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遥婵

4、第 4 章

　　娅米西餐厅。
　　杨若兴姿态优雅地叉起一小块切好的牛排送入口中，却并没有要好好品尝一番的心思。
　　他的注意力全在对面女孩的身上。
　　五官精致，肌肤白腻，闪着光泽的黑长直乖巧地披散在身后，落落大方，不愧是名门望族培养出来的气质。
　　本以为周家女儿一定会是自视甚高，用眼角看人的大小姐做派，没想到——
　　脑中突然浮现了一句现代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
　　后面什么来着？
　　他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真是庆幸自己答应了今天的相亲。
　　周文瑶真是太对他的胃口了，以至于坐下来已经三十分钟，他的心跳还是有些快。
　　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对方实在是话少，并非是沉默寡言或爱答不理、傲慢无礼的那种，而是非常的不主动。
　　不过，他也算是看出来，这周文瑶没什么恋爱经验，几乎白纸一张，心思也单纯。
　　这种镶着金边的小美人，呵，少见。
　　杨若兴努力搜寻可以聊的话题，但难办的是，自己对化学是知之甚少，又怕聊起专业话题，显得太过无知。
　　他的目光逡巡在周文瑶脸上，心思突然被耳边传来的熟悉的钢琴曲所吸引。
　　致爱丽丝！
　　有了。
　　他轻咳一声，柔声道：“这首钢琴曲十分经典，几乎家喻户晓，我小时候刚学钢琴那会，老师也让我练习过这首。”
　　话音落下，他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似在品味耳边的钢琴曲。
　　“弹得不错。”
　　周文瑶不置可否，只是微笑地点点头，状似认真地听他说话。
　　她的微笑给了杨若兴莫大的鼓舞，他觉得对方应该是对这个话题不反感，甚至是有几分好奇。于是他便轻声细语，耐心地说起了这首名曲的由来。
　　关于致爱丽丝这首钢琴曲，贝多芬缘何而作，颇有争议，但无疑，它是为了表达对心上人的一种甜蜜而美好的爱恋。
　　周文瑶仍旧微笑点头，心里对这次的相亲开始有了一丝不耐。
　　上周六，母亲派司机来接她回家吃饭，饭后单独拉着她聊天，说她一直没有男朋友，想安排她相亲。
　　“对方是个不错的孩子，家底殷实，和我们家也有生意往来，模样也是过得去的，去见见，不吃亏。”
　　杨若兴是不是不错，周文瑶不敢下断语，但这大半个小时给她最深的感触是，这人油嘴滑舌一定是跑不了。
　　她反感他看自己的眼神，像在品评一个物事。
　　无奈对方礼节到位，毫无越矩的行为，周文瑶实在不好提前走人。
　　一个小时，熬过去就好。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一曲终了，另一曲又起。
　　这首钢琴曲周文瑶知道，梦中的婚礼。
　　有人给她弹过，她刚好记住了。
　　“周小姐喜欢这首曲子？”
　　杨若兴出声，打断了周文瑶的回忆。
　　“挺好的，”周文瑶莞尔，“就是有些伤感。”
　　“不知道以后是否有幸听周小姐弹一曲？”
　　“我不会弹钢琴。”
　　杨若兴有些意外，钢琴不应该是所有千金小姐的标配吗？
　　没想到周家还挺——别出心裁。
　　“……其实我也不太擅长，”他快速压下心头的诧异，笑道：“那周小姐平时有什么爱好呢？”
　　周文瑶抿了一口饮料，“和大部分人一样，空的时候看看书，看看电影电视剧。”
　　杨若兴还想继续说话，这时，周文瑶包里的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顾亦文，你这什么速度，给我赶紧的。”
　　秦礼焦急不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顾亦文笑了笑，将车子驶进最边上唯一仅剩的停车位。
　　“到楼下了，你们先点。”
　　“成，那我就帮你点了啊！”
　　结束通话，顾亦文下了车，抬头瞥见西餐厅二楼的靠窗位置正坐着两个熟悉的人。
　　顾千晴和秦礼。
　　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相谈正欢。
　　顾亦文提步往门口走，刚走没两步，大门边上一个身着黑色修身连衣裙的纤瘦身影蓦地落入视线中。
　　呵，算是熟悉的人。
　　又遇到了。
　　只是这次——
　　与前两次见面不同，周文瑶微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像在想心事。
