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的骆驼》哈利欢·马尔福

9、攀下游

　　谁家姑娘在忧伤，
　　谁家小伙在惆怅，
　　谁家灯火彻夜亮，
　　谁家相思密又长？

　　古芊菁走进广告摄影棚，导演说，配角才几个镜头，仅仅对着镜子大呼“我的脸，我的脸！”正讲解着，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一转身，见一个姑娘，跟旁边的小助理说说笑笑，一派快乐无忧的样子。
　　“啊，若绮，过来介绍一下……”导演话音未落，方若绮眼睛一亮，箭步上来，冲古芊菁笑道：“你是古芊菁？”
　　古芊菁端着架子淡淡点点头，又转过身，专注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显然没受过这般冷遇，方若绮一时有点尴尬。但见古芊菁侧面，眉骨分明，鼻梁笔挺，紧抿的唇流露出贵族的天然气派，却未免失了几分女人的娇柔。
　　略一沉吟，便明了，昔日风光无限的古家大小姐，却只能为她这个出道才两年的“新人”做配角，未免失意，这种情况下，身为镁光灯中心的自己，过于热络显得炫耀，过于冷漠显得势利。
　　她对着身边的小助理嘱咐几句，那助理也聪明，不知从哪儿端来三张椅子，看似随意招呼方若绮、古芊菁、导演一起坐，。古芊菁不言语，挺挺地坐下，右腿轻轻搁上左腿，纤腰一摆，浑然天成的公主姿态。
　　陈查理暗暗摇摇头，方若绮这两年扶摇直上，难道仅凭出色的容貌和火辣的身材？他想起某此她来应征广告的情形。
　　“查理，我买这个牌子的衣服时，小姐送给我男装的购物券，可我没有兄弟男友，要不，这券你拿去用，也算帮我消化一个困难。”
　　讨好人，却不露出讨好的痕迹，反而一副“谢谢你帮我”的样子，陈查理怎么也难以拒绝，何况这个牌子是他的心水。不由自主的，从此以后，他都会主动对厂商推荐方若绮。
　　她帮着助理小妹一起搬道具箱，主动递给满头大汗的摄像师餐巾纸，别人给她一杯水，她会站起来大声明朗地说“谢谢”，若做错了什么，一定第一个站出来满脸诚惶诚恐地道歉，揽过其他艺人的过失。
　　仅凭王瑞恩这座靠山，还不能使她走到今天的风光。下到扫地大妈，上到制片商，都心甘情愿成为她的“靠山”。陈查理还记得那部使古芊菁落选的钻石广告，是如何落冠到方若绮头上的。
　　原先这个片子最有实力的候选人是席若云和林妮雯。出道多年的席林二人，无论从背景、人脉、圈子、演技、经验，都非二十岁的方若绮可比，厂商内部迅速划成两大阵营，为了二女竞争差点打破头，陈查理眼看期限快到，站出来说，还是方若绮吧。
　　如果方若绮这个名字，换成徐心宁，或者温宁姗，这话立刻就像一个屁，轻飘飘散了。偏生是方若绮，偏生那两大阵营的每个人都对方若绮有好感，这姑娘始终笑盈盈一脸天真，好像自己的女儿，或者邻家看着长大的闺女，谁都对她存着不小的温情怜惜，于是，一场势若水火的斗争霎时平静下来，众人不约而同点头，且心情大好。
　　类似方式，陈查理不知用了多少次。明明没戏，只要方若绮这名字一出场，马到成功。方若绮，几乎已经成了“和谐”的代名词。
　　而如今，没了家势靠山的古芊菁，大小姐风范丝毫不减，方若绮却毫不介意依然对她礼貌周到……一向钟意方若绮的陈查理居然头一次为古芊菁担心起来。百炼钢斗不过绕指柔，我行我素的大小姐，该怎么化解方若绮的化骨绵掌呢？
　　陈查理似乎多虑了，方若绮根本无意与古芊菁为难。和每个人搞好关系是她的原则。在她的字典里，没有化解不了的矛盾，没有过不去的心结。而古芊菁，也从来没把小小红星放在眼里。一来二去，两人虽然没怎么热络，却也不见矛盾。
　　这才是陈查理真正担心的地方——古芊菁好歹也接过他无数片子，无论质量还是效果，其实都远胜方若绮，只不过最近古家破落，才连累到古芊菁人气。作为一个制作人，陈查理从内心还是希望古芊菁能接到好片子，然而，在方若绮的温和宽容面前，古芊菁的冷漠高傲显得特别刺眼。
　　古小姐愿意接配角，倒是他不曾料到的。他以为她从此与广告绝缘，没想到，这次配角，她居然演得十分出彩，甚至有观众指着那张脸说，看她夸张的表情，好有趣哦，这是谁啊？
　　当PSTV的制作人找来，请古芊菁演一出短剧的女主角时，被她一句话吓得以为走错门。
　　“给我看看女配角的剧本。”

