪水也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我不喜欢这种场景，因为太容易使自己变得软弱，潮湿。最不想的还是被父亲看到自己的不舍，我的不舍就是对自我的否定，那样一直反对我的父亲就胜利了，所以我不能表现脆弱！拒绝父母送我，独自坐上前往市区的长途汽车，远离内心的争斗。

　　“喂？星吗？我已经坐上前往市区的汽车了，就这样跟你告别了，你别怪我没事先通知你，我只是想一个人走，不想体会留恋带来的伤感，见谅！”

　　汽车终于开了，想起曾经写的一篇短文《她》，那是和珲最后一次亲密相拥，最后一次对他说爱。那段压抑的送别之途，让人怀念，因其相爱的感觉曾那么真实。如今坐在同一个座位，靠着窗，看着呼出的寒气在玻璃上凝结，使窗外的景色朦胧。裹着羊绒大衣，幻想着爱的怀抱，只可惜，一直都是寒冷的。渐渐的，疲累之感侵入身体，眼睛干裂的痛，沉沉的睡去似乎是一种必然。

　　鱼，我想你！

　　惊恐间，我从浅睡中醒来，耳边回响着两个男人相斥却同时发出的声音。于是微微打开车窗，露出细小的缝隙，让冰冷的空气击打着我的身体。我需要清醒，需要冷静。

　　在市中心火车站停留了半个小时，便坐上返回N市的列车，腹中感到空洞的我拿出母亲亲手晒制的虾仁干，放进嘴里是浓浓的海的鲜气。身边坐着一对母子，像是西部内陆人，生活的窘迫刻在她的脸上和孩子对食物的注视上，于是我抓了一把递给小男孩。小男孩胆怯的看着我，视线游移在我的手心和母亲的脸上。
　　“快谢谢阿姨！”
　　“谢谢阿姨！”
　　很不标准的普通话，但朴实的具有震撼力，于是我又抓了一把，用干净纸巾包好塞进小男孩的衣兜里。男孩笑着一口一口细细的品尝着，脸上是初次尝试的兴奋与喜悦，母亲也笑着不时给予我感激的眼神。
　　突然手机响了，显示的依然是苦情咖啡前台的电话。我的心有些期许与抗拒，有些兴奋与恐慌。
　　“喂？”
　　“小鱼姐！是我，小欣啊！”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
　　“小欣啊，有事吗？”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可想你了！”
　　“我正在路上，中午就可以到了！”
　　“是嘛！太好了！”
　　挂断电话，觉得自己很无奈，本想打听苦情男子最近的情况，但依然没有开口，脑海里不时浮现他孤独的身影。
　　走出站台，地下通道里呼呼的风声凛冽的可怕，跟随着涌动的人群前行着，直至看到刺眼的阳光，瞬间穿透我的身体。
　　一手提着电脑包和手袋，一手提着特产，虽然不多，但手臂已经酸了。走过过街天桥，疲累已经无法承受，于是伸出手臂等待着第一个看到我的司机。终于一辆出租车远远的向我驶来，就要在我面前停止时，那辆只坐过一次的宝马突然出现在眼前，发出刺耳的刹车声。惊吓间我不禁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鱼！”
　　随着熟悉且磁性的声音穿过我的耳膜，清醒间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彼此急促的呼吸着，我更加感到悬晕。狂跳的心难以平静，我冰冷的手指在他的紧握中依然轻颤不已。苦情男子，我心中那个纷扰忧郁的身影现在就在我的面前。
　　被挡了财路的出租车司机吼叫着，他不与理睬，拉着我上了车。
　　“这样开车很危险，被交警看到你就麻烦了！”
　　我顾作镇定的嘱咐着他，依然紧攥在他手掌中的手指有些麻木，指尖已经微紫。
　　“你答应过我，回来后立刻通知我！要不是我去苦情咖啡找小欣，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了，别再像上次一样突然消失好吗？”
　　我感到自己的脸颊瞬间火烧般滚烫。执拗着，抽出酸胀的手指。
　　“你真会开玩笑，我不要命啊！我现在在你车上，怎么消失啊！难道硬闯出去？那岂不是被摔死！”
　　“你不要把我说的话当玩笑，你很清楚我的意思！”
　　他话语间渗透着一种压迫与威胁，这让我很是不爽。
　　“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这样硬把我拉上你的车，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威胁我？你以为你是谁啊，可以约束我？可以限制我？我们只不过是陌生人，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样跟我说话，强迫我这样那样，你是谁啊！”
　　突然他醒悟般瞪大双眼，在一个路口急转弯停在小巷深处。终于松开的手指没有离开，而是扣住我有些颤抖的肩膀，他深情的眸子盯着我，让我无法自持。
　　我该怎么办？他要做什么？继续下去，我要怎么处理随之而来的复杂！
　　“鱼！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但是告诉你真实的我可以拉近你我之间的距离的话，那我一定会告诉你，但有时真实是无法接受的！”
　　“能不能接受是我的问题，如果你不说，不把真实自己摆在我的面前，我永远都没有了解的机会，就更不要说接受了！”
　　他沉默着好像在思考，在挣扎。我不明白说出自己的名字为何如此困难，于是我提起自己的物品打算离开，就在我打开车门的瞬间……
　　“恺！我叫恺！”

　　在这一刻我的兴奋与喜悦涌上心头，我承认了内心对他的渴望，坐回车厢，伸出冰冷的手指，敏锐的指腹触碰着他的脸颊，我听到了他沉重的呼吸声，好似第一次感受肌肤的接触，所以就在下一秒，我被他紧紧的拥在怀中，体会着无法呼吸的痛苦的极至，亦是快乐的源泉。
　　于是，我的生命又开始了另一段旅程。