　　这时，一辆黑色的车子倒车出停车位，车上的人叫了一声“周小姐”，周文瑶这才回神，坐上了副驾驶座，车子很快驶离西餐厅。
　　这是约会？
　　顾亦文收回视线，呵，大概吧！
　　刚走上餐厅二楼，秦礼眼尖，立马就瞧见了并朝他抬手示意。
　　“我们顾总可真是大忙人，一起吃个饭都不好请。”
　　顾亦文一坐定，秦礼就忍不住调侃。
　　“刚才开会。”
　　“对了，听我爸说H市的那块地你们拿下呢？”
　　顾千晴的水杯刚挨到唇边，闻言又放下，“是和我舅家一起合作的那个项目吗？”
　　“嗯，度假酒店。”
　　午餐上桌，牛排的香味与红酒的醇香顷刻间盈满鼻端。
　　秦礼率先举杯，“来，来，来，为千晴公司的顺利筹办以及亦文新项目的前期胜利，对对，还有我免于被老头子外派到国外，喝一杯！”
　　高脚杯轻碰，酒液晃动。
　　放下酒杯，顾亦文一面切牛排，突然想起昨晚顾千晴打的电话，说是看中一个艺人，对方合约期满，打算签到公司，想问问他的意见，于是问道：“你想签哪个艺人？”
　　顾千晴不禁与秦礼对视了一眼，清了清嗓子，答道：“谢——妮欣。”
　　语毕，两人不约而同地瞅向顾亦文，但见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切牛排，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千晴不禁纳闷，真的不介意？
　　不是说谢妮欣大学时对他——
　　顾亦文神色未动，淡声道：“你觉得合适就好。”
　　“Cheers！”顾千晴端起酒杯碰了下顾亦文面前的杯子。
　　顾亦文扬眉一笑，不想扫她的兴，也跟着喝了一口。
　　“对了，”秦礼转了转眼珠子，努力岔开话题，“你们猜，我刚上来的时候在一楼看到谁了？”
　　“少卖关子，这谁猜得到，直接说。”顾千晴瞪了秦礼一眼，拿起酒瓶想给自己再倒一杯。
　　“你表妹周文瑶，”秦礼接过酒瓶，替她倒酒，“看那样子估计是相亲。”
　　相亲？
　　不是约会，而是相亲？
　　顾亦文抬眸看了秦礼一眼，等着他的下文。
　　“怎么就一定是相亲，还不许人小姑娘自己有男朋友？”顾千晴嗔怪了一句。
　　秦礼饶有兴致道：“肯定是，和她一起吃饭的是杨若兴。啧啧，你舅家可真是的，虽然不是亲生的，怎么着也不能给养女介绍那样的男的？”
　　“杨若兴？这人谁啊？”
　　顾亦文在脑子里检索一番，也想不来和这个名字对应的脸。
　　“他家里是周家的一个供应商，他爸倒是个老实人，不过这儿子和爹却是两码事了，杨若兴仗着家里有点小钱，玩了不少女人，估计这是看上你舅家。”
　　顾亦文眼前突然闪过刚才周文瑶站在门口出神的模样，看着心事满满，是不愿意相亲？
　　“肯定是我舅妈让她去的，”顾千晴冷哼一声，“我得让文瑶离姓杨的远一点。”
　　“你可别，”秦礼往嘴里塞了块土豆，“万一两人真的互相喜欢对方也不好说，浪子回头的故事不老少。稍稍提醒就好，你表妹看着也不傻。”
　　“这男的能是什么好东西，”顾千晴将再次喝光的酒杯置于桌上，“我那舅妈就是想把文瑶绑得死死的，在她的掌控之间，不能离我表哥太远，亏得还受过高等教育，迷信到这种程度。”
　　“有点意思了，所以你舅妈把周文瑶介绍给杨家儿子，是因为杨家仰仗周家，以后好听话？”秦礼忍不住摇头，“你们说这周文瑶是命好还是命不好，被周家收养，是吃好穿好，却没有自由。”
　　“不自由毋宁死。当初文瑶那么好的成绩，其实可以上B大，但她去了H大，我琢磨着她就是想自在几年！”
　　秦礼好奇：“那你舅妈怎么会同意她去H市上大学？”
　　“我外婆开口的，不然我舅妈哪里会那么容易改变主意。”
　　顾亦文默然地听着，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其实他根本不算熟悉周文瑶，但短短几天时间，自己却知道了不少关于她的事情。
　　也真是巧。
　　“想什么呢，一起再喝一杯！”
　　“不了——”顾亦文将手轻轻盖在酒杯的上部，与此同时手机恰巧响了，是助理陈强的来电。
　　他站起身，拿起手机示意，“我接个电话。”
　　顾亦文刚离开桌子，秦礼就开始吐槽：“这家伙是怎么做到从小到大都这么克制冷静的？跟个小老头似的。我就好奇了，到底什么样的东西或者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特别痴迷呢？”
　　“亦文八岁以前特别爱吃我奶奶做的麻婆豆腐，后来我奶奶身体不好，他就再也没有提过。”
　　“至于人，还没遇到呗，要不然能单着？我爷爷临终前就遗憾没能看到他结婚生子。”
　　秦礼叹口气，“你大堂哥要是在的话，估计亦文从小就能轻松些，老爷子可能不会过早地倾注那么大心力在他身上。”

