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之路[综武侠]》行远渐无书

36、Chapter36，兵书

　　“那些金狗的服饰没什么好看的，你看他们的左衽，只有下葬的祭服才是左衽，果然是群不知礼数的蛮夷。”
　　李忠的大嗓门里满满都是，对金国服装的嗤之以鼻，一下子就打断了木念飘远的思绪。

　　但其实金国的服饰，到金章宗时，并不像电视剧里一样，有夸张的头盔，两边还要吊两条很长的白绒。
　　便如辽以释灭，金以儒亡所说，随着金国汉化的加深，金国不仅不再要求汉人剃发易服，甚至女真人的衣着也开始模仿汉制，除了左衽之外，与汉服其实已经极其类似。

　　这都是在木念曾跟着金国来的商人，学了一阵金国话后才知道的，包括连女真人自己都习惯了汉化，女真文化甚至要皇帝强制要求金人学习。
　　然而依旧越来越多的金人在使用汉语，甚至很多金国贵族都不会说女真话了。

　　但同样女真文化也影响到了北地的汉人，譬如在北地出现了一些左衽，圆领，窄袖的，比较有胡人风格的异端汉服，幸而因不受金人欢迎，流传并不广。
　　文化也仰赖于国力，宋金国力相当，所以互相影响。而到了蒙元时期，汉人被划分为最低等，蒙古不担没有被汉人同化，反而破坏了汉文化的传承。

　　两个人站在街上，盯着衣服瞧个不停，老板还以为来了生意，忙招呼着硬把木念二人请了进去。
　　老板只打量了木念一阵，便立刻知道店里今天是来了贵客了。
　　虽然看着不过是很不起眼的朴素布衣，无甚花纹，也没有挂饰。但无论是针脚还是布料剪裁，都绝非坊间凡品，显然是由专人定制而成，定然是仆役成群的大家出身。

　　果然两人在店内看了两眼，便兴致缺缺地要走。
　　老板心一横，暗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干脆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了出来，期望贵客能看中，趁机把这件烫手的衣服赶紧脱手。
　　这下不仅是木念眼前一亮，连对胡服颇为不满的李忠也不得不承认，虽然是胡服，但也不愧是能从唐朝就开始流行的骑马劲装。

　　纯色的白袍，大红色绣金线飞龙的马甲，只有领口袖口，腰带发饰上加有纯白色皮毛的镶嵌，显露出异族的身份，配上红裤白靴，既富贵逼人，又高雅精致。
　　只是未免太华贵了些，至少让李忠一看之下，便立刻警觉地抽出了腰间的宝刀，架在了老板的脖子上，逼问这好像金国王孙贵族的装束，是从何而来，他又是不是金国的奸细。

　　尤其在店中还搜出了还有两本泛黄发旧的武穆遗书。
　　要知道南宋对兵书进行管制，尤其是战术专书，是禁止民间收藏的。虽然说是民不举官不究，但也总是前人的名作。这次找出了李忠从未听说过的什么武穆遗书，借岳武穆之名写兵书，这书好大的名头啊，此人实在是可疑至极。

　　李忠瞬间变脸，亮明身份刀刃加身，这一下变故事出忽然，实在是让店老板始料未及，当即是立刻指天祷地，满口发誓力争清白。
　　据店老板所言，衣服确实是跟金人，不，是跟金狗有关，但他绝对不是金国的奸细，他也完全是被金狗给坑惨了啊。
　　事实上，一提到这件事，店老板就没个好气儿，惧怕之意大减，竟朝着李忠从头诉起苦来。

　　老实说，像店老板这样还保留着金国习俗的百姓，可以说是不在少数。毕竟，现在的临洮府，也只是在事实上暂且被南宋占领了，还并非真正的宋土。
　　唯有等到宋金两国签订国书，重新划定领土后，才能确定此地归属。

　　偏偏宋朝又早有在占有军事优势的情况下，还主动割地赔款求和的的前科。
　　譬如檀渊之盟便是如此，明明大宋打赢了潭州之战，却要向战败国缴纳岁币。在战争中夺取的土地人民，却能轻易地就在和谈中拱手让人。

