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逸苍宇——《银英》同人》玖玥

7、File Six：Ceremony

　　“菲利克斯•R•米达麦亚……

　　“为什么还没有开枪？对着这里。”

　　是啊，为什么还没有开枪？为什么还在犹豫？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为什么在面对这样一个伪装的生命里我依然如此犹豫不决？

　　为什么？

　　是什么时候，雨停了。连风，也静止了。

　　是什么时候，星光挥洒整个宇宙。

　　是什么时候，我们躺在这里的草地，我们发下誓言，我们一起翱翔苍穹。

　　都是什么时候……

　　一切都不在了，一切都失去了。

　　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倏忽的，二十五年，就这样在淡淡的风中过去了。

　　那末，还在犹豫什么呢？

　　扣下扳机。

　　眼眸里如同能够容纳整个苍穹的青年提督听见了，那一声沉闷的响声。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做梦了；旖旎而绚烂的梦里，生命里环绕千亿的星辰闪动千亿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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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他们再度分开已经两年了。

　　菲利克斯十五岁于奥丁军校毕业后，直接以上尉衔分配至卡尔•艾德华•拜耶尔兰一级上将舰队上，负责歼灭宇宙海盗集团“THOTH”以及地球教余党，并在履立战功之后被擢升为帝国中校，现为卡顿•由谢夫•伍兹中将的作战参谋。同期生中的首席拉塞尔•希斯塔斯•维恩作为帝国驻海尼森的武官之一，留在监视巴特拉星系负责当地的动向。安东尼•费尔南• 冯•马利诺都及下一期中的首席毕业生伊斯卡兹•克斯拉驻守于伊谢尔伦回廊。薇安•朱利亚诺•冯•修特莱则在毕业后失去了所有的消息，如同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其间，渥夫根•米达麦亚调任国务尚书，同时宇宙舰队司令长官一职由副司令长官奈特哈尔•缪拉接任。虽然米达麦亚元帅坚持认为相对于作为一名政治家，自己更适合作一名纯粹的军人。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就在巴特拉自治政府与帝国之间斡旋从而避免不必要的武装冲突这一点上，米达麦亚充分调动自身灵活的政治手腕，已经达到相当不错的效果了。这样，连同接替巴尔•冯•奥贝斯坦元帅出任军务尚书的安顿•菲尔纳上将，帝国三长官的全新格局算是完成了。

　　与之同时的巴特拉星系，既杨威利遭暗杀身亡后继续举起民主旗帜的尤利安•敏兹上将、菲利特列加•杨、达斯提•亚典波罗、亚列克斯•卡介伦等人，仍然在为巴特拉星系的自治政权前景担忧不已。

　　在十六年前签订了《巴特拉条约》之后，帝国正式承认了以海尼森为中心的巴特拉星系的自治权。然而在过去的十多年中，帝国政府却在潜移默化中不断蚕食其自治权。驻留海尼森及巴特拉星系其它行星的帝国军队逐年递增，帝国政府甚至要求身为议长的杨夫人前往费沙进行述职，得知此消息后海尼森各界哗然。最终在米达麦亚元帅的调和与杨夫人及敏兹上将的妥协下，此次危机终于成功度过。

　　与之同时，冬馆中的权力更迭似乎更加了引人瞩目：罗严克拉姆王朝第二代帝王——十六岁的亚历山大•齐格飞•冯•罗严克拉姆正式亲政，希尔格尔皇太后则退居历史帷幕背后，以与从前相比并未退化的睿智静静注视着宇宙中的一切进展。

　　新帝国历零一九年五月十四日，亚历山大十六岁生日庆典暨亲政仪式上，传说中的狮子泉七元帅中仍健在的六位除却驻留海尼森的瓦列，以及全部八名一级上将全部抵达布置一新的冬馆；冬馆的大殿中，希尔格尔皇太后取下铺着红丝绒的金色托盘上的皇冠，带在少年低垂的金发上，带着少有的母性微笑说：

　　“亚历山大，你已经长大了呢……”

　　少年抬起头的霎那，希尔德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那个比任何人都骄傲的莱茵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仿佛在那一刻重生，只是冰蓝的眼眸中充满着她几乎从未见过的温暖而非王者霸气，那种眼神只有一旁从奥丁赶来的格里华德大公妃安妮罗杰知道

　　——那是曾经年少的莱茵哈特面对红发挚友齐格飞•吉尔菲艾斯时才会展露的柔和眼神。

　　“亚历山大，有一天，如果有那样一天，请不要重复你父亲的错误，那是会令自己抱憾终生甚至趋向毁灭的错误……”

