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之路[综武侠]》行远渐无书

37、Chapter36，伪作

　　“走啦。”
　　李忠晃了晃手中的破书，只能感叹一句真是人傻钱多，随手就抛回给了店老板，看他手忙脚乱的接住，确然是个没什么隐藏的笨拙胖子。
　　既然没什么事，也耽误了太多时间了，便招呼木念离开，再去城东集市逛逛，若真有那金国来的书摊，便是此人所言非虚，确无异常了。

　　不过，就算是找不到那卖书的商人，李忠也不认为，这本挂着岳武穆招牌的书，能掀起点什么大风浪来。无他，只因为这书实在是写的太浅显简单了点。
　　肤浅到但凡是识字的，一眼就能看出，这绝不可能出自岳武穆之笔，是彻头彻尾的后人伪作无疑。

　　而且虽然取名为武穆遗书，但却并非排兵布阵的兵书，在李忠看来，倒更像是本故事杂集，用朴实简略的文字，描写了一个一个让人看得实在是满头雾水，大惑不解的奇谈怪论。

　　例如第一篇故事便是养羊，讲一家有两个儿子，各自分了一块水草丰美之地，让他们养羊为生，好吃懒做的大儿子养的是绵羊，勤奋努力的小儿子养的是山羊。
　　二十年以后，大儿子成了地主有了越来越多的草地，小儿子却是不知为何沦为了奴隶，人人都说大儿子是天生的福星，小儿子是个瘟神。
　　然后，然后就没有啦，让李忠还往后翻了半天，才当真能相信这个故事就这么没头没尾，无聊的结束了。

　　嘿，这故事写的不好也就算了，偏还在后面专门配着一张绵羊和山羊吃草的对比图，画的倒是栩栩如生。
　　只是那画中的山羊咧着嘴笑，露出的牙齿锋利的像把匕首，让人打眼一瞧便有种奇怪的不协调之感，猛然望去整张图上只能看见一排利齿，构图实在是突兀的很。

　　第二个故事的主角是个商人，他热爱山羊、兔皮，狐狸皮，狼皮和蛇肉，老鹰，于是愿意出三倍的价钱来购买它们。
　　有个牧场主听说了非常开心，于是把他所有的草原都用来养山羊和兔子，还带头猎杀狐狸和狼。后来牧场主得到了很多很多的钱，但他再也不是牧场主了，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商人。
　　而最开始的商人则非常非常的开心，开心的像一个真正伟大的国王。

　　这个故事倒是挺完整的，可它的配图比故事本身还没头没脑。既不是牧场主的草原，也不是商人，而是一片贫瘠荒凉，空无一物的沙漠，旁边放着金子和王冠。

　　第三个故事倒是比较有用，一个商人，他家隔壁的土地上总是长草，他年年秋月草枯时派人去纵火，可却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终于成了梗在心头的心腹大患。
　　忽然有一天，这个商人发现烧完草，如果能再撒上硫磺，烧碱或者石灰，那么草就长得越来越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岁月月，那么终有一天将会寸草不生。

　　李忠本来觉得这个故事还不错，回头开荒的时候可以试试，但转念一想，连草都长不出来的土地，那更不可能长出庄稼来了。这个故事不是坑人吗？

　　第四个故事，从前有一本医书上写，只有买从草原上来的瓢虫、壁虎、蟾蜍、青蛙、蜻蜓、猫头鹰、蜘蛛、蝙蝠和燕子等等，这些吃害虫的动物，才能治人的一种心病。
　　配图又是一块金子。

　　第五个故事，则是有一个勇敢的小伙子，他知道骑着马的强盗要来抢他们的村子，于是提前把村里的青壮编成了队伍，携带火油毒药。
　　来到水草丰美的强盗的家乡，看到青草就烧油放火，看到水源水井就下毒，看到牛羊就挥刀砍杀。
　　这个故事里总算出现了面前能称为民兵的组织，但是训练民兵之法却只有一句军纪严明，重赏重罚，简直简略的过分。

　　整本书里都是诸如此类的故事，这种奇奇怪怪的杂谈阔论，怎么看也不能说是一本兵书吧，更何况还要挂着岳武穆的旗号，这造假之人也真可谓是胆大包天了。
　　可偏偏还真有那许多人争着抢着来买，李忠震惊地看着穿着西夏服饰的人，竟然当真挥舞着银子，哄抢着书摊上仅剩的伪书，当真是目瞪口呆了。

