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新生 ...
-
我除了诞生以外的其他任何事情都是被操控着的。直到几周前，千叶才告诉我，我的诞生是个意外。我是他的善念，我是他用千叶纪之十六岁之前的记忆和他的一部分意志结合的产物。
可惜的是我诞生的时间十分微妙，此时正是那场大屠杀来临的前夕。我的诞生就好像两国即将爆发一场大决战，此时在战场的正中央出现了一个不属于任何国家的野人。但我的存在根本不可能停止战争，这是生存的斗争。
所有输掉的人都将被打入无边炼狱。那是一个和前两层完全不同的世界，混沌、恐怖、无限就是它的代名词。
进去的人几乎没再出来过，唯一有一次是某个厉害的存在在极短时间里得到了全部控制权。将进去的人拉出来了，那个人失去了一切，认知、记忆甚至是信息的接受能力统统不复存在。后来他又多次试验，进去以后不管是谁、在里面呆了多久出来后的结果就是心灵完全被捏碎。
所幸千叶并不希望我那么快死，在这里死有两重含义：被扔进无边炼狱或是被吃掉，还在一个十字路口中央迷惘的我被一双蓝色大翼带走，他把我扔进图书馆，一句话也没说皱紧眉头快步离开了。徒留我于灯火阑珊处顿口无言、目瞪口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与其说这里是图书馆毋宁说是一座小城，外围是一圈三十多米高的城墙，真正储存书的地方是圆中圆，里面还有一栋蓝色圆柱形大楼。
抬头一眼望不到顶点，整座学校没有比它更高的建筑了，仿佛就是它撑起了这个世界。
更高的地方被一层的雾气遮挡住了，学校永远都是黑夜，照明完全依靠灯光。雾气漂浮在相当高的地方灯光完全照射不到，笼罩一大片区域。
回头就是一面超巨大的门，甚至超越了城墙，漆黑深邃如同黑洞一般任何光照在上面都没法反射，也许它不是黑色？虽然不知道它的存在是为了防止外来者进入，还是里面的某个东西出去，但至少现在它成功的消灭了我想要出去看看的想法。
我可没千叶那种背身双翼踏空而行的能力，而且即使是千叶也必须要先通过那扇门才能出去，这点可以从他明明能飞行，而且神情急迫，也同样通过了门才离开。
尝试触摸黑门，对千叶来说它像是不存在一样，可对我来说它是一面坚不可摧的墙。
合上书、放下笔停止了回忆。
很久之前的事了，本着“如果不记录一下的话，以后会忘掉的吧”的想法，我也写了一则关于我的回忆的记录。
我也能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书的存在以及千叶和千叶纪之经历和感悟确实是不可胜数。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是怎么谱写这么多书的呢，明明看起来正在决一死战，可每隔一段时间这座塔就会拔高一两层甚至三层之多，新的楼层自下而上除去第一层一直不变之外这些时间已经拔高的十多层了。
这里的书每一本都有自己的位置，当我完本的时候，我的回忆录也不知何时多出一串编码在书侧，对应着书架的某个空位，不管如何所有的书加起来总能不多亦不少正好能填满整栋楼。
可我很难找出关于这些书排列和组合的规律。基本上都是随机的。
要硬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是自上而下的前三十层更加……快乐一点吧。
而且这应该不是巧合那层雾气围裹住的位置正好是前三十层，而且三十层以上的部分在冲破云霄后黑暗就会被驱散世界上层的面貌得以见到。那是一片白，纯粹的白，不添加任何其他的颜色。和下层永无天日的学校形成鲜明对比。
只可惜，这里也什么都没有。虽然有久违的期待的能照亮世界的光，可这里却一丝人气都没有。所有的阳光都被那层雾气吸收，漆黑如黑洞吸收所有光。也许这座建筑只有三十层或者三十层以下的那段时光，人们也能每天沐浴在阳光底下吧。
可究竟是他们放弃了阳光还是阳光放弃了他们？
千叶说今天顺利的话会来一趟，不知道顺利是什么意思。干脆就不想，去六十二层拿出一本叫《撒谎：眼》的书津津有味的看着，这是顶层的《撒谎：口》的后传，这里的书大部分都是独立的，但也有一部分书会多本联动。
在这个黑夜笼罩的世界里我可以想看多久书就看多久书，直到我精神疲惫为止。
时间对我来说基本没有意义。
合上书，轻揉着额头，片刻后，脑中的不适感基本消退。
“看书真是既痛苦又舒适的事情呢，对吗？”望着着天花板缓缓道，即使看起来方圆几公里之内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像个神经病似的自言自语。
“你能发现我？”千叶的身形竟然像变色龙显出原形一样出现在我面前，轻挑着眉毛疑惑道，“看你那副吃惊的傻样，也不像是装的，嗯？
嘴角微翘起抱胸托腮闭眼笑道：“心有所感，嗯——没错，这就是直觉吧。不知怎么回事心头就是涌现了这里有人的感觉，本大爷便是馆中天赋首屈一指的感知天才——纪之是也！！”
“我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该灭口了，你是不是看完了四十层的书”千叶移开了视线，食指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十指相交，手肘搁在桌上，上半身微微前倾，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嘴角挂着一抹令人不安的诡笑，着面前的千叶道：“你……已经学会了火焰炽天使了吧”