　　年近不惑的大公妃依然保持着三十四五岁左右的姿容，金黄色的长发挽成高贵的发髻，眼色是大海般的温柔苍兰，从仪式的开始起就一直注视着侄子的大公妃在心中这样默默地祈祷着。有一日，终有一日，那个孩子会明白他父亲临终之时的良苦用心，会明白在他心中如神祇般存在的莱茵哈特过往那段深埋心底的岁月……

　　早晨九点的阳光下，年轻的皇帝走下冬馆的阶陛，他身后跟随的是从父亲所创立的传说时代起一直追随黄金狮子旗帜的诸位勇将，皇帝的嘴角带着充满亲和力的微笑，后世传记作家阿道夫•罗伯特•卡西利亚斯《罗严克拉姆王朝帝王传》中如此赞誉这位年少的君王：

　　“仪式上皇帝摒弃了一切他认为繁冗的礼仪，坦然的张开那略显稚嫩的胸怀，真诚面对冬馆外对他仰慕已久的民众，他的笑容让人觉得帝国的每个角落都充满着阳光温暖，他甚至在拒绝了亲卫队与宪兵队的护卫走到民众之中，微笑着挥手致意。在那些为了维持秩序而忙得焦头烂额的亲卫队与宪兵队队员之间，忽然蹿出了一个幼小的身影。一名年幼的女孩子天真的扬起她泛起红晕的脸庞，捧着一束冰蓝色的花束希望献给年轻的君主，在宪兵队总监伍尔利•克斯拉元帅正准备叫宪兵过来制止的刹那，亚历山大皇帝弯下腰，接过了花束，皇帝身后几步之遥的米达麦亚元帅与缪拉元帅清楚地听到，这位整个银河系的帝王用极其温存的声音对那个冲破重重阻隔来到他面前的女孩子说：

　　‘真的非常感谢你，很漂亮的花束。’

　　在那个瞬间皇帝眼中折射出秋日晴空阳光般的光泽，犹如水晶轻轻散落在大地，晶莹透明，带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纯净之美。”

　　那一日的菲利克斯，依然身在卡顿•由谢夫•伍兹中将的旗舰“海力克斯”上，远在他所心仪的苍穹中自由翱翔。眼中映现着浩瀚无垠的星辰大海，默默举起侍从兵递上的盛着白兰地的纸杯：

　　亚历克，看到没有，整个宇宙都在为你鸣礼庆贺呢……

　　嘴角默默露出一线微笑，天蓝的眼色中焕发出梦一样的光泽。卡顿走到他身边，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以相同的目光遥遥地望着他们可触及的与不可触及的时空。
　　伍兹中将曾经是罗严塔尔元帅手下一名少校，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元帅去世之后调至刚刚升任米达麦亚麾下当时还是上将的拜耶尔蓝手下，在亲历被誉为“帝国双璧”的那一场惨烈战役兰提马利欧会战之后，面对因剑而亡的长官至今依然充满着景仰与敬爱。当菲利克斯仍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上尉时，他就已经开始注意那个稚嫩眼神里饱含可以容纳苍宇万物的志气与智慧的少年，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菲利克斯的才能都堪与两位父亲相媲美，至少伍兹中将是如此认为的。

　　“那个孩子啊……只是还缺乏一些外界的因素，将其本身的才能完全诱导出来吧……”提督俱乐部的吧台上，中将是这样对直接上司的拜耶尔蓝一级上将叙述的。

　　“也许很快就会被诱导出来啦吧……以现在的局势看来。” 拜耶尔蓝微笑着举起威士忌酒杯，刚直的面庞上却显露出淡淡的忧郁神色。

　　“卡顿，虽然不知道这句话由我说是否合适，但是那个时候菲利克斯就拜托你了。”

　　“我吗？……也许那个少年的才能远非我可以匹敌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自信能够成为他成长的催化剂。如果说是诱导菲利克斯才能的话，最好的教科书不是国务尚书吗？”

　　拜耶尔蓝嘴角的微笑终于幻化成了涩涩的苦笑，目光始终注视着酒杯，灯光淡淡地落在那一片黑发上，嘈杂之中只有两个高级军官浸渍于冷彻的沉默中，沉默在那片灯光下逐渐扩散开去，冰水一般的寒意不知何时袭击了两位在生死边缘已然徘徊挣扎过多次的将官。