　　连那个卖书的金国来的商人，都被惊得够呛，忙大声宣布，不用争不用抢，过几天他就再回金国一趟进货，到时候绝对够大家买的，才算是止住了事态。
　　没买到的人更是要么围着这个商人，约定送货时间，要么就是缠着买到书的人，想要抄阅一番。抢到书的人才不耐烦跟他们浪费时间，而是争分夺秒地骑马离开。
　　那火急火燎的样子，简直让李忠怀疑，他们这些西夏人，跑这么远一大趟，难道就单是为了买这本伪作的假书不成？

　　这事可真让李忠是大惑不解，摸不着头脑了，他可也看完了整本书，怎么没发现有什么出彩之处啊。莫非西夏人和金人就真的是单纯的人傻钱多，发癔症啦。
　　木念一路上却是暗中思量着年岁，终于是恍然大悟：“我明白为什么西夏人比金人还着急来买书了。”

　　“为什么？”李忠连忙追问。
　　“因为今年该是，蒙古人第三次攻打西夏了，对，没错，就是今年，应该已经开始了，蒙古人会一直打到西夏的都城中兴府，目的是为了想要迫使西夏的朝廷，战败后主动割地赔款求和，并答应和蒙古一起出兵伐金。”
　　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木念默默地将这句话吞进了口中：“看来这次，蒙古想要攻下西夏，应该就不会那么顺利了。”

　　“蒙古，打西夏，哦，你是说那些骑马的黑鞑人？他们是叫蒙古吗？”李忠挠了挠头。
　　他听从西夏来的商人抱怨过，有从北方来的骑马的黑鞑人，擅于骑射，热爱烧杀抢掠，是个凶残又恐怖的种族，是西夏最大的敌人。
　　“可这又跟这本伪作的武穆遗书有什么关系啊？难道书里还有能战胜蒙古人的秘籍宝典？”

　　“你就这么肯定这本书是他人伪作的？”木念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冲李忠轻松地点了点头。
　　“那肯定啊，岳武穆怎么可能会写出这么，既跟练兵无关，又无聊透顶的怪书啊。啊，还真有，可我怎么没看出来啊。”这可大大打击了李忠的信心，他可是军中文武全才的人物啊。
　　李忠一摆手：“不对，你怎么知道的，你也看过这本书啊。等等等等，你先别说话，先让我回想一下，我就不信还发现不了了嘿。”

　　看李忠在旁边可谓是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却还是一头雾水，苦苦支撑的可怜模样，当真是让木念哭笑不得，忍不住开口为他解围。
　　“你觉得孙子兵法和纪效新书，哪本更值得推崇呢？”

　　“那肯定肯定是孙子兵法啊，那可是孙武啊。”李忠不假思索一口回答，也暗中庆幸终于可以不用再白费功夫思考了。
　　“就算是不识字的人，也肯定是听说过三十六记的，围魏救赵，声东击西，笑里藏刀，顺手牵羊都已经成为了常用词，更知道走为上计的道理嘛。”

　　“那如果要让你无中生有，从头拉扯起一只英勇善战的军队来，你觉得哪本书会更好用。”木念又发问。
　　“那，”这个问题让李忠斟酌了良久，才终于不太确定的给出了模糊的答案，“或许，可能，竟然会是纪效新书，毕竟这本书可是详细到连军队怎么盖茅房都有，是练兵细则，简直是把饭喂到嘴里了。”

　　“正是如此。”木念肯定的点了点头，“孙子兵法是道，纪效新书便是术；孙子兵法是战略的高度，那么纪效新书便是实用的广度。”
　　“当然，战术会过时，只是经验的集合，在特定的时代，对特定的敌人才有效；而战略则是道，是永恒的战争模式，任何时代，只要存在人类，就会有战争，而战争的模式永远不会变，那么道也就永远有效。”

　　“这本武穆遗书就是术，只对蒙古人有效，是在无数次与蒙古骑兵的交战中，前人得到的经验集合。”
　　“而这种经验，与蒙古人屡有交战的金人和西夏人，他们自然能从书中发现。但是若是对蒙古人一无所知的人看到，没见过蒙古人的作战方式，不知道水草对蒙古人的重要性，当然会觉得不知所云了。”

