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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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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朦胧中感到床前坐了个人。
“哥……”
定睛后才发现是黄天化,只是今天他著了一袭带马甲的黑色三件套西服,略长的头发也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与他平日朴素的装扮差别很大,难怪她会将他错认为敖丙了。
黄天化翘翘嘴角,似在嘲讽:“怎么,叫顺嘴了?”
她咳嗽起来:“我,咳,咳,天化,你不热吗?”
天化眨眨眼:“今天并不热,况且外面在下雨。”
她果然听到澎湃的海潮和风雷暗蓄的雨声,慈济医院系在一尚未竣工的的悬空寺院的基础上改建而来,位处悬崖,地势雄高,紧邻一尊直接在悬崖原岩上凿就的巨大佛像。据传是南宋绍兴年间一高僧怜悯海边居民生活寒苦,于是建镇海寺与佛像减杀水势,只是不明何种原因寺院和佛像俱只盖到一半。八百年后寺院成了一座专门接纳穷人的医院,治病救人的医,普度众生的佛,倒也相得益彰,而且尽管海边大风大浪,这座沿海大城却未有过一次海啸侵袭。海上每每聚起风暴,多数也神奇地绕了过去,成功登陆的“幸运儿”寥寥无几。(亲,听说过神奇的“魔都结界”吗?)
风雨咣咣吹打寒窗,不停地有雨丝飘漏过缝隙,黄天化长身立起,绕经她的床铺去固定窗牖的插销。回过头见望舒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奇地向他张望,面如桃瓣,眸含秋水,齐腰黑发泻了满肩满身,那模样真是要多动人就有多动人。黄天化心中却是一怒:那敖丙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望舒觉得黄天化今天穿这身特别好看,当然明面上她就不便赞美了。
短短半分钟,黄天化心中转过很多念头,他又想起三千年前他和望舒初到西岐,他在父兄的怂恿下换下阐教的水合道服穿上新衣,一路像只骄傲的小公鸡般来到望舒的小屋。红色的华服将他高挑匀称的身材修饰得玉树临风,倜傥非凡,那翩翩的风采立刻教她羞红了脸,不得不承认,他穿红色真是非常好看。
后续就喜闻乐见地如《封神演义》所说,他被老古板师叔痛骂一顿,灰溜溜地换回了阐教三代弟子那清汤寡水的“校服”。
黄天化走来也就一瞬间的事,望舒感到嘴唇被一片温热飞快地触碰,脑中仿佛炸开一朵烟花,她不知该不该唾弃自己用情不专,因为她发现自己并不讨厌他的触碰。
天化心中后悔不迭,他早该这么做了……
敖丙其实长了一张薄情脸,嘴唇也凉薄;黄天化的唇殷红柔软,气息火烫,她既是陶醉又是害怕,万一敖丙这个时候闯进来……小说里都这么写的嘛。
黄天化一面与她的唇舌抵死纠缠,一面用力地将她往自己胸口摁。
哎,男人都一个样。
她好不容易推开他,他笑着在曲线完美的唇上擦拭:“不错,味道和三千年前一样好。”
她低声骂“流氓”,天化面色一变:“他呢,他碰过你没有?”
她大喝:“你震旦考上没有?”
黄天化立刻满脸不屑:“我没去震旦,我参加的是复旦公学(复旦大学前身)的考试。”哼,凭什么去他指定的地方!
“哦。”她淡淡,“试卷出了什么题目呀?”
“呵,就一道题,问:‘民国四年日本对我国提出二十一条要求,二十一条内容大致如何?当时中国政局及世界大势何以利于日本?’”
“你写了什么?”
天化挨近她的身体:“转移话题够了,我们言归正传,敖丙,你打算怎么办?”
好家伙,不就给你亲了一口,居然开始以大房自居!
她乖戾地反问:“什么怎么办?”
天化握住她的手腕:“你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
就见望舒冲他古怪地笑起来:“我两个都要,你们和平共处。”
天化疑心自己耳鸣:“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空出的另一只手“善解人意”地拍他肩膀,哄小孩儿一般:“好啦,看在三千年的情分上,让你做大。”
黄天化霍然起身:“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她扁嘴:“我在说梦话,女人不能像男人一样三妻四妾,这世道就是如此双标。”
天化说:“无关男女性别,即使他愿意,我也不会同意。自有你以后,我从未想过要第二个。”
望舒沉默一下,问:“你在泰山陪了我三千年?”
