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遥婵

44、第 44 章

　　候车室大屏幕上，各车次状态的信息正在实时滚动着。
　　周文瑶再一次确认手上的动车票，还有四十分钟。
　　动车应该快到了。
　　百无聊奈之际，周文瑶走到边上的小超市买了一瓶酸梅汁，拧开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了味蕾，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好喝，连带着宿醉的头疼好像都得以减轻。
　　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正和久困家中，无聊到快长蘑菇的关南芝聊着微信。对方一改前几天的颓唐，颇为激动地说着单位决定以记者为主题，进行为期两周的专题报告，来反映新闻工作者的不易，所以她可能也要成为被采访对方，因为这次的因公受伤。
　　听到这里，周文瑶突然想起上次在医院里，听关南芝提起的那位被跟踪殴打的前辈姚东以及殒命的沈岩。
　　她的心莫名地疼了起来，想了想，有些好奇这两位的事例会不会被报道。
　　关南芝回答：“姚东前辈就是我们单位的，而且很有资历，肯定会被优先考虑，但如果他本人不愿意，也不会勉强。至于沈岩，百分之百应该是会的，毕竟他是我们许多记者的偶像。而且他的案子至今未破，如果他的事情能再度引起社会的关注，说不定还能揪出真凶，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沈岩。
　　沈岩。
　　语音结束了，周文瑶在心里默念了两边这个名字，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顾亦文打来的，问她快上车了没。
　　周文瑶有些纳闷，顾大哥怎么知道她今天要回去的啊？
　　而且——
　　为什么这么早找她呢？肯定是有什么事。
　　一个念头在脑子里突然闪过，眼睛瞬间睁大了，对！
　　周文瑶有些激动，甚至忘记了顾亦文刚刚问她的问题，着急道：“顾大哥，你是不是查到齐云家的情况啦？”
　　“……”
　　顾亦文气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齐云家的情况他昨晚上是知道了，但自己找他，就一定是和这件事有关吗？
　　这个女人——
　　真是不解风情。
　　他的片刻静默，周文瑶以为顾亦文还没查到，觉得自己是在强人所难，这么一问，就好像他顾亦文就必须要帮她查一样，事实上齐云的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吗？
　　他帮忙，是善意，不帮，无可厚非。
　　自己太没有分寸了。
　　她非常不好意思，赶紧找补道：“没关系的，顾大哥，这事不着急的。那个，九点多了，你吃早饭了吗？呵呵——”
　　一说完，她就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她在说什么啊到底？
　　周一，肯定上班的不是？
　　真是笨啊！
　　没想到，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浅浅的笑声。
　　“……”顾大哥也觉得她笨吧！
　　周文瑶干干地呵呵笑了笑，远在B市的顾亦文似乎看到了她那张几乎快皱到一起的小脸，想象出了她此刻的窘迫，决定不再逗她。
　　他清了清嗓子，“齐云家的情况查到了。等你回来，我再具体告诉你。”
　　等她回去啊！但是她现在就很想知道——
　　但是顾大哥会不会很忙呢现在？
　　咬咬牙，周文瑶顾不上许多，自私就自私吧，她没办法等到回去再知道。
　　“……顾大哥，齐云的弟弟应该——还好吧？”
　　“人没了。据说当初手术费用没有凑齐，施家给的钱应该大部分被中间人曹坚吞了，人也跑了。齐云的父母去找曹家闹，但是没要回来钱，齐云的父亲差点被打残了。”
　　周文瑶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和她预想的差太多了。
　　还有这个曹坚，齐云和她弟弟的命都相当于间接地被他害了，太不是人了！
　　“后来呢？她爸妈有没有报警，那个曹坚有没有被抓起来？”周文瑶义愤填膺。
　　“没有。”顾亦文顿了顿，“儿子过世之后，齐云的父母接连生了三胎，直到生出男孩。两人年纪大了，身体情况大不如从前，又少了齐云这个劳动力，家里条件更捉襟见肘。两个女儿初中一毕业就被送到外面打工，赚钱贴补家用，供小儿子上学。”
　　“但近半年，两个女儿没再往家里寄钱，父母跑到厂子里去找人，发现两个人已经离职。齐云的母亲病倒了，现在还在住院。”
　　周文瑶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同情齐云的父母。
　　为了大儿子，卖了齐云；大儿子没了，拼了命地又生了一个男孩，让两个小女孩过早地承受着生活的重担。
　　人活一辈子，就一定要生儿子吗？
　　有人会觉得不一定，但可惜的是，也有不少的人会回答一定要。
　　重男轻女的封建糟粕思想还在许多地方荼毒着那些可怜的女孩。
　　“文瑶，动车到站了吗？”
　　“文瑶？”
　　“嗯？”
　　顾亦文的轻唤拉回了周文瑶的思绪，她怔愣了一秒，随后说道：“顾大哥，谢谢你，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顾亦文郁闷，就知道这丫头刚才没听到他问的什么。
　　他耐着性子再次问道：“动车到站没？别错过了。”
　　周文瑶抬眼望去，电子显示屏上出现她坐的车次信息。
　　即将到站。
　　很多人自动在入口处排起队来。
　　她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哦——顾大哥，你这会儿忙吗？”
　　要是忙得话，就先去忙吧！
　　但这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总有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感觉，不地道。
　　哦什么哦？
　　和他说着电话，走神想什么呢？
　　算了，这么淡定，应该是动车还没到站。
　　顾亦文叹了口气，“我现在不忙，中午我去接你。”
　　嗯？
　　接她？
　　为什么要接她？
　　事情不都说完了吗？
　　不要来接她呀！
　　千万不要。
　　周文瑶心里无措得很，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又不失礼貌地回绝顾亦文的好意。
　　就在这时，一个小男孩突然奔到她身侧，嬉闹中胳膊肘碰到了她手上的酸梅汁，顿时饮料洒到了她的大腿上。
　　白色的裙角一下子晕开了一团褐色。
　　她抑制不住地轻呼了一声，小男孩的父亲一脸不好意思地道歉，给她递了一片湿巾。
　　“没事，没事！”周文瑶朝小男孩父亲笑笑，又转而对电话这头说道：“顾大哥，你不用接我的，我这会有点不方便，先挂了啊！”
　　电波里只剩下“嘟嘟”声，顾亦文看着暗了的手机屏幕，微微抬了下眉。
　　不用接。
　　哦，但他刚好想去趟车站来着。

