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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机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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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就是秋高气爽的日子,一片金黄色的收获季节。忽如一夜春风来,恋爱群侯症开始蔓延周围,大家都忙着耕耘自己的爱情的那一亩三分地去了。我们认识的人,男男女女逐渐开始出双入对。一对对原本的好友们,开始被分拆,重新排列组合。比如,肖曼,和我。可惜,跟肖曼恋上的,是她的工作学业——她要去另外一个学校实验室工作大半年。
临走那天,我看着她,恋恋不舍。她对我笑笑:“我放心地走咯,反正你有了守护天使。”
自然而然地,跟我一起每天吃午饭,在校园里散步的人,变成了司空。
司空是个引人注目的人,因为他非比寻常地好看;
我也是个引人注目的人,因为我非比寻常地不好看。
大家势均力敌,平分秋色。这叫做长短互补,相辅相成。
他处之泰然,我无动于衷。
跟他在一起,我依然是个安静的听众,当然,也是观众。我听他说话,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看他自由自在地飞跑跳跃。他的话不多,我的话更少。恋与爱,不一定需要交谈。
我觉得,是时候长大了。躯壳里面内心深处珍藏着的那幅黑白二色的画面,是时候填上更多的颜色,比如——淡淡的金色,一种走向成熟的颜色。或者,那是一幅全新的画面?
我愿意,为了某个特别的原因长大,让身体里面的某些潜藏的东西,破茧而出,暴露在阳光空气中自由呼吸。
为什么他会喜欢我?为什么我会喜欢他?这些常规性问题,对我不是问题。至少目前,我还用不着为了这种问题作茧自缚。他每天都跟我在一起,足够了。我不准备要求更多。
某天夜里,我才意外地发现,最近的日记,越来越短,甚至有时候,我会忘记写日记。我也偶尔不那么热衷于去到处寻找那些美容美白秘方。以致我后来重新翻开整理回顾,这短短的几页日记里面,似乎记录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跟一段模糊的省略号一样,沉甸甸的,但是语焉不详。
一个阴郁的下午,天上飘着一片一片铁黑色的浓重的云——要下雪了。我正在空荡荡的学校餐厅里给玲玲讲中文,突然门一开,司空进来了。
“到外面来,有好玩儿的东西。你也来。”他向玲玲挥挥手。
我们赶紧起来,穿上厚厚的外套,一头雾水地到了外面。
沿着停车场边上的铁木篱笆围墙慢慢地走,司空走在我们前面倏地一闪身不见了。玲玲跟我面面相觑:穿越了?人间蒸发了?凭空消失了?
接着围墙外面一个声音对我们说:“嘿,我在这里!”司空的脸出现在围墙最上面,一翻身轻盈落地回到我们面前。
“这里,有一个小小的机关。”他用手一拨——原来篱笆围墙脚下这片树丛是空的,从外面看,树丛浓密的遮住了所有的空隙滴水不漏,可是稍微弓背一闪身就可以从墙角的这一头钻到墙外去了。
“哼,这些做围墙的人偷工减料么。”我对此不以为然。
“嘻嘻,不是那些建筑工人的错,是我做的手脚。”司空笑得狡猾极了,“我们要跟别的Parkour追逐比赛。这个是我预备下的最后一招,黑他们一把。因为上次他们也黑了我们一把。”
哗,我跟玲玲重新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人。
“喜欢向日葵吗?等春天来了,我们一起种向日葵吧。”司空把手心一摊,那里有几颗葵花籽。
“开玩笑,这都炒熟了,肯定种不出来。”玲玲露出不相信的样子。
突然脸颊鼻尖一凉——下雪了。我们三个,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飞跑追逐,开心地疯玩了一个下午。
*****
圣诞节即将来临,我曾经不经意提起:这里过别人的节日,没有感觉;在别人的国家过自己的节日,同样没有感觉。
圣诞节那天,我收到了两份特别的礼物。
玲玲给我的礼物,是一张照片:万圣节的夜晚,一身月白赤云染的我怀抱三弦琴站在树下,仰头望着那抹一跃而下的淡金色身影。
看着我一脸惊异的表情,玲玲得意地笑了:“我去到处要糖果的时候,带着相机的阿。本来想偷拍你穿中国古装的样子,这是意外发现。只是,那时候我不确定他能不能做你的男朋友,就等了一段日子。现在,我想他可以做你的男朋友了。仅此一张,别无备份,好好收藏哦。”
我不由得连连叹气:
1 以为小孩子没有自己聪明的大人们,才真的最傻。
2 雌性动物多事八卦的本性与生俱来,不分年龄种族国籍文化背景。
司空送给我,是一张用电脑软件制作的音乐mp3光盘——他做的,还有一束沉香。每一根沉香,颜色味道各个不同,它们的名字,跟光盘里面的曲目一一对应。忘忧,极乐,有间,梵音,小山水,冬月,最后三首,是无垠 ,无垢,无伤。
这简直就是导人身入空门入定听禅的嘛,所以司空说,这张光盘,叫做“三无”。
可是,最后的那一首无伤曲只有名字没有曲。司空说,这首曲子,还要重新制作一次,现在还不能给我。这是一份,没有完成匆匆送出的礼物。
他告诉我,他经常失眠,或者做恶梦。这个能镇定心神,帮助舒缓神经。司空其实是个很奇怪的人,所以送给我奇怪的礼物。我也是个奇怪的人,所以我奇怪地高兴着。
夜里,把光盘里面的音乐传录到我的mp3里面。点燃了沉香,一缕一缕的轻烟,像精致的薄纱旋旋而上,淡淡的味道散布开来;接上耳机,空灵缥缈的一段一段音符旋律,融入淡淡的沉香味道中,蔓延四周包围了我。
窗外大雪纷飞,屋内我沉沉入梦……
晨间,上次那种奇怪的哭泣笑声又出现了。我极为不满地翻了个身,用枕头包住耳朵。可是,这声音不远不近,不大不小地,在寂静中让人发狂。我起身,掀掉脸上的面膜,裹紧了外套摸索着打开走廊的灯去探勘。
又一次来到Erika门前,忽地门一开,Leon闪身出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你们又在做什么?弄出这种怪异的噪音,现在是早晨五点半。”
“Erika……不舒服…..”这个人没有看我的眼睛。
“不舒服成这样子,应该去看病,急诊。要不要我叫救护车。”因为不是第一次被吵醒,昏昏欲睡中的我准备逼人太甚。
Erika苍白的脸从门缝里探出来,看着好似梦游,唧唧咕咕对着我发出奇怪的音节。Leon赶紧扶住她,砰地关了门。
我生气了,准备再敲门,忽然,觉得有种奇特的味道残余在空气中,这是一种不寻常的味道。我带着一肚子疑问气哼哼地转身走人。
当我七点半收拾停当重新开了房门出来的时候,Leon在客厅坐着。窗外雪光映得他脸色蓝莹莹一片惨白,“你最好搬走,尽快。”
“我为什么要搬走?”
“你来了以后,我被Parkour除名,Erika生病,所以,我不喜欢你。你走。”
“你似乎很不讲道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些都发生在你来了之后,所以,你应该搬走。”
我一摆手:“你让Erika自己跟我说。她才是我的房东。我是否需要搬走,只需要跟她谈,不是你。”我故意放大音量。
真是个不愉快的早晨。我决定赶快出门去咖啡店买早餐。出门之前,Leon出手如电拉住我,盯着我眼睛,一字一顿地跟我说:“你——要——马上——搬走!”
我并不害怕,但是,我很心烦,一摔门出去了。室外满目银白的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赶紧拿出滑雪镜将大半边的脸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