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少年平生》生发剂

2、忍者

　　比佐姬再次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

　　身上盖着的夜着因无人照料而显得凌乱，裸露在外的肩与腿脚此时才感到些微的凉意。女童干咳了一声，只觉喉咙干渴，手脚酸痛，脑中针扎一般……
　　室内空无一人，寂静昏暗，落针可闻。
　　姬君怔怔地支起身子，僵硬而缓慢地抬起手，轻轻去摸自己的眼睛。

　　记忆如潮水般回笼。

　　她的猫儿。背上有小虎般的条纹，三角形的耳尖盖着一片嫩黄色的猫儿。
　　他们将其掼在地上，碾它雪白的肚腹，拿卵石砸它血迹斑斑的脚爪，令细白风雅的砂石上留下一道道猩红色。
　　大名高尚干净的双足不当踩在这样的污物上。于是流淌出脏污之物的畜生被一脚踢进池水，大名安稳的伸出一只脚，只有一点点重量，点在扔在水中挣扎的猫儿头上，那小小生命向上奋起的所有努力便就此化作几团升起的水泡，在水面上炸开点点余波，而后缓缓地，渐渐地，沉入水底。

　　她的猫儿再不会将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她的膝上，再不会用软软的肉爪按她的手背了。
　　最后一个泛着血色的气泡自逐渐平静的池水中升起，碎裂在她的眼前。

　　而她呢？那时的比佐姬呢？
　　年幼的姬君被仆从拦着搂着，此刻，她生命中头一回爆发出自身所有的力量，可在一群可鄙的奴仆面前，却又显得那样无力。
　　他们奉命扳住她的身子，将她拦在原地，任凭她怎样扭动挣扎，怎样惊怒尖叫也绝不撒手。

　　比佐姬在这时忽然意识到：
　　其实她和那畜生是一样的。
　　同样被人捧在掌心，也同样被人摔进泥地。无力挣扎。无力抵抗。被那些在笑着的人决定生与死。

　　——她感到自己也同样被掼在地上。被摁进水中。

　　记忆抽走比佐姬指尖的最后一丝热意。按在眼眶上的手指却又在下一刻，被某种凭空而来，本不应属于自身的热度点燃。
　　从感到麻木仍在嗡鸣的后脑一路向前涌，仿佛要麻痹所有其他感官一般的热意煮沸盘旋在脑中的回忆。
　　流淌过头皮一般的火焰烧尽那些血迹斑斑的画面，反复被卷起的伤痛却又将其形状牢固地刻印在女童身上。痛楚如同流火，蒸干未出眼眶的泪珠，只余灼人的热度自比佐姬的眼中缓缓流了下来。

　　在她稚弱的手指之下，浓郁而不详的火焰倾泻而出。

　　“这双眼睛，出现得可不是时候啊，比佐。”
　　在一片黑暗中，有人惋惜地叹气。

　　比佐姬抬头看过去。
　　没有实体的火焰点亮了黑夜。原以为无人的室内，两片轻薄的影子融进阴影，又自其中显形。她原先看不见，现在却不必借用窗外的明月，一切也一清二楚。

　　不到四岁的姬君睁大双眼。
　　她原本黝黑的瞳孔被烧红，意喻不详的黑色勾玉在其中徐徐转动。

　　“写轮眼。”
　　枫泉院夫人语气中带着某种气定神闲的笃定。她走近自己的女儿，捧起女童在夜中精致竟显得诡秘的脸庞，凑近去看那双令人感到不快的暗红色的眼。

　　“比佐呀，事情我已听闻。将成这孩子，哎，玩闹上确实少了些分寸。”
　　“……”
　　“唔，不说话吗？来，现在便是要撒娇，要在母亲怀中哭一场，也无不可哦？”

　　“……不用了。”
　　比佐姬终于开口。一贯顺从的姿态稍稍有了一些变化。
　　她小幅度地转动自己被母亲捧在手掌中的脸，母亲柔软温热的手，前所未有地无法带来任何一丝安全感，反而像是某种难以甩脱的桎梏，掐紧了她的喉咙。
　　这令她感到紧张。难以克制地摆出拒绝的姿态，以此来防卫自己。

　　“这是没有用处的，母亲。”
　　比佐姬极少见地直视自己的母亲，并不知道在自己天生便携有，一直流淌在血脉里的不羁的眼角眉梢间，那些藏不住的愤怒在女人的眼中究竟有多浓重。

　　“但凡将成殿下想要做某件事，没有什么是不能的。没有人该摆出不高兴的模样。”
　　那些人。
　　那些仆从，弄臣。弯下腰，垂下脑袋，将自己摆做奴仆的样子，嗡嗡围在稚弱而肿大的权利身边妄图吸血的蝇虫。
　　除去一个不知好歹的她自己，那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笑着的。