　　十一点半，顾亦文专门等着动车到站的时间，再次拨打了周文瑶的电话，却没人接听。
　　他转而给她发了微信，说自己在出站口靠东边的地方等她。
　　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
　　按理说，应该从里头走到外面了。但不管是微信还是电话，一个回复都没有。
　　顾亦文忍不住又给她打了电话，就在他以为又要自动挂断时，突然，她接起了电话。
　　嗓音细软，带着几分刚睡醒的娇懒。
　　“喂——”
　　顾亦文一颗心落定，又好气又好笑，他在这儿担心着，这丫头怕不是在车上睡着了？
　　“文瑶，你在哪里？”

　　前往机场的大巴上，因一夜梦魇，周文瑶听着车上的音乐渐渐睡着了。
　　眼中是一片杂芜，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幸运的是，她没再看见齐云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正无知无觉地补着觉，车子突然刹了车。身子猛地晃动了一下，周文瑶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
　　有人在晃她的胳膊。
　　她转头看去，是坐在隔壁的女孩，正笑地指着她的包，提示她手机在响。
　　哦。
　　周文瑶接通了电话，人还是不太清醒，就听到顾亦文问自己在哪里，是不是在车上睡着了。
　　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嗯”，“有点困。”
　　顾亦文查过这趟动车，只是途径B市，并非终点站。到站十来分钟了，估计早就重新发车。
　　他无奈地摇摇头，问她是不是睡迷糊，坐过站了。
　　周文瑶侧眸看了眼大巴窗外，还在路上，机场没到啊！
　　机场？
　　顾亦文一愣，也就是说这丫头没坐那趟动车回来，临时又跑去机场了？
　　她去机场肯定不是为了改换交通方式回B市。
　　“你要去哪里？”
　　周文瑶一拍额头，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忙掩饰道：“我临时决定去看一个大学同学，她——”
　　顾亦文气闷，胸膛微微起伏，“她也结婚了？”
　　“……不是——”周文瑶感觉出顾亦文语气中的不悦，就是不知道他怎么突然生气了。
　　她吞了吞口水，笑道：“不是，她——生病了。”
　　很好。
　　收了电话，顾亦文望着出站口的拥挤人群，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方向盘。
　　一个大学同学刚结完婚，另一个大学同学就生了病。
　　这丫头最近说起谎来，真的是越来越顺溜了。
　　胆子太大了。
　　很快，黑色轿车驶离动车站。

　　周文瑶这是第一次来机场，下了大巴之后还有些茫茫然。
　　跟着人群进到大厅，询问机场工作人员之后，顺利地办好登机手续，安检，接着就是长达五个多小时的漫长候机。
　　但值得高兴的是，候机比候车有意思的多，候机大厅里有许多店铺。
　　吃过午饭，她兴致勃勃地看了许多家，但逛着逛着，她开始有点后悔。
　　早知道就晚点过来了。
　　想了想，周文瑶买了一些糕点，一杯咖啡，又到书店挑了本书，坐在候机厅看了起来。
　　她买的是悬疑小说，近来在网上大热，情节非常吸引人，让她都舍不得放下，不知不觉翻了快三分一，而时间——
　　周文瑶看了眼手机，哦，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
　　谢天谢地，时间总算过得快一些了。
　　起来动了动，很快又坐下，吃了一块糕点，又继续看了起来。
　　让她再次放下小说的是，有人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文瑶！”
　　周文瑶回头，一张熟悉的男人的脸。
　　要不要这么巧，居然在这儿都能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