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航班》月落西河

11、第十一章

　　【待会儿下了课，你想去哪儿吃饭？】

　　五年前的一天，闻惜在课堂上收到了赵晓楠发来的微信消息。

　　两人同在一个社团，一起参与了几次社团活动，你来我往间成了朋友，相处得十分融洽，赵晓楠很主动，总是黏着闻惜。

　　下课铃响起，闻惜给赵晓楠回了个电话，在教学楼外的空地上和她碰了面。

　　“二食堂新开了家卖麻辣烫的，我馋了好几天了。”赵晓楠说，“去试试看？”

　　下午只上了两节课，时间还很早，闻惜四下顾盼，有些茫然地说：“我一点都不饿，你饿了吗？”

　　赵晓楠说：“饿了啊，我昨天晚上和室友去了网吧开黑，玩了个通宵，从早上六点一觉睡到下午两点，之后就直接去教室上课了，啥也没吃呢。”

　　闻惜说：“你怎么老熬夜？这样对身体不好，对学习也不好。”

　　两人挽着手，朝二食堂的方向行去。赵晓楠咧着嘴笑道：“我喜欢打游戏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大学里头还有几个人像你这么爱学习啊？熬夜打游戏，或是看小说、看电影的多了去了。我们宿舍一共四个人，另外三个几乎天天晚上都要跟对象煲电话粥，没谁做得到早睡早起，就算不跟对象聊天，我们四个人也能聊到很晚，所谓的大学时光，就是用来熬的嘛。”

　　闻惜扯扯嘴角，叹了口气说：“你们宿舍的氛围确实很好，四个人的关系都不错，随时都有很多话题可聊，我就不一样了，我每天回去都孤零零的，也没个人陪我说说话，长期这样下去，我都快自闭了。”

　　赵晓楠好奇道：“方嘉禾还没回来啊？”

　　闻惜摇摇头，神色低落：“自从上次跟她提出交朋友的请求后，她就没再回来过，我也没再跟她见过面。”

　　有关方嘉禾的事，闻惜因为心中郁闷，便和赵晓楠提过一些，所以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赵晓楠也算是比较了解。

　　秋风阵阵，吹动一片草木。赵晓楠思索片刻，皱眉道：“方嘉禾这个人吧，是挺奇怪的，她好像有些过于高冷了。我听别人说，她军训那会儿就很不合群，谁跟她搭话她都不理。你想啊，她长得那么好看，让人过目不忘，还是新来的学妹，主动找她搭讪的学长可多了，还有学姐呢，可她对谁都不感兴趣，每天只知道独来独往，干什么都是一个人，我估计她才是真的自闭吧。”

　　闻惜回忆了一下，说：“其实也不是，她确实有点孤僻，但还没到自闭的程度，就是不愿和人打交道而已。”

　　“那你又是怎么个想法啊？”赵晓楠说，“一天天的，净听你在我面前提起她，我看你对她还挺上心，就那么想和她做朋友啊？”

　　闻惜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她还挺吸引我的，但她对我的那份吸引，并不是来源于她的外貌好不好看。况且你们人人都能和室友处得那么好，就我不行，想想大学四年都得跟她在一个寝室过，怎么说也该把关系搞好一点吧？既要同住一个屋，却又形同陌路，你不觉得这太没意思了吗？”

　　“是挺没意思的，可她都直接拒绝你了，又有什么办法？”赵晓楠说，“而且她很明显是在避着你啊，说好的那几天会在学校上课，一见你想跟她做朋友，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洪水猛兽，让她唯恐避之不及呢。”

　　闻惜又是一声叹息，心事重重道：“那天明明很开心的，她不仅专门开车带我去市中心玩，期间还特别照顾我……现在想起来，可能是我太唐突了吧，有的人就是比较慢热，也比较社恐，我要是能早点想到这一层，就不会那么刻意地问她要不要跟我做好朋友了。其实我也有考虑得不周全的地方，不能全怪她。”