“你这——混蛋！”千叶撸起袖子道：“在神的愤怒下化成灰吧！！！呀啊啊啊”
十分钟后
鼻青脸肿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嘴里还不时发出‘呃’的声音。
足足缓了五分钟：“你这个战斗工具略显猎奇啊，要不我们还是聊聊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吧”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千叶这才放下四十米大锤，像是刚想起什么一样说道，“不对啊，为什么我一开始不说来着？”
“您老能别纠结这个问题吗。”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两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千叶伸出了五根手指，不过从食指到幺指两两联结，“好消息就是我准备放你出去玩玩，坏消息就是除你和我以外其他人都被我扔进第三层了”
“所以你能不能别把这么恐怖信息量还超级大的东西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谋杀了那么多人，你是不是该死了？那个奇怪的手势是什么鬼东西？还有一个坏消息呢？”我立刻坐了起来，“等等……你说什么？放我出去玩玩？”
千叶什么也没说只是露出了和我刚才一摸一样的今人不安的诡笑。
望着他的眼睛，我有种奇妙的感觉
轰——
突然间，一阵狂风呼啸而过
紧接着，一抹白光穿刺双眼
等到我重新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几平方的纯蓝色小屋子。
这感觉……好奇怪
身体里有什么在跳动、眼睛不能睁太久、腹部好像空空的、手臂好像每一寸的皮肤都在跳动一样，这是麻痹吗？……大量神奇的体感传递进我的大脑。
“所以说出去玩玩不是出图书馆而是直接得到身体吗？！”像个傻子一样坐在地上笑呵呵，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吗？果然不是看书就能得到的呢，幸福来得太突然。下一秒表情就畸变起来，“不对啊，千叶奋斗这么久的东西就这么拱手让给我了？这不会是有阴谋吧？难道我马上会承担非人的折磨或者已经被下了剧毒的药物会痛不欲生？”
理论上只要我永远不睡觉，我就能永远占据身体。就算千叶再强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打败我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身体是我的，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在这种事上，享受当下最快乐。想及此处才开始仔细打量这所小蓝屋。
而整个房间包括门都是由一种记忆态的缓冲材料做成的，似乎是专门为有自残倾向的人特别定制的。
整个房间只由五个部分构成：门、没有遮拦的蹲式厕所、墙壁、天花板、地板以及我，这是个连玻璃都没有的全封闭式房间。
门内没有诸如把手或是屏幕这种东西，可以确定这门只能从外面打开。所以千叶现在是被囚禁在这里的，犯什么事了吗？
正考虑怎么出去的问题，门外就传来的脚步声、低喃声和车轮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因为环境还算安静，我只要自己不发出声音就能大概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看见六号病房了吗？知不知道这房间里的新家伙可是个牛人，在有精神病的情况下竟然能有计划有预谋地逃出另一家精神病院，连警察都怀疑他是不是通过某种方法贿赂或者骗过了医生。不过你猜怎么着。这哥们儿在多方验证下还是得出了有精神病的结论，然后才被送到这里来的”
“有这么离谱吗？说不定只是那帮家伙贪玩擅离职守机缘巧合之下让他逃出来了而已没那么夸张吧，疯子就是疯子哪有那么容易就自愈了，再说那些私人的精神病院都是些尸位素餐的玩意儿，只要病人没自杀都基本懒得管，这种情况下被一些理智时不时还能占上风的病人乘机溜掉很正常吧。”
“据说这次的事件非常恶劣，造成了多人受伤一人死亡。政府正准备整改呢，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咚咚
门上就传来了两声敲击声，嗯，门外侧不是由缓冲材料构成的。（我也不知道这些信息能不能用上，只是下意识的推理和搜集）
“吃饭了”
“请等一下，嗯——你们好，我叫千叶纪之，请问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可以告诉我关于我的事情吗，越多越好。”
听得此言其中一人干笑一声，应道：“您怎么连这都忘了，这里是米卡帝国的皇宫呀，您是这个国家的王子呀”
“没错王子殿下，我们俩正要伺候您用膳呢。请您赶紧吃完去处理国家大事吧”另一人也一边应和一边把餐盘从门下方的小活板门处塞了进来。
“撒谎撒得这么理直气壮，所以他们没把我当做平等的存在对待吗。”我心道
