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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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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既已结束,活动也该散场。
“你肯定不需我送你回去,因为你有你的好哥哥了。”
望舒偷眼看李云祥他们那边,孙悟空又在疯疯癫癫地缠李云祥帮他改车,云祥刚输了比赛心情不爽:“凭什么帮你,有什么好处啊?”
“免费加一年油怎样?”
“才一年?”
“两年?行行行三年就三年!”
李云祥敷衍地与孙悟空击掌:“成交,啧,你的手怎么这么多毛?”
“不懂了吧?”孙悟空捋起衣袖露出细长的毛胳膊,“达尔文进化论听过没?人是猴子变来的,而我这种情况呢,叫返祖现象。”
孙悟空一句话占了全人类的便宜,李云祥眼珠子要瞪出来:“我信了你的邪。”
她的目光与边上的黄天化撞个正着,后者兴许还在想之前车间里的对话,冲她皮笑肉不笑着。(天化:好委屈好委屈,明明是十分深情的甜笑!)她不由想:难道前世我是因为天化才不与哪吒计较哥哥的事?
她便不大瞧得上从前的自己,本来嘛,前世自己可能为时代所限,容易被什么家啊国啊圣贤明君洗脑。这辈子算读了一些书,“民主”、“女权”思想深入我心,武王伐纣,本质是较开明的奴隶主集团与腐朽的奴隶统治集团之间的战争。而且,纣王是男人,武王也是男人,男人和男人之间撕咬,管她女人什么事?
以羊为图腾的周人系古羌人的一支,羌人是殷人祭祀“用”到的最多的人牲品种,武王翦商是周人反抗商王朝的暴虐统治所致,然而根据史料,周王朝人牲人殉的残酷事件依然时有发生且规模数量不输商朝。最值得一提的是,周朝比之商朝,女子地位是下降的。
“天化便和李云祥一道走了?”
喀莎在她脸上拧了一把,笑:“难为你还想着他。”凑近过来小声,“其实我觉得德公子不错,至少比舞场上那些搂着年轻女孩动手动脚的纨绔子弟强。”
望舒道:“他不动手动脚是因为在这种事中吃亏的是他。”
天知道她多馋哥哥身子,而且最近越来越谗!
银白小车驶进车场,停在五步开外的地方,敖丙摇下车窗:“妹妹过来,我送你回家。”
全场静音,喀莎没种地撒开她的手退后去,望舒条件反射地扭头看黄天化。
敖丙摔开车门走出,两条长腿登时瞩目。他面含微笑:“宝贝儿,过来。”
人群里传出窃窃私语:“他们兄妹两个居然真的……”
“小点声,你不要命了。”
李云祥最不爱牵扯旁人的感情纠纷,但他不能不在意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的感受,黄天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气压很低,而敖丙的样子明显比他愤怒,一双死死瞪着的狭长凤目似恨不得把黄天化吃了。
而黄天化想的是:绝不能在此起干戈,绝不能刺激哪吒的元神,绝不能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教东海龙族发现云祥的身份,绝不能……
但在望舒向敖丙走去的时候,他还是不禁想道:我这一生,究竟值不值?
顺七小姐漫步到她身边跟她谑语:“劝你快点过去的好,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家伙生了气,可是真的会杀人的。”
李云祥见望舒身动:啧,三姐说得不错,小女孩儿怎架得住这种公子哥?不过他并不就此对望舒有意见想法,李云祥并非迂腐之人,只望她在与那说话都带着金钱声儿响的公子哥的交往中保护好自己。
苏君竹跟顺七道:“她是我在女学的师妹,去年同一群小女孩来我院做志愿者,故有点印象。怎么,她居然把你堂兄弟拿下了?”
顺七咯咯直乐:“我那兄弟总算找到了正经事情做,省的成日在外犯傻教他父亲头痛。”
车场上空突然回荡震耳欲聋的女声广播:“亲爱的顾客,花果山第一汽修公司东海分公司提醒您——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声音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互相听不清说话,不能再思考。
敖丙面上的胜利笑容也被大到反常的噪声抹去,他皱着眉,凌晨一二点的光景寒意阵阵,见妹妹穿得单薄,他从车里抽出那件亮闪闪的银蓝色大衣将她包礼物一样裹起来,当然,也有做给某人看的味道。
望舒坐在副驾,想起几年前读到旧小报上一则很令人惋惜的新闻,仙乐斯舞厅一名十几岁的舞女为两个爱慕她的客人争夺,舞女夹在中间不堪其苦,最后被发现在自己的公寓吞了过量的鸦·片自杀。
开车中的敖丙干咳一声:“妹妹?”
“干啥?”
“咳,为什么叫《麦琪的礼物》,男女主角不是叫黛拉吉姆么?”