　　事隔两年之后，排挤在生命之外的爱情又一次汹涌的回归，驻扎在心灵深处。内心虽依然惶恐，但还是接受了这一切。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深陷其中，可我知道我需要把心中堆积的爱释放，而恺正是那个即将接受这一切的男人，我亦希望是他。我想了解他，了解的他的痛苦，了解他的伤口，然后慢慢扶平。

　　恺，32岁。军人世家出生，23岁军校毕业，从事某种特殊的军事工作5年，退役之后下海经商，收购了一些濒临破产的小型企业，涉及服装、餐饮、娱乐。而苦情咖啡厅就是其中之一，只是没人知道他就是幕后真正的主导者。

　　“所以苦情咖啡是你调制的咯？”
　　恺看着怀里的我，微笑的点头。
　　“这下好了，我可以随时喝到苦情了！呵呵，好高兴！”
　　我正欣喜着，恺突然扣住我的肩膀将我转向他，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神情郑重而严肃，使我感到莫明。
　　“鱼！听我的，不要再喝苦情！”
　　“为什么？我很喜欢它的味道，真的很好！”
　　恺看着我沉迷的神情更加焦躁不安。
　　“鱼，你不能沉迷在其中！苦情是为那些无法获得爱，无法给予爱的人准备的，为的是让这些人感到些许的愉悦。而你不是，你可以付出爱，更可以接受爱，是应该得到幸福的女人！”
　　我呆呆的看着恺，感觉着他话语中浓重的矛盾。这让我有些不安。
　　“你的语气好像是说你和我不一样似的，如果我不能再喝苦情，那你也不能再喝，我若可以得到幸福那一定是你给予的，所以我们都应该是可以获得幸福的人。你要明白这一点，不要说的好像我和你处在不同世界一样。从你决定告诉我真实姓名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清楚我们……在一起了！”
　　恺眼神中闪过瞬间的惊异，随后慢慢平和，但依然有一种忧虑。我不明白他眼神中那缥缈不定的光彩来自内心何种思绪。我突然微笑，再一次开始抛开一切的不解投身于对一个男人的恋与信任。但我只想认定一件事，那就是好好去爱，不管未来会如何结果，即使无味而终。只要爱了，就把真实的自己奉献给天使丘比特，化作一杆锐利的箭，射向恺的心窝，直至溶化在他的身体里或被拔除。
　　“我听你的，不再喝苦情，请你也答应我好吗？”
　　我深情的望着他，笑自己这么轻易陷入对他的爱恋。指腹轻轻的抚上他的脸颊，感觉他的温暖。看着开合喘息的嘴唇，我的欲望促使我靠近，每近一寸，他的心跳声就越发的清晰，在胸腔里发出顿重的声响。搭靠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好像都在随着他的心跳而颤动。就在唇与唇即将结合的瞬间，他倾身躲避。我定定的看着他恐慌的眼神，不禁再次疑惑，但那只是瞬间，我依然坚持着献上我的唇瓣，轻轻的触碰之后，他依然吃力的喘息着，这么近听上去如发生在耳边的风雨，但这次他没有逃。于是开始了唇舌间无尽的纠缠。
　　“鱼！”
　　恺突然出语，将我从缠绵中惊醒。他的额头上淌下汗水，脸色苍白。
　　“恺？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他躲避着我关切的眼神，轻轻的摇头。
　　“没事，我只是觉得很晚了，应该送你回公寓了！”
　　我看着墙壁上的挂钟，刚刚20点。窗外夜色深静，幽暗的灯光散进室内，我再次看着他苍白的脸。
　　“恺，你真的没事？”
　　他用力的点头，努力承认着。我的疑惑并未因此消除，却无限的蔓延开来。
　　“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不用送我了！”
　　说着我试探的将手抚上他的额头，感觉到了冰冷的汗水顺势淌下，他的皮肤亦是冰冷的。
　　“你大概累了！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提起物品，我走出他的家门，坐上出租车，他目送我离开。

　　对于恺的奇怪反映，我有些担忧与困惑，也许是还不了解他的关系，慢慢的，一切都会好的。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好久没有因为感情的事情而感到不安了，随着爱恋的到来，这种纷扰的思绪又渐渐从沉睡中苏醒，不知将会带来什么！

　　翌日清晨，睡意浅淡中醒来的我，眨着干涩的眼睛望向窗外。有些阴郁的灰蓝天空，好像要下雪了。翻身下床赤裸的身体感觉着冬日的寒冷，浴室里莲蓬洒下温热水滴渗入躯体，瞬间感觉幸福。
　　走出浴室，听到手机铃声狂响着，急忙接听。
　　“喂？”
　　“鱼，是我，恺！昨晚睡的好吗？深夜让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家真是不应该，今晚一起吃饭如何？就算我对你的赔罪。”
　　“哪有那么严重，你想的太多了！再说我早就习惯一个人，一直都天下太平，你不必担心的。”
　　“你生气了吗？鱼！”
　　“没有！”
　　“可是听上去好像……”
　　“没有啦！”
　　“那就好，否则我会一整天心神不宁的！我先去开会了，晚上我给你电话！”
　　“好的，拜拜！”
　　“拜拜！”
　　挂断电话，心头的疑惑依然存在，却无法轻盈谈出。自己又一次这样让疑惑深埋心底，像一个定时炸弹，滴答滴答的敲打着我。
　　恺，你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那些有些反常的表态又意味着什么？
　　内心虽充盈着喜悦，但被这样飘忽不定的疑问模糊着。爱使一个人变得及其敏锐，感知着周围的一切与爱有关的细节，等待相聚的一刻，破灭亦如影随形，挥之不去。这种不安的情愫会一直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