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要抱抱同人文》东院梧桐

13、元日?旧符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王安石《元日》

　　（一.）
　　腊月二十九日，夜。
　　九宸合上书，看着正翻箱倒柜找东西的梵魈，问：“你在干什么？”
　　“在找写春联用的红纸啊。”梵魈挠了挠头，“我记得上次买了放在这个柜子里的，怎么没了呢。”
　　原来那是写春联用的啊。九宸想。
　　昨日趁梵魈不在，他学着凡人的习俗，裁了红纸折红包，想着或许能送给夜漓。
　　至于为何要避开梵魈——自然是因为不擅手工的神帝陛下，着实不想被这只鬼笑话。
　　那么多红纸，几乎全给裁废了，才堪堪做出两个歪歪扭扭的红包来。
　　九宸有些心虚，假装随意说道：“没了就没了吧，不过是些人间的习俗，在神界时，也没见你过过。”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梵魈听言后笑道，走过去坐到了九宸旁边，将他揽在怀里，“现在，总想着要和陛下尝遍人间烟火，至浓至烈。”
　　“所以，这些对陛下来说好庸常的俗事，我却是一件也不想错过的。”
　　九宸怔了怔，下一秒便拿书在梵魈脑门上轻轻一拍：“红纸没了就没了，煽情什么？明日早起再去买罢了。”
　　“我们一起去。”他偏过头，轻声道。
　　这些对他而言，才不是庸常的俗事呢。
　　明明是渴求了很久的，静好与平淡。

　　（二.）
　　“阿白阿白，你知道春联吗？”
　　小九宸在桌上铺开一张长长的红纸。
　　“我在书上看到哒，人界过年的一个习俗，把它贴在大门上，可以迎祥纳福哦！”
　　雪白的灵兔坐在红纸旁，听得很认真的样子，不一会儿却缩成一团呼呼大睡。
　　小九宸也不恼，伸手去够那满是墨汁的砚台。
　　“哗啦——”一声，红纸上绽出了墨梅点点。
　　小九宸躲的快，衣服没被溅上，却可怜了那只灵兔，被墨汁泼了个正着，黑了大半边身子。
　　“阿白对不起。”小九宸原先有些惊吓，此时看到阿白的那副模样，倒是又心疼又好笑，“我……我去给你洗洗。”
　　小兔子抽了抽鼻子，直往九宸怀里扑。
　　“别，阿白，我错了！”小九宸赶紧躲开，咯咯笑道，“衣服脏了父帝又要说我的！好阿白，快停下！”
　　一童一兔绕着书桌跑了好几圈，方被问声赶来的宫女们拦住，给阿白认认真真洗了个澡。
　　整理好那一团狼藉，小九宸又爬上了椅子，换上新红纸招呼阿白过来。
　　那灵兔动了动耳朵，很果断地奔向了寝殿的另一侧。
　　彼时小九宸人还没有桌案高，摇摇晃晃地好像连笔都拿不稳，却已能写得一手好字，提笔悬腕，照着从人间买来的帖子写了副对联。
　　其实红纸也是从人间买的。
　　都是他求了外出的宫女带的。
　　倘若父帝知道，肯定又要责备他玩物丧志了……
　　小九宸提心吊胆地朝门口望了一眼，终是不敢将那亲手写成的春联，高高地贴在门柱上。
　　不过呀……
　　他举起春联仔细打量了一下，红是红，黑是黑，煞是好看。
　　就算不贴起来，依旧能给清冷的神宫，增上浓浓的一笔年味。
　　很开心吖。

　　（三.）
　　每每新年将至，政务就会愈加繁重。
　　九宸揉了揉太阳穴，准备打开下一份奏折继续办公，却被一阵孩童的嬉笑声打断了动作。
　　“离朱。”他走出书房门，看见那只又在到处跑着玩的小团子，皱眉道，“别乱跑，小心磕着。”
　　“陛下，”跟过来的鬼奴解释道，“小殿下是来找您的。”
　　“爹爹！”小奶团子说话还是含含糊糊的，“你看哦！”
　　他扬起手中的东西：折得整整齐齐的红纸。
　　梵魈忍笑道：“陛下，小殿下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本人间的春联帖子，跑过来问明白是什么后，就也嚷着要写春联，过新年。”
　　“他还想邀您一起。”
　　九宸心想这是哪里来的春联帖子，打扰他处理政务。
　　离朱又软软糯糯地唤了声“爹爹”，将红纸举得更高了。
　　九宸无奈地叹了口气，让小离朱进了书房。
　　“春满人间百花吐艳，福临小院四季常安。”九宸念道，“你想写这一副？”
　　离朱兴奋地点点头，跪坐在九宸的椅子上抓起毛笔，在红纸上画了起来。
　　行云流水，流畅至极，可惜一个像样的字也没写出来……
　　梵魈憋着笑看着那被毁了的纸，以及脸越来越黑的陛下。
　　“孤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能写一手好字了。”九宸忍无可忍，将小离朱抱坐在腿上，“笔要这样拿，拇指和食指夹住，再搭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
　　“立起笔，别倒下来。”
　　“不仅要横平竖直，还要骨气深稳，急缓得当。”
　　他握着离朱的手，在纸上写了一个“春”字。
　　“哇，好看！”离朱惊喜道。
　　九宸勾起了唇角，很快又压了下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看向在一旁侍立的梵魈：“剩下的你来教他。”
　　“陛下？”梵魈有些意外。
　　“你的字不错，孤想再看看。”九宸起身道，“况且孤还有事要忙。”
　　虽是这样说，九宸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旁边认真地看着。
　　梵魈有点紧张，也不敢坐在陛下的位置上，只好靠在桌角，俯身写完了剩下的字，抬起头时，正好对上九宸冰蓝色的眸子。
　　极淡极冷的颜色，此时却难得的温柔。
　　教人心里一动。
　　“字挺好的。”九宸评价道。
　　“那我们把它贴门上吧！”离朱正鼓着腮帮子吹春联上字，听后忙道。
　　“这……”九宸有些为难。
　　神宫千万年来都没有过年的意思，这会子弄出个红彤彤的春联，成何体统？
　　“孤还有奏折没批阅。”九宸推脱道，“哪有闲工夫陪你玩这个？”
　　“倒是你，今日就开始练字。”
　　离朱嘟起嘴，不情不愿地离了座。
　　“那我让鬼叔叔和我一起贴好了！”
　　九宸噎了一下，把春联甩给他：“贴自己房间去。”
　　“别再碍着孤批奏章。”
　　离朱吐了吐舌头，拉拉九宸的衣袖：“谢谢爹爹！”
　　说完便快快地跑开了。
　　“梵魈你去照看他吧。”九宸皱起眉头，却并没有恼火的神色，反而好像心情不错，“记得让他不要落了功课。”
　　“梵魈明白。”鬼奴恭顺地俯首应道，在出了门后却又折了回来：“陛下别忘了用膳。”
　　“一定别忘了。”
　　九宸微微点了头，将那张被离朱写废了的红纸收起来。
　　他确实心情不错。