“不吃不喝,不哭不笑,叫你一声方回一声,你没有执念,死了也只是普通的鬼。我硬留你三千年,盼你重生再入仙道,我就带你回泰山,没想到,没想到……”他低下头,嘶声,“早知今日,就不……”青君,青君。
青君,东海龙后,敖丙的生身母亲。
此刻的黄天化让望舒感到了一丝害怕:“我知道我对你不起。”
天化长吁一口气:“你没有,是我太想当然了。”
死寂的沉默。
敲门声。
天化开门,望舒的妈妈提着食盒,她身后站的赫然是敖丙,眼睛闪亮,利如刀锋的笑容。
望舒叫起来:“妈妈,哥——”
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妈妈自然也察觉到二人间的肃杀气氛,实际早在敖丙找上门后她就意识到会有这么一天。
敖丙两条被高级西裤包裹的长腿在简陋的病房里来回踱了一圈,面上显见的嫌弃,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又变作了含情满满的暧昧。
望舒忘记自己是“无神论者”,在心中狂念“阿弥陀佛”,迫使自己将所有注意力放在母亲身上。
妈妈低声说:“京文开车送我过来的。”
好家伙,已经叫上“字”了。
敖丙敏锐地捕捉到,施施然,嗓音真如丝绸悦耳:“应该的。”(哥哥的声音我很中意粤配,真的好温柔。)
妈妈有些歉意:“天化,我的孩子让你费心了,她被我惯得太娇气。”
黄天化愣了下:“不,是云祥发现的,我也是今早才收到消息。”
妈妈也愣了:“好好的,学大人喝什么酒,还是那种烈酒,真当自己天不怕地不怕。”
天化:“人没事就好。”
“呵呵呵……”这是敖丙荡漾的笑声,一边笑还一边跟她飞着媚眼儿。
然后——“黄公子,借一步说话。”敖丙相邀。
天化冷哼一声,双手抄进裤兜大跨步出门。
哥哥食指在唇上蜻蜓一点,轻飘飘地抛来个飞吻。
二人相继离开后,母女齐齐松了口气。
食盒的第一层是空的,妈妈说她之前先去隔壁病房给了喀莎的那一份,李云祥正陪着她。
清粥、雪菜丝、葱油花卷、荠菜蒸饺……都是最寻常的东西,分量虽少但式样丰富。她百无聊赖地将雪菜丝拌进白粥,妈妈问:“那两个,你要怎么办?”
望舒摆起一对死鱼眼:“我只是一个16岁的小女孩。”
“不说笑。”
“两个都想要。”她心心念念。
妈妈微吃一惊:“你想学武则天?你小小的人,一个就够你受,还想吃下两个?”
妈妈你这么说好让人误会。
她不耐烦地摆摆脑袋:“那就两个都不要,真烦,再不行叫师父过来,不听话的,一拳一个,打服再说。”
听她提起女媖,妈妈遂放下心:“嗯,幸好还有你师父。”
她越说越来劲儿:“嘁,又不是没了男人不能活,惯他们的!”
风挟雨势,一片汪洋世界,二人立于镇海寺的匾额下,天化凝望远方雾白的厂房轮廓,神色肃穆得像门口边上的石狮子,敖丙的目光如眼前风雨飘忽不定,他按捺不住先打破沉默:“我知道你以前和我妹妹有一腿。”
黄天化闻言大怒:“什么叫有一腿,说这么难听?!”
敖丙哼笑:“装什么正人君子,就商朝那风气,床上的事没少做吧,不过今世你是别想了,妹妹心里只有我一个。”
天化别过脸去:“好色之徒,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满脑子都是……”
敖丙鄙夷地眯起眼睛:“我不好色,好什么?How are you?”
黄天化气笑了:“你张口闭口妹妹,你究竟算她情人还是兄长?”
敖丙悠悠吐露:“情人,我做;兄长,我也要做。”
“你从前世就对她起念?”
“伦·理不过是你们人类为了生育定制的道德枷锁,今世我与妹妹已无血缘关系,我觉得很遗憾,感觉……都不亲了。”
“禽兽!”
敖丙坦然接受:“这世间的活物,除了你们人,哪个不是禽兽?”
“难道你不在乎她的名誉,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下·流报刊都在写你们什么?”
敖丙摸出一盒烟,天化告诫:“医院禁止吸烟。”
对方充耳不闻:“妹妹要是不高兴,我就教那些报社杂志社一夜间通通关门。”他对香烟并不成瘾,很多时候吸烟只是为了让手里有事干。
天化一脸“服了”:“她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是啊。“敖丙赞同,”妹妹很好,我在她面前……真是自惭形秽,何德何能……”他对着天空淡淡地一笑。
黄天化没想到敖丙会说这种话。
敖丙把未点起的烟重新放回烟盒:“雨下了这么久,也该停了。”
食罢早饭,望舒和妈妈去隔壁病房找喀莎玩,喀莎兴高采烈地说顺七小姐准许她一周的病假。李云祥听得雨停,打开朱红色窗牖,让凉爽的海风驱走窒了一夜的浊气。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的这是童话吧?!
自光绪二十八年至光绪二十九年(1902年-1903年)“壬寅癸卯”学制颁布,到1905年科举制度废除,中国近代教育体制始得确立。1938年之前,大学都是采用独立自主的招生考试制度,高校招生都是各校自己组织进行,命题也是各校自己出,那时的考试很简单,科目少,题数也少。不过,1938年起,民国考大学就出现了全国统一高考,但只持续了几年,自1938年始,到1941年停止,之后因为全国抗战进入相持阶段,全国性统考无法组织。
小说设定这座孤岛城市因为与外界局势发展脱节,大学招生仍旧沿用自主独立的老办法,且因为与世隔绝,在本市招到的学生一年比一年少,为了生存,很多高校出的题目都很简单,所有科目的试题都放在一张试卷上,文科招生就干脆写一篇作文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