　　“蒙古人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辽阔的大草原，培育着无数的战马，牛羊。”
　　“蒙古骑兵的单兵作战能力强悍，从小放牧，五岁能骑马，十岁能挽弓。大草原是骑兵最好的训练场，也是战马最好的天然牧场。”
　　“蒙古骑兵每个人都至少能有三四匹换乘的战马，既能保证速度，又能通过换乘节约马力，所以能既擅于闪电突击，又擅于长途奔袭。”

　　“草原上放牧的牛羊，为骑兵们提供御寒的皮毛，牛肉干和奶制品，成为骑兵们保持连续作战的后勤保障。甚至战马中的母马，马奶马肉都可以作为战士的口粮，补给便于携带，这就保障了蒙古军的粮草运输随军，还不用担心粮草被劫。”
　　“可以说，只要长草的地方，蒙古军队就能解决他们的后勤问题，这种独一无二轻便后勤的先天优势，保障了骑兵的机动性和速度，让蒙古骑兵能在战场上来去如风。”

　　“蒙古骑兵，他们这一切的关键优势就在于草原。”李忠完全听懂了，他明白了，“因为有水草，他们可以放牧，才会有战马，有牛羊，有后勤，有骑兵。”
　　“所以那些故事，其实全都是在讲，该如何让草原失去水草，往后成为荒漠，如何不动声色不留獠牙地解决掉蒙古这个心头大患。”

　　“第一个故事是在说，比起绵羊，山羊更能破坏草原，让蒙古人最终失去进攻的武器，而这是因为它们锋利的牙齿？”李忠试探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对，这是山羊的牙齿结构决定的。只要山羊吃草就一定会把草根都刨出来吃掉，可谓是斩草除根。饲养的山羊越多，草原植被就越会受到破坏，草原会越来越少。”

　　“所以要鼓励蒙古人多养山羊，就像第二个故事里面写的一样，在互市中用比市价更高的价格来诱惑他们。”
　　“狐狸、狼、蛇和老鹰则是兔子和土拨鼠的天敌，兔子繁殖快吃草多，和土拨鼠一样，会是消灭青草的好帮手。”
　　“山羊毛可以用来纺织，羊皮可以入药，狐狸皮狼皮本来就是互市中需求最大的皮毛，蛇肉做蛇羹，老鹰用来驯养，有充分的理由可以大量购买它们，这是正大光明的阳策。”

　　“秋季烧荒，可以有效减少草原上动物过冬草料的供给。动物必须吃草喝水，把草烧了，在水里下毒，让蒙古明年没有充足的粮草马匹后勤，无法出兵抢掠打野草。”
　　“在大草原上放火，把马匹牛羊过冬的干草烧掉，让牛羊马匹无法过冬，动饿而死，第二年马匹减少，也就无力犯边，至少也能保边境一年太平，大大减轻军队的压力。”

　　“而用上火油，硫磺，烧碱和石灰，不仅是要保证来年一年的太平，还是要年年岁岁，持之以恒，破坏草原的土壤，破坏他们整个草原环境的的修复和再生，让野火烧尽枯草，春风不再生。”

　　李忠对自己充满了智慧的分析，可谓是十分满意，快活地挠了挠头。
　　他现在唯一不理解的就是：“但是那些草原上壁虎、蟾蜍、蜘蛛、蝙蝠什么的，消灭这些吃害虫的动物，是怎么一回事，有什么作用呢？”
　　“就像庄稼会生虫一样，草也会生虫啊，也会根茎腐烂，叶子枯萎，也会因虫害而成片成片的枯黄死亡。没有了吃害虫的天敌，草原会变成害虫的乐园吧。”木念耐心地为他解释。

　　“草原是游牧民族的命脉，只有没了草原，游牧民族才能必灭。否则，它会越来越膨胀，直到成为大宋的一道难以彻除的遮天阴影。”
　　“毕竟，与蒙古骑兵交战，打赢了，他们可以跑路；打输了，他们无需补给就可以继续进攻，还能劫掠你的粮草。”
　　“孙子兵法里有写，战争就是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以众击寡。而面对拥有据对机动速度的蒙古军队，无论军队人数多少，蒙古军队都能做到以众击寡。”

　　“如果你把军队集结起来，守在一个地点，那么蒙古骑兵就会四处攻击你没有设防的地方；而如果你要把战线拉长，把军队分散开来防守各地，那么蒙古骑兵，他们就更会仗着速度，集中攻击你兵力薄弱，落单的军队，来逐个击破了。”
　　“面对蒙古骑兵的闪电战，要是只跟他们拼速度，那么永远只能疲于奔命；也不能跟他们比后勤，这个是种族天赋。想要打败他们，必须要有自己的节奏，要拥有火器和同样出色的骑兵。总之，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可怕的敌人。”