　　“我不该在这时哭泣。”
　　自己眼眶内灼烧的感觉散去了一些。
　　但与之相对的，从未填充过任何东西的胸腔中，一丛浇不熄的火苗隔着骨血皮肉，避过外界的窥探隐秘地燃起。
　　“将成殿下承诺，将找来更好的珍兽赏赐给我。因此，我不该再哭，反而应当铭感五内才是。”
　　比佐姬说话时，简直不像是一个孩子似的沉着声音。她说着好似柔顺，又好似反叛的话，抿着嘴唇，吐出最后几个字。
　　“这就是这里的规则。”

　　这就是她出生，成长，还没有多长的生命中唯一触碰到的规则。
　　甘愿吗？就此认命吗？

　　……哈，别开玩笑了。
　　绝无可能。

　　火之国的幕后掌权者因掌中细小的挣扎而微微挑起眉。
　　她并不多在意这一点小小的反抗，是否松手放过对方，也不过在她一念之间。既然是自己能够掌控，能够翻弄的东西，又哪里足够令人动容？

　　只是……

　　女人轻轻“哦”了一声，饶有兴味地笑起来。

　　她原以为这个女儿半点不像自己，可现在看来——这倒也不尽然。

　　比佐姬感到柔柔却不容置疑地钳制着自己的力量终于松动了。
　　她抬头看向母亲，对方却已收敛了神色。两人距离不过一拳，可即便是这样近地挨着，却仍然触不到情感，辨不出喜怒。

　　“嗳，这双眼睛，和我见过的不大一样。”
　　她听到母亲不知对谁说，“这么说，你们一族的人，眼睛还会有其他变化吗？”

　　月光下，细碎的人影微微晃动。
　　“是的。”
　　有人回答，“写轮眼有不同的层次。比佐姬……还太小了。”

　　“还太小了”的比佐姬陡然打了个寒颤。
　　手指痉挛般抽搐，她从心底里生出一种不真实感，然后自然而然地，图像、声音、气流……所有这些引导她的视线转向一旁。
　　——转向一直在枫泉院身侧一臂距离远的那个人影。

　　对呀。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呢？
　　从最开始，她的眼睛就反复告诉她，在这间富丽而空荡的寝室内，还有除她自己外的两个人影。
　　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
　　是什么样的诡计，才能令她的思维和情绪都忽视这条信号，一直到此刻……

　　垂散着一头黑发的女童勉力握紧拳掌，她一时不自觉地想要后退，但却忍住了，她强迫自己不要有任何惊骇，去看那道在她心中如山石般不动不响的黑影。

　　即便不去看，现实也不会因此好上半分。
　　该落在头上的欺辱与苦难，也不会因她的回避而却步不前。这个道理，她从未如现在一样明了，因此难以允许自己再退避哪怕那么一步。

　　她得要亲眼，好好地，仔细地，看清所有那些想要摧折她的东西，还有那些可能压弯她的腰的东西。

　　“啊呀，这样不好。阿贤，你吓到比佐了哦？”
　　枫泉院夫人像是觉得有趣似的，在一旁发出笑声。
　　但在此时，被她言及的两人都没有回应她的这句话。

　　“出现”在比佐姬眼前的这样一个人。
　　对方四肢干练有力，身穿她从未见过类似样式，与寻常所见相比几乎可说简陋的服装，以代表顺从的姿态单膝跪服在她身前。
　　这个人不算服帖的黑发在背后扎起，本是垂着头，现在却抬起脸看她，在那张对于成年男性来说过于美丽，让人难以简单评价的面庞上，沾着一些古怪的温和与亲昵……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比佐姬按捺住那些突然升起的古怪情绪，视线滑向面前的人背在后腰的长刀，在那双戴着古怪黑色掌套的手上短暂停留，最后转回到对方那双看自己时缺少恭敬的眼睛。

　　这是一个忍者。
　　不用任何修饰性的言语说明。便是乡间佃农，也能够一眼分辨。

　　但是……
　　有哪里显得十分古怪。她一时说不上来。

　　“比佐呀。”
　　那个她应称作母亲的女人亲昵地抚她的额，在转向一旁的忍者时，微微扬起弧线好看的下颔。
　　女人弯起的眉眼，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令比佐姬感到既荒唐，又恐惧。

　　“虽然仓促了些，不过，这也是一个好机会。现在来打个招呼吧，比佐。”

　　枫泉院夫人似笑非笑，指着那忍者说：

　　“这个人，就是你的父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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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爹已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