哥哥还挺有求知欲,是可塑之才。
“《麦琪的礼物》原文标题是‘The Gift of the Magi’,麦琪属于音译,The Magi其实是指《圣经》中记载的自东方而来,专程到马厩里给圣子耶稣送礼物的三位智者,此举开创了圣诞送礼之风。他们的礼物代表了尊贵与圣洁。这个故事中,麦琪泛指愿意为了心爱之人,付出自己最珍贵物品的一类人。”
敖丙目视前方,口里问她道:“那,我是你的心爱之人么?”
她捂住面孔:“哥哥好不害臊,居然问人家这种问题!”
比起“说”她更喜欢“做”啦。
敖丙不能满意,但妹妹这一世在凡人中间长大,又接收了太多人类文化,心智和寻常16岁少女没两样。他“哼”一声:“除了黄天化,那个扎冲天炮的我看着也讨厌,你以后别和他们混一块儿。”
她很可怜地说:“那我就没有朋友了,我统共也就这几个朋友。”
“不是还有喀莎?”
“一个太少。”
敖丙想了想:“德兴董事会有几人家里养的女儿,年龄大多和你相当,有时间我带你见见她们。”
“我不要什么千金小姐。”望舒到他抬起的胳膊上蹭蹭,甜蜜蜜,“哥哥就是我的朋友。”
敖丙倒抽一口冷气:这小妖精!
一年的相处下来,哥哥的脾性她算摸清了一些,这家伙是吃软不吃硬的,喜欢温柔的肢体接触,喜欢姑娘软绵绵地跟他撒娇,只要二人相处的时候予他足量的关注和喜爱,视线之外有未按他的意思来反倒不再重要。
大圣车场到市区驾车需两个小时,敖丙试着问:“妹妹,反正都这么晚了,不如我们找家旅馆……”
望舒警惕地说:“不行,浦东经济不佳,旅馆都又脏又破,到处老鼠蟑螂,而且听说很多是黑店,哥哥,你咬咬牙送我回家吧。”
……
窗外掠过诡影幢幢的树林、田野、民居。
“妹妹,你什么时候同我回大楼,不求你留下住,过去看看总可以罢。”
“……”
“如果是因为父亲……但你迟早要见他的。”
望舒感到昏昏欲睡:“我早就见过他啦。”
“哪里?什么时候?”
“报纸上,钞票上,每一天。”
……
熟悉的外白渡桥终到临眼前,望舒精神一振:“哥哥,我有个问题。”
敖丙翘起嘴角:“是不是又要问一个还是两个?”
她尖叫:“不是!当然不是!我问你,人类是猴子变的还是女娲抟土捏的?”
敖丙随口扯道:“中国人是女娲捏的,外国人是猴子变的。”
“信了你的邪。”
“你的那什么师父难道没同你说——神话?凡人是不是管我们千百年前做的事为‘神话’?”
敖丙用得生疏,因为中国古来没有“神话”一词,这个词语是近代从西欧被翻译到日本,然后又从日本移植到中国来的。
“我不疑师父话的真假,但当今的人很信服‘进化论’,哪怕这个理论体系并不完善,出土的所谓证据要不太早,要不太晚,发掘出的化石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进化链条,中间有许多断层。”
敖丙道:“你怎知那些化石不是科学家伪造的?”
“他们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敖丙叹气:“我不知道,我只是顺便想到了。”
哥哥无意的话给她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联系封神榜之式微,心中油然生出一个猜测。
她含糊地拍拍敖丙的胳膊:“大智若愚说的就是你了。”
“什么?”妹妹究竟是夸他,还是骂他?
“哥哥,今天不必送进去,你回家罢。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她甜甜地亲吻他的脸。
敖丙讷讷地拉住她:“你可以请我去家里过夜。”
“……不行,有伤风化!”
望舒走到弄堂的一半才发现自己忘记交还哥哥的衣服了,回到家中,客堂照例给她留了夜灯。
敖丙的这件外衣实在是大,长长的下摆飘曳到足下,她在兜里找到一个银色的高档打火机,玩了一会儿,方把衣服盖在身上,嗅着哥哥如雨水温润的体香睡去。
她睡到日上三竿,做了几小时羞煞人的春·梦,忙去盥洗室以冷水扑面,看着脸上桃瓣的颜色褪去方敢下楼。妈妈在客堂里讲电话。
“你儿子比你好,我很欣慰他不像你强取豪夺……都什么年代了还太子公主,进步一点行不行?结婚,结婚恐怕太早了,事先告诉你我家宝贝儿是不婚主义者,她说婚姻制度是奴隶制度,有意思吧……原谅,我原谅你,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攥着3000年前的恩怨不放,像你这种情况,属于重度偏执,需要心理干预治疗……”
“城隍庙……本月,本月还是免了罢,你想太阳晒死我……”
妈妈转头冲她谑笑,与平日判若两人:“要不要和德老板说句话?”
望舒接过听筒:“你好,周朴园同志,我是四凤……”
妈妈劈手夺走电话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用了两个梗:《流浪地球》和《雷雨》
《雷雨》,仔细想想都懂,德老板=周朴园,233333
天呐我写得好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