　　大宋有这等前车之鉴，自然难免让北地汉人朝秦暮楚，人心思变，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了。
　　用李忠的话来说就是，别看这些人每天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好像是最老实最听话的百姓一样。

　　但是万一宋军忽然战败，金兵上午进城，恐怕不到中午，这些百姓就会赶紧翻箱倒柜，重新把家里藏起来的金人服饰穿上，又当上金人了；
　　若是中午，宋军能再把金兵赶走，那么等不及晚上，他们绝对又会藏起胡服，换上汉家衣冠，自认是宋人了。

　　“这里的百姓啊，就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没一点忠君爱国之心，全是随风而动的墙头草。谁要是相信他们为了活命胡诌的鬼话，那可才真是彻底完蛋了。”
　　话虽是说的很重，但瞧着像个胖鹌鹑一样战战兢兢的店老板，李忠嗤了一声，终于还是暂且将长刀收回了鞘，大马金刀地跨坐下来，倒要听听这人还能说出个什么花来不成。

　　“军爷，您真是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您哪，这衣服啊，确实曾经是为金国小王爷准备的。您瞧瞧这金线，这布料，这毛皮，哎呀，那可都是顶天的好，世间难寻啊。”
　　看李忠收了兵器，店老板忙悄悄往后退了两步，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不迭地夸赞这位起眼前军爷的英明神武。

　　“这金国小王爷衣服的事儿，源头可早着呢。要是从头说起来，那可得从快十年前开始讲起呢。”
　　店老板暗暗松了一口气，偷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挪动着胖胖的身体，满面讨好地冲李忠憨笑着。

　　金国小王爷……
　　木念心中打了个突，眼睛不由自主再望向那耀目到夺人心魂的白衣红裳。这世间上的事，总不可能会如此凑巧吧。

　　“军爷您绝对也知道，金国那老皇帝，年逾半百，膝下却仅活有两个儿子，就是三王爷和六王爷喽。”
　　“老父爱幼子，就是皇帝也不能免俗啊，两个二字中，他尤其偏疼幼子六王爷，刚出生就封为了赵王，那时候人人都说，赵王一旦成年加了冠，就会被立为金国太子呢。”

　　“是吗？”李忠实在不耐烦听他的东拉西扯，好笑的反问，“若真是这么受宠，那我怎么听说，金国内斗的厉害，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太子呢。”
　　“您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就得说到赵王唯一的王妃了。”店老板神神秘秘地凑近低声道，“那让赵王违抗圣意也要独宠一身的赵王妃，她，可是一个汉人呢。”

　　“刚成年的小赵王，本来是老皇帝派来大宋做使臣积累声望，回去就要封太子的。”
　　“老皇帝千算万算，什么都为儿子算好了，可就是没算到，赵王爷是个情种，离金时孑然一身，可回金时竟带回了一个宋女，二人是非卿不娶非君不嫁，情比金坚。”
　　“赵王不爱江山爱美人，宁愿不做这个金国太子，也非要娶那个宋女为妻，封她做唯一正室的王妃，可把老皇帝给气了个够呛呦。”

　　一说起这些八卦闲谈，店老板可真是来劲了，对着李忠可谓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手舞足蹈声色并茂，将残余的一点惊惧之心忘了个干净。
　　这样的一个口无遮拦七情上脸，抓不住重点之人，确实不太像是埋伏的间谍。

　　“为了这个宋女王妃，皇帝和赵王这对天家父子，可闹起矛盾来啦。老皇帝以前从前一直没把三儿子封王，哎呀，经赵王这么一气，好家伙，直接把三儿子也封了个荣王。”
　　“双王并立，金国从此可不太平啦。偏偏赵王性子倔，一意孤行，不仅娶了宋女做赵王妃，还生了个带宋人血脉的小王爷出来。偏偏金国人丁稀薄，这小王爷还是金国的三代独孙哦，可金贵着呢。”