“劳驾给我来杯水吧，还有……谢谢”叹了口气，慵懒地说道
活着的感觉太棒了，身体的每一颗细胞、每一个毛孔都在无时无刻地提醒我：你还活着，包括那股奇怪的虚弱感。
十来秒后活板门处递进来一个纸杯，以及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生的第一次对话便在半嘲讽半戏耍的节奏中结束了。
略微的失落很快被眼前饭菜的香味冲淡了，被囚禁本以为伙食方面会比较黑暗，八成是奥利弗孤儿院那种莫名其妙的黑暗料理，结果竟是两荤一素标准员工餐。
端起餐盘，因为是第一次吃饭，所以格外仔细、迅速。大约七八分钟我就把餐盘扫了个精光。
抚着肚子，有点涨涨的。还有一种快乐的情绪自我开始咀嚼的时候便在我心中缓缓升起。它很细微，常人可能感觉不到，可我能感知到。
饭后半小时我便在西南角发呆，这房屋对来自除门那个方向有着非常良好的隔音效果，根本没有人会路过。那些连脸都没见过的人说的话也经不起推敲，就算从语气、情绪、语速、态度各方面分析，里面的信息一共也就那么点儿。
房间里也没什么好观察的，没有任何缝隙却能够通风排气，就处身大自然里一样，风可以从任何方向吹来，也能从任何方向离开。
显然这座牢狱的科技含量不是我能理解的。出去就更不可能了，这里只能从外面打开。
只是不知为何我开始泛起困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东西正在入侵我的神志。直到昏迷的前一刻时，我才发现：这就是下药吧，我在书里读到过。
刹那间，万籁俱静。
下一刻，乌天黑地。
我仍然坐在图书馆的一楼，面前依然是那张诡笑。
“这么快啊，五个小时都没坚持到呢”千叶捧腹大笑，“你个废物不会是把他们递给你的食物吃光了吧，怎么样食物的感觉是不是很奇妙？”
我虚着眼睛咬牙切齿心道：这个混蛋，迟早锤爆他的头。（可惜没机会了）
“到底什么情况，这是你的身体吧。给我讲讲。”奈何没经验还是得向他请教。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嘴角微翘起抱胸托腮闭眼笑着，有所不同的是一根中指翘起正好指向桌上不知何时多出的一副茶具和一本说明书。
我特么！！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冷静
“我冷星星你星星！！！”抄起茶盘往他熊脸上糊过去，嘴里大喝，妄图吓住他。
毫无意外我还是躺在地上时不时“呃——”
“你感受到了吧，那种微妙的虚弱感，明明感觉身体没有失去某部分却使不上力”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货绝对在报复我吧——那个动作。千叶十指相交，手肘搁在桌上，上半身微微前倾，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不过脸上不是诡笑，而是一种非常欠揍的表情，嗯，非要起个名字的话就是贱笑，每一块脸部肌肉都透露着“你来打我呀”的气息。
“还有那种腹部空空的感觉，每次医院提供的食物大部分都有安眠药。摄入过多的话，就会像你一样昏迷，这个医院和上一个不一样，这里的每一个病人都是非常独特且不可靠外力治愈的，一到要检查或是做一些治疗手段的时候就会想办法把病人迷晕，否则他们就会……嗯，天知道他们会干什么。”欠揍的表情依旧不变，“所以我只吃那些难以下药的食物里，然后装睡、观察。短期的营养供应不足所以会虚弱，其实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减重了。像你一样肆无忌惮地吃来历不明的食物，活该。”
“你个瘪三算计我！”我怒锤桌面，猛地跳起来。反正想要能正面锤他基本不可能赢，但至少……就算再挨一顿打我也要锤他一下。
试问一换三和对方白嫖两个之间你选哪个？
可惜我想得太天真了，他双翼一张窜上天空，我就知道我没了。不过出乎意料地他没有反击而是……
“那你准备吧”纪之先生顿了顿，没有看我，我能注意到他在躲避我的视线，眼里似乎带有些许歉意，“我先走了，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
说罢离开了，这次没有走那扇黑门。可能他已经成为这里的主宰了所以不需要了吧。
可这不明所以这两句话让我摸不着头脑，准备什么？
算了，至少活过了。该回到我原本的生活中去了。闭眼深呼吸，这次翻出了《撒谎》全系列，准备一次看完。
……
合上《撒谎》，望着自己的手背。世界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万物开始慢慢变得透明起来。似乎进入了虚幻与现实的夹缝。
走上了图书馆顶楼，那片雾气竟然缓缓消失了。城墙下的黑门也消失了，光芒照耀大地，整座校园都沐浴在金光之下熠熠生辉。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的原貌。
可世界只剩下一个人了，就在刚才，雾气完全消失的那一刻，我成为了世界的主宰。这意味着千叶已经死了。
千叶说，除了我和他以外所有人都被他消灭了，所以说他是自杀的吗？
下一秒我已经无法思考，令人窒息的痛苦凭空降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