　　（四.）
　　熟悉的沉香气息温柔地笼在身侧，将意识拖入了更加混沌的地方。好像从云端坠落一般，愈陷愈深。
　　九宸感觉到有只手拂过脸颊，撩起散落的发丝，撇去眼角的泪珠。
　　又烦又棘手。他想着，任意识渐行渐远。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呢？
　　是离朱献祭以后吗？
　　还是更早一些呢？
　　待神识回笼，九宸缓缓睁开眼，试着坐起身子，却还没支起胳膊便栽了回去。
　　腰间酸软到脱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痛，某个地方更是撕裂一般地给着折磨，提醒他昨夜的云雨是怎样的疯狂可怖，难停难止。
　　身后突然出现一双手，温柔地将他圈进怀中。
　　“梵魈，”九宸的声音软弱无力，却好似混入了千年寒冰，“搞清楚你要做的事。”
　　“快给孤滚去看守洪炉。”
　　“陛下……”那鬼奴叹了口气，用下巴磨蹭着九宸的后颈，“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就这样不留情面？”
　　“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人间的新年，陛下何不再给你的鬼奴一点奖赏？”梵魈亲吻着他金色的头发。
　　“孤容你数次犯上，仅仅是因为你还有用。”九宸扯回头发，又掰开鬼奴的手，“不要自作多情。”
　　他听见梵魈轻叹了一声。
　　“陛下还是继续休息吧。”梵魈按住挣扎着要起来的他，“昨晚梵魈没控制得住，可怜的陛下恐怕也已经不胜腰力了。”
　　“梵魈告退。”
　　九宸过了好久才将怒气散退。
　　寝殿静悄悄的，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忍着痛，披上外衣下了床，走到一个柜子前。
　　梵魈不说，他都想不起来今天是春节。神明没有过节的习惯，只是在这时候的政务更加繁忙而已，并无什么特别的感觉。
　　柜子里面有两张红纸，上面涂着黑墨，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他想起了好多年前的一天，一成不变的神宫多了抹亮色，红艳艳的，确实有了过年的感觉。
　　九宸裹紧了外衣，合上柜门。
　　人间的那些习俗，或许真的有用吧。虽未必能迎福纳祥，驱鬼避邪，却可以换得团团圆圆的平安喜乐。
　　只是这一喜乐，都要看现实与心境的。像他现在这般，又何来团圆，何来平安呢？

　　（五.）
　　“陛下，明日去小殿下那里吗？”
　　梵魈将九宸的发丝绕在指尖，说完后便勾过头去索了一个深吻。
　　九宸被他吻得气息紊乱，好容易才挣开，轻喘道：“让他们过来吧。”
　　“过来一起吃个年夜饭。”
　　梵魈有些意外。
　　他知道九宸怕吵，故而想着要让陛下同意与夜漓那对一起过年的话，还是去若星海比较好，到时陛下厌烦了还可回来。
　　可没想到陛下直接邀请了。
　　“好，我马上送传讯蝶出去。”梵魈说，“那陛下，明日可得早起了，既要买红纸写春联，还要张罗下饭菜。”
　　“要知道明晚来的，可能不止殿下那两口子，陛下不嫌吵？”
　　九宸拍开那只在腰间作乱的手道：“吵点就吵点吧。”
　　“吵吵闹闹的才像过年。”
　　九宸忽地面上有些发烫，可能是炉子烧得太旺了。“况且不是你说的，想尝遍所有人间烟火。这就当是赏赐了。”
　　“谢陛下。”梵魈笑着，眼睛很好看地弯起来，“不过啊，陛下，你当真不知道那红纸去哪儿了吗？”
　　九宸猛地抽出身子：“不知道。”
　　“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呢。”
　　梵魈答应了一声，准备去整理床铺。才转过身，便听到九宸又说：
　　“等买了红纸来，也可以一起写。”
　　他回过头去，看见九宸正低头喝茶，匆匆掩过两颊浮红。
　　明日，可以将旧符换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