　　“据传这小王爷生下来就是粉雕玉琢，聪明伶俐，尤其最会撒娇卖乖，讨人喜爱。这么一个一脉单传的宝贝孙子抱进怀里，老皇帝便是再大的气，却又怎能不爱。”
　　“说来也是好笑，父子二人因为一个宋女不和，闹到不可开交，偏又因这宋女的孩子，冰释前嫌，和好如初，情深更甚从前，也真是造化弄人，前缘天定了。”

　　“尤其随着老皇帝年岁渐晚，对唯一的金孙那更是宠爱逾桓。到小王爷六岁那年，老皇帝更是顶着女真族的压力，硬是颁布了金汉通婚令。”
　　“便是金国王孙公子，也可娶汉人血脉做正室，金汉之间，永为姻亲。圣旨已下，再过十几年，金汉混杂，不分你我，此后便是有人再想用小王爷的汉人血脉说事，那也是万万不成的啦。“

　　“这件大事做成了之后，老皇帝还带着赵王和小王爷，爷孙三个，一起去泰山登岳拜祭呢。”
　　“这泰山可不是寻常的山哪，什么华山嵩山天山，在泰山面前，那通通不值一提。为什么，因为泰山那可是皇帝封禅之地，是龙脉所向，能是王爷随便去的地儿嘛。”
　　“虽说老皇帝只是去举行祭祀，可带着小王爷，却偏偏不带荣王。那岂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老皇帝是要为小王爷未来的前程铺路了。荣王岂能不又恨又妒，而追求血统，厌恶汉人血脉的女真贵族也不在少数。”
　　“金国自然便如同军爷所说一般，内斗的厉害喽。这太子之位，因此也是迟迟无法落地，空惹得人心浮动。宫廷之中，那些阴谋鬼计，鬼蜮伎俩也是数不胜数啊。”

　　说到此处，店老板激动的是一拍大腿：“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军爷您放眼来看看，这为小王爷做的胡服，虽说金尊玉贵，可全都是右衽的啊，这可要了老命啦。”
　　“汉人束发右衽，女真人辫发左衽，可谓是泾谓分明。虽说随着风俗融合，汉人劳作时也惯穿紧袖胡服，女真人附庸风雅吟诗作对时，宽袍大袖也能更显风姿。”

　　“可右衽胡服，那实在是不伦不类啊，不就成了杂种了嘛。为小王爷做出这种胡服，与当面指着鼻子骂有何区别，岂不是要故意给老皇帝没脸，戳中他的一块心病了。”
　　“更别提那背后黑手，实在是阴险狡诈，使了重金下订，在金国各地的成衣店，都特意订做了右衽的胡服，专门赶着为小王爷庆生作贺的大喜之日，一家一家源源不绝地呈上这羞辱人的东西。”

　　“前些年为着此事，天子一怒，可是牵扯了不少人，罢黜了许多官员，流放的也不在少数呢，更别提直接负责织造的纺衣局了，那是直接蹲上大狱了。”
　　“各地辛辛苦苦制衣的店老板们，还只是收到了订金，别说尾款了，单只赔个倾家荡产还算是幸运的，更惨的，被迁怒之下，一辈子可就在牢里出不来了，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提及此事，店老板还仍是心有余悸：“还好临洮府是距中京最远之地，便再是紧赶慢赶，终究还是送迟了。店里的伙计也机灵，一听说此事，当机立断掉头回家，不然恐怕咱也逃不了个家破人亡。”
　　“后来我和同样侥幸死里逃生的同行经多方打听，才终于知道事情缘由，哎，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大人物们轻描淡写一个小动作，可把别人给害苦了。”

　　“这衣服可花了我三百两银子的本钱呢，当时只收到了一百两定金，到现在卖不出去，就成了两百两的死账。”
　　“整整两百两啊，军爷，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有这笔钱，够我在旁边再买一个店铺的了。”老板捶胸顿足，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啊。

　　“若是能早点卖出去收个成本也就罢了，偏偏这衣服那么贵，又只有十岁左右的少年郎才穿得上。”
　　“少年人长得快，一年能蹿高两个头，衣服也换的勤，花大价钱买了，穿不上两三个月很可能就穿不上了。”
　　“不是大福大贵，偏疼孩子的人家，谁愿意花这个冤枉钱呢，可不就成了死账，砸在店里了。”