　　古小姐演配角似乎上了瘾。而林立翔这几天也被周映彤搞得头大。
　　好吧我承认和古芊菁同租一间房子实属脑抽，和她进同一家唱片公司实属迫不得已，可是，也不用给我和她组一个团吧！林立翔在卫生间咬住手指心里不断问候周映彤的先祖。
　　在他看来，签下古芊菁时周映彤一定处于脑电波不正常的生理期，而让他们组团简直就是恶作剧。他不断回忆，在SUN的时候，有没有得罪过周映彤，答案是，没有，没有没有……
　　古芊菁则显得比林立翔有修养得多。翘着腿，啜着茶，没有表情地跟周映彤谈条件。
　　“同意组团，但不唱歌？”周映彤的反应如同季青平听到林立翔说“要有不被玷污的人生”时的惊愕。
　　“到处是团体，到处是不知道什么叫做艺术的唱歌，毫无新意。”古芊菁慢吞吞地说，“不如组一个团，他唱，我只负责伴奏。”
　　周映彤笑了，谁说古芊菁大小姐脾气却没脑子，这创意，超出周映彤料及范围外。
　　“合二唯一”，是初拟的团名。周映彤知道她的意思，大凡团体，都自顾自出风头，在镜头前竭尽所能卖弄风骚，比如D-MAX，且大多歌手都自独唱开始，不知道合唱的技巧，不知道真正完美的合唱，必须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而旁人的声音却一清二楚。每个人都试图扯着队友的后腿让自己前进，后果一塌糊涂。
　　古芊菁的想法很有趣，以林立翔为中心，她围着他伴奏，让他的歌喉唱出她的心声，让她的琴声渲染他的意境。互助互补，只要对方前进，自己便也前进。
　　五天短剧很快过去，观众们被男女主人公斗气冤家似的爱情逗得大笑不已，同时也记住那个插诨打科、不时迷糊犯傻搞点笑料的小保姆。古芊菁津津有味地享受其中过程，至于掌声有多少献给自己，她毫不关心。直到周映彤问她，有没有兴趣回到电影业。
　　“我和王瑞恩倒有几面之缘，也知道他不是那种势力的导演。正好有部电影是讲述音乐的，将与EAMI合作，你不妨去试试镜。”
　　“看剧本吧，”古芊菁一指一指按着琴键，懒懒地说，“很烂的剧本，我才没空理。”
　　事实证明王瑞恩的剧本永远精品保证，古芊菁去彩虹，一路无视接待小姐惊异的目光，工作人员讥笑的注视，直直走向导演办公室。
　　刚准备敲门，门开了，方若绮笑着走出来，见了古芊菁，友好地点点头。古芊菁瞥了她一眼作为回音。
　　“若绮，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你得照样试镜过考察的。”里面传来一个昂扬明快的男声。
　　眼前的男人坐在宽大的老板椅里，桌上堆着零散的文件，一支气派的马克笔静静横在他两指之间。
　　“古……小姐？”王瑞恩显然很意外，虽然很早之前和古芊菁见过面，也领教过那种目中无人的小姐脾气，但二人从来没有合作过。
　　“听说王导要开一部新戏，我想来看看。”
　　“试镜？简历发过来就好，何必跑一趟？”
　　耳闻古芊菁对诸多大牌不屑一顾的嚣张，王瑞恩打心底对她无甚好感。只不过，古芊菁一般只拍父亲岳行空的戏，所以娱乐圈中，与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交集。见她不应答若绮的问好，又自顾自搬开椅子就坐，王瑞恩不禁皱了皱眉。
　　“我想了解一下这个剧本，看有没有必要参加试镜。”
　　嚣张得可以！只听说导演挑演员，没听说过过气艺人主动上门挑剧本。王瑞恩忍住不爽，冷冷道：“古小姐的行事方式真不同凡响。”
　　直白地质疑她的做法，王瑞恩是头一个，古芊菁反不以为意。
　　“我的作品相信王导也看了，简历之流，不过是新人的自我介绍。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王导可没问我‘小姐贵姓’，可见您对我还算熟悉的。”
　　王瑞恩语塞。古小姐接下来的话更让他语塞：“我想尝试一下您的女配角。”
　　这丫头上门找茬来还怎地？
　　“我们的试镜仅限女主角，配角方面都是导演直接甄选的。”
　　古芊菁冷笑一声：“也就是说，您在主角方面花的气力远胜过配角？我有信心挑战一个难度不亚于女主角的配角，你有没有信心塑造那样一个带挑战性的角色？”
　　王瑞恩拿起了剧本附件。
　　“请古小姐拨冗一见在下的人物塑造手法，拙劣之处恳请指教。”
　　说是恳请，一向沉稳的王瑞恩也被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撩拨起火气，言辞之间哪有恳请的意思？
　　古芊菁摸着嘴唇，坐在彩虹拐角的小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看着剧本。面前不时有人走过，投过奇异的一瞥，不远处，工作人员窃窃指点。古芊菁充耳不闻，只顾埋头细读。
　　“古芊菁也，她怎么好意思来这里？”
　　“呵呵，家道败落了，只好拉下脸到处求人咯。”
　　“那怎么还这副谁也不鸟的德性？”
　　“对哦，真奇怪，刚才我看到王导被她气得脸色发青。”
　　“听说她要求演女配角，还理直气壮要剧本看？”
　　“所以王导故意为难她，不让她把剧本带回去，直接在这里看完。”
　　“看的完么……她以为她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