　　赵晓楠下意识翻了个白眼，冲闻惜竖起了大拇指，佩服道：“都被人这么无情地拒绝了，你还能反省自己的问题，真是够可以的。”

　　闻惜苦笑一声，不说话了。

　　也许赵晓楠不能理解，甚至还会觉得她倒贴，是个烂好人，可每当闻惜想起方嘉禾脸上的伤，还有她头一天来宿舍睡床板的事，闻惜就忍不住同情心泛滥，觉得方嘉禾有点可怜，又有点孤单。

　　而且这些天，她总是能回忆起方嘉禾给她买止疼药的场景，说去就去，毫不犹豫。闻惜后来把药钱转给她，方嘉禾也没要，第二天还买了个白煮蛋，趁闻惜不在的时候放在了她的书桌上。

　　闻惜能看出来，方嘉禾并不是外人眼里的怪人，也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她其实很细心，懂得知恩图报，还挺会照顾人。

　　但与人来往，多数时候还是得看缘分，勉强不来，闻惜虽然感到遗憾，被拒绝之后也有点灰心，觉得没面子，可她也没有完全放在心上，和赵晓楠说的那番话也不是有心要给自己营造善解人意的形象，那是她发自内心的真实感想。

　　那天下午，闻惜和赵晓楠一同去食堂吃了饭，之后又在校园里闲逛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天又变了，起了大风，两人才各自回到宿舍，约好周末再聚。

　　进了屋，闻惜早早地洗了澡，准备找几部电影来看，消磨消磨时光。

　　然而电影适才看到一半，外面的雨就落了下来，斜风一吹，窗台上不可幸免地进了水，方嘉禾的衣服还挂在那里，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闻惜慌忙下床，打算替方嘉禾收一收，才刚动手取了两件，身后便忽然传来了响动——照旧穿着运动服套装，头戴一顶棒球帽的方嘉禾推门而进，一眼就瞧见了立在阳台边的闻惜。

　　以及她手里的东西。

　　见状，闻惜立即开口道：“……你回来啦？刚才突然下雨了，我正帮你收衣服呢。”

　　方嘉禾上半张脸都掩藏在帽檐下的阴影里，她移动目光，先是看了看闻惜，随后才抬腿走到闻惜跟前，把衣服接了过去，说：“谢谢，有劳了。”

　　闻惜没料到她会在今天回来，还回来得这么早，是以有些意外，又有些尴尬。

　　可看方嘉禾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似乎并不想与她产生过多的交流，闻惜也就不准备和她多说什么，便一语不发地走到了床前，打算接着看电影去。

　　但就在闻惜抱起笔记本电脑的那一刻，方嘉禾忽然转身看着她，唤道：“闻惜，你现在有空吗？”

　　听她第一次叫了自己的名字，闻惜表情讶异，直起身来说：“有空啊，怎么了？”

　　方嘉禾面色沉重，原本快要痊愈的脸上又多了几团淤青，她直视着闻惜，数次欲言又止。

　　闻惜没有催促，静静等待。

　　良久，方嘉禾才深呼吸一口气，从裤兜里摸了个红艳艳的红包出来，塞进了闻惜手里。

　　闻惜眉头一挑，不明白这是怎么个状况，她捏着那红包瞧了又瞧，不确定地说：“今天……今天过节啊？”

　　方嘉禾看了她一眼，说：“不过节。”

　　闻惜摸不着头脑，问道：“哦……那这是？”

　　方嘉禾无声片刻，抬手压了下帽檐，把自己的眼睛遮了起来。

　　她埋下头，看着地面，放低声量说：“那天……我不是故意不理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听到这话，闻惜眼里的光华微微一动。

　　“我脾气不好，性格也很古怪。”方嘉禾说，“如果有什么地方让你不高兴了，那其实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

　　后面的话是什么，她没能说完，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总之，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