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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5,争执 ...

  •   不,这太不公平了。
      最初的震撼和自我怀疑过后,木念立刻意识到,老道士口中所谓的责任,完全是无稽之谈,是彻头彻尾的偷换概念和道德绑架。
      她不能就此动摇自己的信念。

      “是,你确实是一个汉人,可难道他不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而你也依旧只是一个平民,一个出家的道士,一个普通人。”
      “难道你有一官半职,难道你是代天巡狩?难道诸天神佛能代替人世的律条,难道你真的能超脱凡尘之外,不受律法约束?”

      “如果他人是恶,难道杀人就不是恶?”
      “难道你杀了人,官府会不要你偿命?倘若官兵来追捕,你难道会束手就擒?”
      “不束手就擒,难道你要反抗官府杀害官兵?他们也只是听从差遣,做好自己工作的普通人罢了。那岂不成了滥杀无辜?”

      “惩奸除恶,是官府的职责,要依据统一的律法,人人都遵守一样的秩序。”
      “反之,如果人人都自行其是,只凭借一己好恶,就随意扰乱秩序,还美名曰行侠仗义。其实只不过是以暴抑暴,岂不搞得天下大乱。正如饮鸠止渴。”

      “农者耕其田,纺者织其衣,书生教识字,商人做生意,军人卫边疆,官府管理天下,自然负养育教化万民之责。人人各行其道,自然天下太平。”
      “我们将坏人抓住,送进了官府。倘若未有惩处,那是官府失德。怎么能是我们的责任?”

      “按你所说,那我也不该救你,就让你被抓走了好了,”老道悠然一乐,“咱老道也没这个责任啊。”
      “也确实如此。”木然轻轻点了点头,见义勇为是道德上的要求,确实从未在法律上有此规定。

      “不过,不过县衙告示上不是写着,如果有常人,捕获强盗一名,可赏银二十两;捕获十名,可与一官嘛。”
      “我可是看见你问他们要银子呢,还把一个衙役吓得摔了个大马趴都起不来了。”木念指着老道士,“我亲眼看见的啊,可别说没有哦。”

      “小丫头你眼睛倒还挺尖的。”老道士拍拍道袍,让木念看他屁股后的一个大脚印,“喏,衙役踢得,我要是个一般的老人家,这一脚可够躺半个月喽。一看就是平日里欺男霸女惯了,遇上老道那就是他的福报。”
      这才从道袍里抠抠索索地掏出几个铜板,“要不怎么说衙门口向钱开呢,就给了五个铜板,把贫道当叫花子打发呢。”

      “五个铜板,还不够买一个包子的。”老道士边走边抛着那五个铜板,“三两银子就能买一个能干活的半大小子,还是死契。小丫头,你觉得自己能值几钱银子?”
      哗啦啦,哗啦啦,那声音惹得木念心烦意乱。

      “平民百姓,有几个人识字,有几个人敢进县衙,又有几个人敢问如狼似虎的衙役要钱?岂不闻破家县令,灭门知府?纵然天理昭昭,可惜俗世昏昏啊。”
      “历朝历代,纵然偶有贤君良臣,善民之政,却往往是半途而废,身死政消。”
      “良才善用,能者居之。朝中的相公们,哪个不是良材美玉,为何我大宋却是江河日下,日暮西山。老道我绞尽脑汁,却始终是想不明白啊。”

      这话在当时,可称得上是高瞻远瞩,可也绝对是惊世骇俗。
      木念默然无语,这就是人治和法治的区别啊。除非任何人能都受律法的约束,包括皇帝,真正做到王子与庶民同罪,可在封建社会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等同于再换天地,何其难也。

      “不过连王重阳王真人那样千年难得一遇的聪明人,都无计可施,想不出来解决的办法,老道我却也输的不冤。”
      “王重阳?”木念心中很觉不妙,先是丘处机,再是王重阳,还有全真教,加上点穴等等很不科学的功夫,莫非……

      “是啊,那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当年的武林第一高手,现在知者却已是寥寥无几了。回想当年,他还当过我几天便宜师父,也是有趣。”
      “那你竟然真的是丘处机的同门?”竟然并不是满口胡言,招摇撞骗,木念真有些不敢置信。
      “嗯,我也觉得不像。”老道煞有其事的点头,“人家是名门正派,名师高徒,老道我嘛,就是个招摇撞骗见风驶舵混饭吃的江湖术士罢了,是也不是?”

      “我并无此意,只是觉得你们二人的作风,实在是大不相同,很难想象竟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木念连忙解释清楚。
      无论是历史上做了蒙古元朝国师的丘大人,还是金庸笔下教出尹志平误人子弟,这两位丘处机,为人处事都实在是有很多值得诟病之处,令人难以苟同。

      “阿爹一路上讲了他同丘真人相识以来的种种事迹,嗯,”木念斟酌着措辞,“丘道长可称得上是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道长您就灵活善变的多了。”
      简单来说就是,丘处机牛脾气,听不懂人话,很难沟通,再加上做事不顾后果,实在是不如不遇的好。

      丘处机取了同金国勾结,出卖南宋领土的王道乾的首级,穆易正是因此与他不打不相识。
      老道长对此事也是了然于胸:“是因为他刺杀了狗官王道乾,难道你觉得他做的不对吗?”

