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就没想过我吗？” ...
-
白茫茫，入目的所有都是一片白茫茫，连脚下踩的地也是白茫茫，堆积些水，踩上去啪啪作响，程灿看不见前路，只靠摸索前行。
他在一片白茫的世界里，无头苍蝇般乱走，没有方向，没有指引，充满对前方未知的恐惧。他心里忐忑，走几步就四处看看。
就在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会这么走下去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堵红色矮墙，在一片白茫的格挡下，像打了小维度的马赛克。程灿连忙跑过去，是一片巨大的冰场。
大到一眼望不到头，隐蔽在白茫的雾里，他翻进去，刚要抬步，却已然滑出去一些距离。
脚上的鞋不知何时变成了冰鞋，纯黑的绒布被白雾遮挡着，颜色变得暗淡。程灿抬头四望，直觉告诉他要往前滑，天地寂静，四下无声，只有冰刀在坚冰表面划过的沙沙声。
他不知道自己划了多久，只是麻木的滑着。
前方慢慢出现一些异物，打破这单调的冰场，随着他逼近，赫然是一个躺倒的人。
程灿心下一紧，加快步伐滑过去，来到那人面前。
那人的脸阴在身体和冰面形成的夹角阴影里，看不真切，身旁还倒着一架轮椅。那人梳着马尾，穿着单薄的衣服，背冲着程灿。嶙峋的骨头将衣服撑起，多出许多空荡的空隙，他抱着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腿间还有透明的尿管和满了一半的尿袋，随着程灿扶起他的动作流过淡黄的颜色。
程灿将人抱在怀里一看，不是江唳又是谁？
看清的那一瞬间，他脸上划过猝不及防的震惊，摆动双臂将人又往怀里紧了紧，试图用自身热度来温暖他。江唳衣服大小和身体宽度严重不符，垂在地上的宽大衣物被冰面融化的水浸的又湿又冷，颜色发黑，摸上去冰手，让他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这具身体凉还是衣物更凉。
双目轻轻阖着，睫毛随呼吸颤动，脸色被冰场惨白的灯光照着，透出死气，程灿连叫了他好几声，江唳丝毫没有反应，甚至连呼吸频率都不曾有变化。他心里没来由的慌乱，利落的把人背起，飞快往前滑。江唳两条修长的腿被高速移动带来的阻力甩得乱荡，打在程灿身侧，他却像没感觉一样，只顾得拼命的滑。
程灿也不知道出口在哪，不知道要背着江唳去哪，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上江唳，他只知道把江唳带在身边才有安全感。
他一边滑一边呼喊他，稀薄的呼吸喷在程灿脖颈左侧，带起一小片鸡皮疙瘩，他不间歇的喊，不知道是说服自己还是说服江唳，盼望他能有一次回应。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在程灿近乎机械性的呼喊下，江唳微弱的声音传来，却犹如洪钟，字字分明的砸在程灿耳膜。
“别管我。”声音飘散在白茫里，混着程灿的呼喊。
“嗯？”
“别救我。”程灿猛地站住脚，错愣的回头看他。
青年眼窝凹陷，挺拔的鼻梁占据在俊朗脸庞中央，犹如青松，坚毅又冷漠。
“为什么要救我？”江唳的嘴开开合合，直勾勾的看着程灿，眼神幽郁深邃，目光犀利狠厉，仿佛一支利箭，只需一眼便能将他看穿，直击他心底的恐惧。
如同触动了世界的某个开关，周遭开始疯狂扭曲，变得黑暗，夹杂蓝紫色的浓稠液体，显得妖冶。脚下坚硬冰面变得泥泞，令程灿抬不起脚，最终和世界的大漩涡沦为一体，无止境的旋转，下坠，将他们一起绞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程灿想挣扎却发现只是徒劳，四肢完全动弹不得，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
他亦无法令江唳掀起一丁点儿的波动。那双眼始终冷漠又疏离的注视他，嘴边若有若无的带着笑，程灿看不懂，觉得那笑里有嘲讽，也有欣慰。
光怪陆离的万物收成一线嗡响，程灿在剧烈的失重感里惊醒。
入目是昏暗的房间，清冷月光投下惨白的阴影，在凌乱被褥上，显得清寂。
一只手贴上他的发顶，顺侧边摸下来，到耳垂停住，复又抬上去，如此往复。
“做噩梦了？”音调沙哑，带着将醒未醒的慵懒。江唳一只手臂曲着垫在脑下，另一只手放在程灿汗湿的头上摩挲。面容安然，完全没有方才程灿梦里的样子。只是面色被月光打的惨白，边缘泛起银色的微光。
“梦见什么了？”
很明显，那个梦是江唳刚刚受伤的时候，是程灿一辈子都找不到出口的噩梦。
程灿蹭着脑袋，在江唳被里拱出一个凹陷，深深吸了一口气：“梦见家里漏水了，你坐在大盆里漂来漂去。”他随口扯了谎，不愿再提梦里半点。
“小东西，长大了还学会骗人了。漏水至于给你吓得满脸汗？”
程灿没回，埋头闷了半晌，突然暴起，少年人的胸膛投下一面阴影，去寻江唳的脸。
丝毫没有章法的动作，他闭着眼乱啄，左一下右一下的带着少年侵略一样的占有欲，惹得江唳皱着眉去挡，却完全拦不住少年泄愤般的攻势。
程灿双腿结实有力，江唳本就移动艰难的绵软双腿完全动弹不得，被死死禁锢着，不留挣扎余地。
程灿呼吸急促，鼻子凑近江唳，贪婪的汲取他身上的味道，像寻求安抚的受伤幼崽，又像头发狂的野兽，喉间传出愤怒的嘶吼，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抵消心里灭顶一样的不安。
手上也不肯停，在那一方天地上肆意妄为，带着指尖的一丝颤抖，直到猛地被江唳一拇指按在锁骨上，狠狠抹了一下。锁骨处顿时酸麻，带着手臂失去支撑的力气。
想来也是给他惹急了，下手又狠又重。
程灿吃痛歪倒。陡然停下的动作也无法缓解呼吸的高频率，他喘着粗气，最终心有不甘的狠狠咬了一口，疼的江唳倒抽一口凉气。
磨着牙花子恶狠狠的道：“小混蛋，你发什么疯！”说着用力在程灿后背拍了一下。
程灿睁开眼，直直望着江唳眯起的眸子，额头贴在江唳的额头，粗重呼吸从身体深处传来，卷席着满腔爱意，一股脑砸在江唳脸上，两个人贴的极近，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混乱又色情。
程灿咬着后槽牙压低声音道：“我不像你，我活不腻。”他抓着江唳放在他腰上的手，大拇指死死按着他手腕内侧的一道疤。
那道疤横贯整个手腕，几乎占据他细瘦手腕一半，可想而知当初江唳下手有多狠。
“你真的一点都没想过我吗？下手的时候一点都没想过吗？”他抵在江唳额头，咸涩的泪水从眼里涌出，顺着高高颧骨没入嘴里。
江唳不愿再谈，更不愿看程灿哭，索性闭上眼，可少年带着哭腔的委屈控诉丝毫不落的传进耳中。
他偏过头，不耐地皱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你就没想过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