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遥婵

19、第 19 章

　　车子启动，周文瑶自觉地系好了安全带，又报了地址。周围的景物开始移动，高低起伏的建筑，琳琅满目的广告牌以及偶见的行人，快速从车窗外掠过，看不真切。
　　顾亦文瞥一眼内视镜，女孩乖巧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时不时看一看窗外的景致，嘴角噙着笑，心情应该还可以。
　　右手食指习惯性地敲了两下，他清了清嗓子，徐徐开口：“经常自己送吗？”
　　闻言，周文瑶回头看他，笑着解释：“没有，除了上门的客人，大部分是外卖软件上的订单。”
　　她轻轻拍了下放在膝盖上的新盒子，“今天这个是一位奶奶打电话让送的，她不会用外卖软件。”
　　顾亦文不自觉地偏头，迎上一双干净清亮的眼眸，似一泓清泉，可以涤荡尘俗的种种不如意，于荆棘中踩出一条小道，于暗黑中寻到一丝光亮。
　　她似乎做到了，于无声无息中。
　　胸膛中似乎又细小的火花在迸溅，一下一下地烫着他的心。
　　顾亦文转过头，垂眸笑了。
　　半晌，他想起一个人，觉得有必要提一下。
　　“杨若兴，他是在纠缠你？”
　　“……”周文瑶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脸颊微微发烫，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尴尬。
　　半个小时前的混乱一幕，顾大哥确实看到了。
　　她清了清嗓子，温吞道：“就——算是。”
　　顾亦文顿了顿，“如果他再来纠缠你，你就——”
　　“我就报警！”想起刚才他的过分行经，周文瑶仍是愤愤然，不禁握紧了拳头。
　　虽然知道不合适，但顾亦文还是忍不住觉得此时此刻她气咻咻的表情有点可爱。
　　他扬了扬嘴角，没再接话。
　　报警可能不好解决这个问题，如果对方把握好分寸，就很难界定是骚扰。如果周太太一方面给周文瑶施压，一方面又口头应允了杨家，那就很难摆脱杨若兴的纠缠。
　　必须从源头上切断，或许——
　　应该让顾千晴把事情告诉二伯母，由二伯母出面最合适不过。