　　“今天看小姐非寻常人家出身，便想着会不会有兄弟，若能看得上眼，可能平了这笔账，这才翻了出来。没想到却被军爷误会，实在是大大的冤枉啊。”老板叫苦不迭，摊手无奈，满脸都是苦色。
　　他连番诉苦，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无关紧要的旧事，只有木念听得是聚精会神，为他接话追问捧场。
　　李忠早就不耐烦，从地上挑起那破破烂烂，薄的没有几页的武穆遗书，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啰嗦，一边一目十行地飞速翻着书页。

　　这本未曾见过的兵书，起的好大的名头，内容却实在是乏善可陈，单薄空洞的很。用词更是粗野，不用动脑筋就能看懂，仅是说话的功夫，李忠就已经从头到尾看了个囫囵。
　　等店老板好不容易止住了话头，这才似笑非笑，晃了晃手中的书页：“就算胡服之事能说的清楚，那这取名岳武穆的兵书，你该不会还要狡辩，书也是从金国来的吧？”

　　“您怎么知道的？”店老板眨了眨眼，愣了一下，“这书确实是金国来的商人在卖呀，军爷您要是喜欢，城东集市上，有个书摊儿，摆的可全都是这本书。听说在金国卖的很好，连西夏人都抢着要买呢。”
　　“别看就这么薄薄几十页，可是要五两银子一本，就这还供不应求，西夏来的商人，可是成车成车的往回拉呢。”

　　“怎么卖的这么贵？！”将这句话脱口而出的却是木念，引得李忠他们都深觉莫名其妙，瞧了她一眼。
　　要知道，刚才木念还在跟店老板讨价还价，最后终于以一百五十两的价格，拍板买下了这压了很久的胡服。
　　还豪气地又接连订做了几身男装，眼也不眨地就足足花费了两百两，对她而言，区区五两银子又能算得了什么。

　　“这书这么贵，当真还能卖的那么好？不是吹牛的吧。”木念先是惊讶了价格后，有些怀疑的追问。
　　“自然，我骗您们这个又做什么，又不是我卖的，也拿不到好处啊。”店老板一摊手，“还别说，卖书的人聪明着呢，正所谓贵有贵的道理，就是因为又薄又破，价格却还那么贵，才能一开始就能有让人好奇想看的噱头啊。”

　　“据说最先是个虔诚的老道士，在道观里念经坐破了蒲团，才发现了藏在蒲团里的书，可见是有缘人才能得见的非凡之物，传言是岳武穆遗笔，载有至理明言，富国强兵之策，可救世安民。”
　　“老道长不敢独享，干脆开了家书局，将此书原模原样做旧出版，等书出来后，从荣王赵王起，到九品小官，满朝上下可都送了一本，一个不漏。”

　　“到卖书的时候，可就能说是满朝文武皆读之书了，这噱头可就更大了。”
　　“尤其不知怎么，赵王初时当作笑话不以为然，后来过了几个月后，据说闲暇无聊时当真读了此书，竟然大为赞叹，亲自到书局三顾茅芦，去再三拜访老道长，虽得闻老道长已云游四方，未能有缘得见，成为一件憾事，却对此书热情不减，可谓手不释卷。”
　　“您说，有了赵王这么个活招牌，这本书它能不火爆，卖到洛阳纸贵吗？”

　　“更别说现在连西夏人都千里迢迢赶过来抢了，就算咱看不懂，那也得留几本，将来说不定能发财呢。”
　　“就连那卖书的老板，都挡了重金，死活留了几本，说要跟孙子兵法一起，留给习武从将的后辈开蒙呢。”
　　店老板耸了耸肩，其实他完全看不懂这本书有什么好的，能让金夏两国疯抢，但反正也不算太贵，买两本收藏总还是买得起的。怎么说，他总也是跟金国王爷读过同一本书的人啦，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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