　　五十年后人们在卡尔•艾德华•拜耶尔蓝的遗物日记中帝国历零一九年九月十七日那一页上只看到两个名字：

　　奥斯卡•冯•罗严塔尔

　　菲利克斯•R•米达麦亚。

　　那一日距离菲利克斯•R•米达麦亚真正意义上的初阵还有整整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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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兹上将……”

　　尤利安手上抱着刚满一岁的女婴，亚麻色的发色衬着一双闪动紫罗兰光泽的眼瞳，三十三岁时成为人父却永远地失去了最爱的妻子，那种在途如而来的大恸之后愕然的喜悦在一个月中如同白蚁般不断啃噬着名为坚强的脆弱支柱。

　　“在这个年纪被称为上将已经是很年轻的了，但是奇迹的杨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元帅了啊。果然还是不及魔术师吗……”周围大多数人都只将尤利安看成是杨的继任者而不是民主主义火种的保存者。对于这种言论尤利安早已安之若素，至多一笑置之。还有替他打抱不平的恐怕也只有精力充沛得异于常人的达斯提•亚典波罗了。

　　“既然说得那么轻松的话，不如自己身体力行一下试试看啊！真是的，难道这就是所谓民主主义的公民吗？”

　　“算了，亚典波罗。”

　　尤利安没有任何表情。与杨提督比起来，活下去的人或许都是幸福的。这是尤利安唯一想说的，也是自宇宙历八零零年六月一日开始一直萦绕于他心头的。从海尼森到伊谢尔伦再到艾尔法西尔，经历了许久的生离死别之后，当他牵着卡琳的手再度踏上这片铭刻着所有回忆开始的土地时，翻覆于心头的只是无止尽的感伤。那些承载快乐的回忆，此刻而言不过是时光的最后一道魔术，只一霎那，便成为内心最苦涩的无声泪水。

　　“尤利安……”

　　卡介伦家的小女儿菲莉丝•莎洛特•卡介伦轻声呼唤着兀自出神的年轻上将。由于军务繁忙，平时极少有时间能够顾及到女儿，所以大多数时间女儿都由身为幼稚园老师的菲莉斯照顾。

　　“菲莉斯，谢谢你了。”尤利安疲惫的脸上露出淡淡的苦笑，“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多陪陪卡琳……”

　　卡特罗捷•敏兹，是尤利安为了悼念亡妻而给女儿起的名字。因为军队重组编制的问题纠缠于身，直到亡妻去世之前都未能够见上一面，这种深深的负疚感从一年前的那一日开始如同常春藤一般纠结在他心中，给卡琳做手术的医师莎洛特•菲莉丝•舒马赫面对为了赶来医院全身被倾盆大雨淋得如同雨人一般的自治政府最高军事统帅，不无遗憾地说：

　　“敏兹上将，尊夫人直至临终都一直在呼唤您，真的……非常遗憾……”

　　一旁的杨夫人掩面痛哭，泪水顺着指缝落在她整洁的黑色裙裾；亚典波罗第一次没有再说什么，背对着尤利安低低的太息中竟有了哽咽；尤利安亚麻色的乱发掺着冷汗和热汗仍然零乱地披散在前额，他的心和所发出来的声音也和头发一样无序。突然间记起了十多年前，曾经如此相似的心境。

　　那时候他面对深深景仰的是杨提督。

　　现在是他的妻子：卡特罗捷•冯•克罗歇尔•敏兹。那个红发女子从少女时代开始伴随他左右，经历了数次凶险方才结为连理，十年的患难相交，五年的共同记忆，之后几十年里她都将永生于他的思念与记传中。

　　杨威利生前曾经说过：“人活着就是在看别人死亡。”在尤利安至今为止的三十四年中，从他视野中消失的生命已经多得超过他的承载了。那些昨日还鲜活的生命，在历史的洪流里，竟如许脆弱。命运轻轻用力，一切就已支离破碎。死亡却又如新生的仪式，每当一颗生命泯灭的同时，必然会有另一颗生命在历史的帷幕上缓缓升上苍穹。

　　“……那个孩子……是您和敏兹夫人的孩子。”

　　中间许多话都省去略了，莎洛特所有的话语在尤利安脑海中被过滤只剩余那么一句。
　　那个孩子……是您和敏兹夫人的孩子……

　　是我和卡琳的孩子……

　　是我们的孩子嘛……

　　手指攀在外面的玻璃窗上，看到那个安详沉睡的婴儿时，泪水却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卡琳，看到了吗，那个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啊！

　　那个孩子，是卡琳生命的延续。那个孩子，名叫卡特罗捷•敏兹。

　　我们的孩子，名叫卡特罗捷•敏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