　　助理陈强打电话询问顾亦文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顾总，小周总的助理刚刚联系我，说航班延误，下午三点的会议无法参加。”
　　“明后两天，和对方协调出时间。”
　　“好的，顾总，还有就是，”电话那头的助理顿了顿，有些不确定道：“益禾集团张总的邀约——还是推了？”
　　顾亦文冷笑，唯利是图之人，嗅觉对利益最是敏感。
　　H市那块地竞标前，益禾集团曾放出风声，对这块地势在必得，却在竞标的前一天联系顾氏，表明己方不参与竞争，希望能合作的态度。
　　实际上，益禾集团即使不放弃竞标，也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胃口，消化得了那块地。
　　徒有其表而已。
　　最近如此三番两次地郑重其事邀请玩乐，无非就是想参与度假酒店的项目，从而分一杯羹。
　　虽说行商的目的是为了赢利，但他却是看不上张新秋的行事作风。
　　此人对外塑造的形象是个乐善好施的企业家，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张新秋最擅攀附结交，唯利益至上，性狠辣，典型的笑面虎。
　　这种人，不能合作，却不必直接得罪。
　　“推了，告诉张新秋，改天我请他打球。”

　　星光细碎，月色溶溶，夜愈黑，天幕愈高，站在空旷处仰头一望，只觉孤身置于浩瀚宇宙中，端的是寂寞与害怕。
　　粉色小电驴再次退出停车棚，驶离小区，而相比上次，周文瑶这次顺利许多，这无形之中缓解了她无法释怀的紧张。
　　市中心慢慢在倒退，周遭的建筑不再繁密，环境逐渐简单起来。夜风和暖，只有阵阵的蝉鸣声才是她最熟悉的，除此之外，现在的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陌生的，是让她手足无措的。
　　她不想伤害谁，却放不下心头的执念，不得不这么做，无法自制。
　　南山别墅区再次出现在眼前，小电驴缓缓停下，就在周文瑶脱下安全帽时，那个像小山一样告状的安保大哥又屹立在安保室门口。
　　一脸的不可思议又无可奈何。
　　“周小姐，你怎么又这么晚过来？”
　　“俺是来找人的，俺今天可以进去吗？”

作者有话说

　　顾亦文：这次是来找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