　　二十分钟后，一座低矮的老旧小区进入视野内，小区安保严格，外来车内不许入内，顾亦文只好将车子停在了小区边上的树荫下，瞅了眼外头翻滚的热浪，想起车上的伞。
　　于是打开置物柜，伸手去拿那把淡粉色的伞，不料手腕处却蹭到了一个冰凉的小东西。
　　顾亦文动作一顿，眼前蓦地出现一只龇牙咧嘴的兔子。
　　周文瑶遗失的挂坠，他还没还给她。
　　那晚一起吃夜宵，原本是打算交还东西，但一无所知的她却被自己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吓到脸色发白，所以只好先按下，等以后再慢慢告知她曾深夜去过南山别墅区找人的事情。
　　他清了清嗓子，转头对正在解安全带的女孩笑道：“借花献佛。”
　　而后递上那把淡粉色的伞。
　　“嗯？”周文瑶很快反应过来，眼前这把有点眼熟的伞，就是前几天自己给顾大哥拿的那一把。
　　“谢谢顾大哥！”她微微笑着接过，抓在手里呆呆看了好几秒，双颊莫名地微微涨红，把纠结了一路，老早就想说的话，终于问了出来：“顾大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呀！”
　　话音一落，时间仿佛突然静止，空气也跟着凝滞住。
　　周文瑶只感到喘不上来气，车内安静地只听得到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可能不到一秒的间隔，她却觉得犹如天荒地老那么长，长到后悔自己的冲动。就在她不自觉地要垂下眼时，就听到男人短促却有力的一声回答：“好！”
　　一瞬间，周文瑶笑眯了双眼，“那你有空的时候告诉我啊！”
　　顾亦文看着她眼中的光亮，心头一下子被填满了，再次柔声道：“好！”
　　“那我先走了，顾大哥再见！”
　　周文瑶心满意足地下了车，一手撑着伞，一手拎着盒子，步伐轻快地进了小区。
　　顾亦文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盯着车前空无一人的路。
　　一片叶子随风缓缓飘下，贴向车前玻璃上，还未来得及让人细看，却再一次被风吹走，丝毫不能自主。
　　紧随而至的又是一片辩不出区别的叶子，重复着同样的命运。纷纷扬扬，拉出了一幕幕的动态，落在旁人的眼中，它也许是景致，而于它本身而言，却只是身不由己。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沉思。
　　顾亦文接起，助理清晰明了地说了三件事。
　　“汤世荣昨天住院，据说是肾衰竭。”
　　“目前查到的施家旁系有五个男性符合条件，其中有两个长期旅居国外，基本没有回过国，另外三个的基本信息与照片发到您的微信上。”
　　“陶教授明天上午出差回来，说是下午可以和您见面。不过，明天上午您约了益禾集团的张总打球，张总说中午要请您一起吃饭。”
　　顾亦文默了片刻，沉声道：“和陶教授说，我明天下午上门叨扰，还有汤世荣的情况，继续跟进。”
　　“辛苦了！”
　　收了电话，顾亦文打开微信翻看施家三个人的基本信息，突然眸光微敛，最后一个人的现居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施国良，1979年生于B市，三岁时因父母工作调动迁至H市至今，27岁考入民政部门，九年前升为科长。
　　如果没记错的话，十年前周文瑶就是被周太太从H市的一家孤儿院领养走的。
　　有没有可能就是施国良帮周太太找到的周文瑶？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要从——
　　蓦地，车窗上传来“笃——笃”的两声。顾亦文寻声看去，周文瑶正弯着腰，睁着大眼睛，惊讶地瞅着车内。
　　驾驶座旁的车窗缓缓降下，顾亦文轻笑一声，“怎么不上车？”
　　“……顾大哥——”周文瑶懵懵地眨了眨眼睛，说话不利索起来，“你——你还在啊！”
　　顾亦文失笑，“送你回去，上车吧！”
　　“……哦——”周文瑶反应慢了一拍，不好意思地低垂下眼睛，挠了挠头发，这才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车窗上升，车内重归安静，空气沁凉宜人。
　　周文瑶轻轻咬着唇，心不在焉地系着安全带，耳朵里立体循环着南芝曾说过的话。
　　“我男神动了凡心。”
　　“你个傻瓜，他对你有意思。”
　　顾大哥真的对自己很好，好到让自己忍不住多想。
　　余光偷偷瞄了一样左手边的男人——糟糕，他好像也在看着自己。
　　周文瑶一时慌乱，安全带插了两次才扣好，生怕被看出自己的异样，又伸手顺了顺右边鬓角的碎发，将头发别到耳朵后头。
　　一碰耳朵才发现，天啦，怎么这么烫！？
　　正暗骂自己没出息中，男人温润磁性的声音轻柔地敲打在她的耳膜上，而后传到大脑。
　　“好了？”
　　“……好了，好了！”
　　车子缓缓驶离树荫，周文瑶忍不住偏头看了眼顾亦文，很快又转回来，轻声问道：“顾大哥，你一会儿是要去公司吗？”
　　今天周六，他应该也休息吧！？
　　“不去，上午有事去了趟公司，”顾亦文笑了笑，“昨晚没回家，我妈打电话催我今天回去。”
　　哦，周文瑶点了点头，有点羡慕这种被父母家人惦记的幸福感。
　　“平时休息吗？”目视前方的顾亦文突然问道，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嗯，我和小高轮流着休息。”
　　“休息的时候喜欢做什么？”
　　喜欢做什么？
　　周文瑶转了转眼珠子，认真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的没有对什么特别感兴趣的。
　　“唔——在家里做做饭，或者和朋友出去逛逛街，看看电影吧！”
　　她讪笑：“有点无聊。”
　　“每个人生活方式不一样，自己觉得开心轻松就好，”顾亦文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不上班的时候，偶尔会和朋友聚一聚，大部分时间也就看书看看电影。”
　　“哦——”
　　周文瑶偷偷地笑了，忙转头看向车窗外，不想被他察觉出自己的欣喜。

　　车子徐徐停下，不知不觉间，面包房已经在几步开外。
　　莫名地，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潺潺流水般的钢琴曲还在耳边环绕，令人陶醉。
　　周文瑶轻咳一声，率先打破这默契的氛围。
　　“顾大哥，你这会儿是直接回家吗？”
　　“嗯，回南山别墅。”
　　“那——你可以在这等我一下吗？”周文瑶对着顾亦文展颜，“就一小会儿。”
　　顾亦文不明所以，但没有多想，笑着点头答应。
　　目送周文瑶走进面点房，很快又出来了，手上拎着一个不小的精美盒子，笑眯眯地走到车前。
　　顾亦文一愣，下车站到她跟前。
　　“顾大哥，今天谢谢你！”
　　顾亦文垂下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手上的盒子，眼神一黯，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接过，点了下头。
　　抬眸，却见周文瑶欲言又止，一副不知道如何开口的为难神色。
　　“怎么呢？”
　　“顾大哥，你知道——”周文瑶停了下，咬了咬唇，“杨若兴的家或公司具体在哪里吗？”
　　在网上有查到杨若兴的公司地址，又担心信息有误。
　　顾亦文微不可察地敛了敛眸，看出她眼中的期盼，却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一秒的迟疑，周文瑶以为他不知道，连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我再问问——”
　　“你——要做什么？”
　　嗓音不似往常柔和，有几分生硬。
　　周文瑶并未察觉，挠了下头发，尴尬道：“前两天他让人送了一份礼物到店里，我想寄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