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5、悲喜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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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这单方面的欣喜并没有持续几秒。
“闭嘴，艾莉克丝！”耶利米手指敲打起权杖顶端的那块方柱石，怫然不悦，扭头对着刑台下的什么人命令道，“派人去看住亚历山德拉！”
哈啊？派人？看住我？
我听到自己咯咯笑了出来，过分压低声音以至嗓子有了疼痛：“尽管来啊……无论来的是一个人还是是个人，无论来的是男人、女人甚至不是人，我都会榨干他们变成我的魔力。毕竟，尽管‘量’受限，但是……”双手交叉、搂上自己的肩膀，抱紧了自己的这个躯体，我的喉咙咕噜一声咽下分泌出的唾液，继续道，“但是，我的‘器’还在呀。”
我的身体，我作为魔术师的“器”。犹在。
不管怎么想，都是一件可以继续挖掘的令人振奋的事情。眯起了双眼，泪水已经干掉，花掉的眼线晕在眼睑上。我发现了一个刚刚才注意到的问题：为什么要忌讳如此弱小的我呢？
……忌讳此时已如此弱小的我的人，究竟在害怕着什么呢？我身上真正可怕的能力早就在十四岁那年被封印了，这点他们应该最清楚不过。
水晶球内，耶利米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算了，没法和女疯子讲道理。”随后扭头修改了刚才的命令，“不用去找她了，我请求马林弗多战场的增援。亚历山德拉家的女人疯起来我可拦不住。”
“我没疯！”
“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艾莉克丝，但是……”他抬臂，权杖在手中转了数圈，最后顶端的方柱石似乎抵上了……不、没抵上，我睁大双眼用力看，看到他的权杖顶端与艾斯的侧颈有着几厘米的距离。
但，就算只有几厘米……
爬行动物一般的恶心的感觉，从脚底缠上了全身。
“你别碰他——！！！”我的手抓痛了自己，戒指深深勒入皮肤中，因为大叫嗓子里反上来了甜腻的腥味。
耶利米勾起了嘴角，继续道：“但是，你要继续折腾的话，我可不管什么海军，提前亲手解决掉他也说不定。只留下‘存活’的□□给刽子手砍，这种事不难。”
你他妈的……
狠狠咽下嗓子反上来的甜腥，我低声咒骂：“你动他一下试试，我让你的整个支派陪葬。”
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他的秘密，准确来说，那已经不是“秘密”，而是被所有人刻意无视的“事实”。一个稍有思想的人就能看出的“定时炸弹”。
——《圣经》中的那位耶利米，根本就没有子嗣[注2]。
虽说是“直系”，但也只是“同族”而已——希勒家一族拼命“仿古”的结果。而这样的行为在宗教眼中难免成为了异端。这就是耶利米远离宗教却和魔术协会混在一起的缘由。也是他的族人的重要性。
现在的我无法杀死耶利米，但想办法多杀死几个希勒家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四肢染满鲜血、脏器散落一地。
华丽的床幔就是棺材的褚布。
藏在记忆深处的黑白过往被我亲自挖掘出来，我想耶利米肯定也回忆到了同样的事情，不然脸色不会变得那么难看。
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
短暂的对峙带来了几秒的沉默。
随后，打破这份压抑的却是艾斯。
他，开口，轻轻叫了我的名字：“……布莲达。”
他叫了我。
他叫了我的名字。
以往平日里随时都可以听到的声音，在此时也显得如此珍贵。珍贵到如同孩童时匣底的宝物一般。
缠绕在身上病态的寒冷一驱而散，我脱口而出的答复有些沙哑：“是> <，我在> <！”
然而，他的下一句却是：“别来了。”
——？
欸……他说……什么？
我听错了吧，一定是听错了。因为最近一直在对自己的身体乱搞，弄坏的回路竟然能影响到听觉神经……这一定能成为研究的新课题。
一定是这样。
艾斯跪在那里，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说：“你说过，我的请求都不会拒绝。所以别来了，我……不值得。”
兴许是我的错觉，我竟在声音中听出了汹涌的伤迹。
“那，你还记得我说的其他话吗？”我的拇指，轻轻擦拭掉了水晶球上的那个口红印，“有些事你可能不理解，但我也不需要你理解。因此，只有这个我要拒绝；因为我是亚历山德拉，我会成为你的坚城、铁柱与铜墙[注3]。——因为我是亚历山德拉，我已经是且必须是亚历山德拉。”
所以，没有什么值不值得一说。
“你知道吗，艾斯？”我偏头，注视着眼前的水晶球，它之中那道深深的裂痕恰好横在我们之间，“古希腊的米达斯王曾找到山灵西列诺斯，问道，‘对于人，绝妙的是什么？’西列诺斯答道，‘那就是不要降生，不要存在，成为乌有。但是，对于你次好的是——早死。’[注4]但是、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悲剧’。我们是幼稚人的后代，这是我们的不幸，但却不是我们的罪。我们的权利就是‘喜剧’[注5]。古希腊的悲剧源于对命运的无力抵抗，而古希腊的喜剧则源于对丑陋的滑稽嘲弄。然而，被轻视的不幸也会有残酷的翻弹，因为……”
我深深呼吸，笑道：“因为，人类是最坚强的。”
人类是最坚强的。
只要想到这一点，再虚弱的全身也会充满活下去的力量。无能为力的我们能做到的只有单纯地活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
“喂，我的失误可不是用来给你们说情谈爱的。”耶利米打断了我的沾沾自喜，“我们看的真的都是同样的书籍吗，艾莉克丝，我可不记得哪部古希腊的悲喜剧成功反抗了命运。”
“‘命运’什么的真的是你该说的话吗，耶利米？”我后退两步，从腰间抽出了那把西洋剑，“既然你有本事这样做，就说明你看到了所有的结果。”
“反抗‘未来’吗？”
“不，再凄惨的未来，也是自己创造的！”
举过头顶的利剑直直劈下，深印着裂痕的水晶，终于碎成了数块。
——已经够了，“未来”什么的……
哐当一声，手指脱力，西洋剑掉到了地面上，锋利的刀刃把裙子的下摆划出一道长口。
地下室中没有窗户，在跳动的火光下，我双手交握，有些滑稽地冲着地面上画着的异端的圆阵……垂目祷告。
虽然自出生起便随俗有了教籍的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教徒，但是……
仅此一次，仅此一次祈求耶和华。
慈悲的圣天父，我们的救主基督，我主我神，求你垂怜他、求你看到他正受的遭遇。
我愿忏悔，忏悔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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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神因为要毁灭以色列，所以吩咐不要结婚和生子。
[注3]：圣经耶利米书1：18，原文为“我今日使你成为坚城、铁柱、铜墙，与全地，和犹大的君王、首领、祭祀，并递上的众民反对”。
[注4]：注1：尼采，《悲剧的诞生》。
[注5]：改自杜伦·马特的剧作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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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5、悲喜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