　　李忠同样沉重地跟着点头，他忽然明白了一些东西：“所以您送来的粮草里，才会除了常见的口粮，还有直接用热水泡了就能吃的干米饭，直接用面粉炒熟，嚼着就能干吃的炒面，还有能保存好久的腊肠，干肉，奶制品。”
　　“因为蒙古不仅是西夏和金国的敌人，它还会是大宋未来的强敌。”李忠郑重其实的重复，“它会是大宋最可怕的敌人。”

　　“对待最可怕的敌人，是可以用最辛辣的手段的吧。”
　　“但其实会不会觉得，这些方法都太过分了。毕竟草原除了是制造源源不断蒙古骑兵的源泉，可也是牧民们赖以为生的家园啊。”

　　“破坏一个民族赖以为生的家园，让他们没有充足的粮食过冬，会不会其实反而会更逼得他们破釜沉舟，不顾一切地出兵侵略边境呢。”
　　木念轻声地有些怅惘地注视着天空，即便目的是为了守护，可依旧没有任何方法是十全十美的。面对良心的谴责，也只有沉默的承担，或许才稍微能称得上是勇敢吧。

　　“才不会呢，难道以前没有这本书的时候，那些骑马的鞑子们，就从来不会过来欺负咱们汉人了嘛？”
　　李忠出手没轻没重，重重地拍了一把木念的肩头，差点把她打了个踉跄， “果然是没见过血的小孩子，就算再聪明机智，武力超群，可也还是太嫩了点，这样心软可不行，会吃大亏的。”

　　“你想想，从秦汉到今天，五胡乱华，辽人，金人，西夏，他们也都是从草原上来的游牧鞑子，咱们汉人可有主动招惹过他们嘛，可他们却是从来不把咱们当人看，从来都认为咱们汉人是两脚的好吃的牛羊。”
　　“我也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兵了，可以说，这些不是人的鞑子，他们来犯边，要么是觉得自己行了，觉得汉人就是一群任他们宰割的牛羊，凭什么占据中原，所以要来抢咱们的地盘。”
　　“要么就是他们没东西吃了，活不下去了，咱们汉人就是他们的口粮，除了来抢地盘，是还要来吃人呢。”

　　“对于这些禽兽，可不能心软，越狠越好，便是作这伪书的那位侠士，心肠再狠毒，计谋再过分，那也是功大于过，该给立排位万家祭拜的，至少足以慰藉军中战死的英灵。”
　　李忠双手交握，竟是当真做出一副诚信拜祭上天的模样，郑重其事的朝天地之中拜了三拜。

　　这认真又笨拙的样子，倒也着实不能轻慢以待，也暂时扫清了木念心中偶尔总会浮现的，无法逃避的软弱和迟疑。
　　“我相信，那个作书的人是一定能收到你的心意的。但是，需不需要在这种祝天祷地的时候，还要特地强调是作的伪书啊，这也太太太严谨了吧。”木念实在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了。
　　“不，不然呢，那可是岳武穆啊，岳武穆那是军中的天神，他留下的书，肯定才不会这么不正经，一定是百战百胜的练兵指南。”

　　好嘛，连李忠都这么觉得，那个聪明绝顶的赵王爷，完颜洪烈，肯定也是认定这是伪书喽，便是这些法子十分有用，说不定让他想得到武穆遗书的心情反倒会更迫切呢。
　　亏她还想方设法，请专人专门做旧，故意弄得破烂，想给这本书渡层金，绝了完颜洪烈的念头呢，看来反而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啦。

　　木念皱了皱鼻子，哼，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所谓的武穆遗书，其实就是破金要诀嘛，整本书里全是岳武穆与金军交战多年，总结出的经验教训和破金人军队的阵法。
　　所以让郭靖得到后，身为四大将之一的他用来训练蒙古人的军队，才会让蒙古南下破金，把金人杀的是十不存一。

　　其实只要不让蒙古人得到，就算到了完颜洪烈手中，也完全没什么要紧的。
　　倒是不妨想象一下，完颜洪烈费劲千辛万苦，将这大名鼎鼎的武穆遗书抢到手中，打开一瞧，竟然是写满了金人的弱点，指点该如何如何大破金军，除此之外，竟然别无他物，才真的是要被气到吐血啦。那副场景，一定十分有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