      “我也不知道。”木念摇了摇头,“王道乾出卖国家,论叛国罪,确实当诛。”
      “只是丘道长杀了他一人又能如何,只要金国实力强大,宋朝积弱,那么还是会有无数的王道乾,李道乾。”
      “后来丘道长拘捕,杀了很多捕快,可他们也只不过是听命行事,都是我宋朝的大好儿郎。未死在战场,却死在自己人手中,细想未免可惜。”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丘道长武功高强,自在脱身而去,朝廷却是一定要抓到杀人凶手,给金国一个交代才能结案的。恐怕不少人要因此屈打成招,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丘道长是快意恩仇,行侠仗义了,可这种种后果,连累不少无辜百姓,又该如何是好。罪魁祸首自然是金国,可终究受苦的还是百姓,哎。”
      “而若是坐视不理,任由那王道乾卖国求荣,到时山河沦陷,难道百姓就能有好日子过吗?此事实在是左右为难。”

      不对,木念悚然一惊,这其中的难处,与老道长抛给她的责任论又何其相似,几乎相像到可怕的程度。
      因为丘处机杀了王道乾,她竟然也会把因此而生的一切后果,认为是他的责任。
      可,不说别人,单论穆易,他的家破人亡,这确实也是因丘处机而起的,他是要负责的啊。

      果然老道长嘿然一笑:“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啊。果然是空谈误国。”
      “丘处机又没有铲除奸贼的责任,多管那闲事做什么。等金人大举南下,丘处机他武功高强,自然能逃得生天,何必冒着危险杀什么汉奸走狗呢。你说,是也不是呀?”

      木念脸上烧的火辣辣的,宛如被人连扇了几十个巴掌一般,十分刺痛。

      自穿越以来,虽然屡次遇险,但木念也的确觉得,她是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接受的是科学教育,比之生活在黑暗的封建社会的古人,无论是思想还是行为准则上,都更具有正确性和先进性。

      而现在,木念忽然觉得,或许,或许她也有错误的地方,或许她该多考虑时代的局限性。
      没有无产阶级思想做萌芽,空谈先进的社会制度,只是空中楼阁;而在受命于天,君权神授的人治社会,妄谈人权和自由,也只能是笑话一场。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环境变了,如果还想要生存下去,自身必然也要随之改变,否则不过是在苛求自己,为难他人。

      “丘真人为什么不去刺杀金人呢?”默然思索了良久,木念终于忍不住开口,“如果是我的话,为了阻止和金国的勾结,去刺杀金国使臣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最好能假装成西夏或者蒙古人,为了破坏金宋两国之间的关系,而进行的刺杀。”
      “或者为了杀鸡儆猴,先偷走王道乾的官印,留在刺杀现场。再杀死王道乾,伪装出自杀的假相,最后如果能伪造一封和蒙古或者西夏的私通文书就更好了,让他们狗咬狗,更便于朝廷推卸责任了。”

      木念没有注意到,她已经逐渐开始,把自己带入了一个当时宋人的身份,去思考解决问题的有效办法,即便是采取以暴制暴的手段,也在所不惜。

      “看来,你比我年轻时候可机灵的多,”老道士意味深长地看了木念一眼,“要是有可能,真想问问王重阳这个问题啊,可惜这辈子是再也没机会了。”
      “问一句,王重阳你的武功已经是天下第一,为什么宁愿住在地下活死人墓里自称活死人,也不去刺杀金人首领,保天下太平呢?”老道士咳嗽了几声,这是他一辈子的遗憾了。
      “就像高宗时,明明能收燕云十六州却放弃了机会,就只剩一步之遥啊;到今天,却是想收一地而不可得。大好机会,白白放弃,遗恨千古啊。”

      “他王重阳武功本就是天下第一,还夺得了天下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九阴真经,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天下武林高手,已尽在我大宋囊中。”
      木念不自觉跟着畅想一番,若王重阳当时果真能振臂一呼,确实大有可为之处啊。

      “我想那九阴真经,既然是经书,想必不会很薄,里面可能记载上百高深武功招式。若将其分门别类,什么掌法,剑法,刀法,鞭法,爪法各成一册,号召天下武林,便如书肆一般,可供人凭战功借阅。”
      “到时,武林人士与我朝大军联合,作为暗夜刺杀小队,专门行刺敌军将领。凭借五绝的武功,天下岂有对手,岂不正是所向披靡。”

      “可惜已经不可能了。”老道士苦笑一声,“王重阳是宁愿将九阴真经的秘密带到棺材里去,也不会拿出来与天下武林共享的。”
      “当年王重阳重病垂危,到处传言他要把九阴真经陪葬九泉之下,传的是沸沸扬扬。”

      “连远在白驼山的西毒欧阳锋都千里迢迢赶到,打开棺材想夺取九阴真经。结果谁都料不到,在欧阳锋对着棺材里的死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王重阳他竟然会死而复生,反戈一击,将欧阳锋打成重伤,自己也就此逝世。”
      “而九阴真经也从此失传,再也不见踪影。便是我再将王重阳开棺掘墓,也是找不到了。”

      “你……去盗他的墓?可他,他不是你的师父吗?”就算在现代,这种行为也可算得上是惊世骇俗,不容于世了。
      “我叛出师门,被全真教那些牛鼻子们追杀,无处可逃,干脆置之死地而后生,藏到了王重阳他的墓室里面。”老道士眨了眨眼,苍老的脸庞上掠过一丝调皮的笑意,隐约竟然能窥见些他少年时的风采,“这可算得上是我几大平生快意之事之一了。”

      “年轻的时候真是金子一样的年纪啊,总觉得人生还有无限希望。拜师王重阳,是想着能跟着他再跟金人大干一场。”
      “没想到他自从创了全真教,就当真自己是出家人了。整天不是研读经书,就是足不出户的钻研武功。全不顾外面河山飘零,家国破败。”
      “全真教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啦,现在的掌教出家清修,比王重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等再过上几十年,又有谁还能记得,全真教创立的初衷曾是保家卫国,还我河山呢?”

      而千百年后,又有谁能记得,有人曾在历史的滚滚车轮前,如何自不量力,螳臂挡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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