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收余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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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顺着漆黑的通道返回，然后在三岔路口处走入了那一条向上的小道中。不知是否人为，这条小道比刚刚走过的那条要窄得多，无法并肩而行。狱九便走在前面领路，但是左手仍然在身后牢牢抓着关望山的手腕。
这通道里安静极了，关望山只能听到狱九的脚步轻轻落地的声音，还有自己因为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所变快的心跳声。
不知走了多久，狱九突然停了下来，他左手紧了紧，将关望山拉到了一个牢牢贴在他背后的位置。他侧过身来，用气声说：“有人。”
关望山想抬手在他身上写字，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文盲，他尽量贴近狱九的耳边，也用气声轻轻地说：“在哪儿？”
狱九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低声道：“在我住的地方，你放心，他们听不见这里。”
关望山反手捏了捏他的手腕，把他向后拽去，和他在通道里几乎是脸贴脸地换了个站位。他低声说道：“刚刚你爬悬崖那方法，使出来，不然他们会听见你的脚步声。”随即自己也施展轻功，手扶墙壁，一点一点地向前摸索走去。
关望山悄无声息地走过一个转弯，只觉眼前豁然开朗：这狭窄密道竟连到了一处天然的山中峡谷之中；并且有赖于之前削掉了半个山头的围攻九幽行动，这里亮堂得很，已然不算是峡谷了。他立刻退回拐角后的阴暗处，仔细观察了起来。
这峡谷中有少许植物，角落里有个灶台，还有不少盆盆碗碗散落一地，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半隐在阴影中的一座小茅草屋；那屋子搭得七零八落的，很是敷衍。屋旁有一个高挑的身影正在走动，不时地用剑戳戳地面、动动那里，明显是在找什么东西。屋子里面也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显然这高个儿并不是独自一人。
那高个儿绕着屋子走完一圈，大约是无甚收获，便抬头观察起了这峡谷。
关望山立刻缩回头去，顺便把探头探脑的狱九也按了回来。关望山心道：这人怎么会来这里？
虽无配饰，也无明显标志，可关望山一个照面便认出来了，这人是戾王的手下！
这人大约完全没想过在这样的地方能有人认出来自己，面上一丝伪装也无。但关望山当年陪小师叔进宫时便常常能碰见此人，两人甚至还聊过几句；随着戾王争储失败，他身边的侍从换了一批又一批，这一位早就消失了。
戾王的手下在这里做什么？九幽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要的？门神的武功秘籍吗？关望山也没想到在这个时间地点碰到了这样一位旧相识。他迅速将身上的暗红色锦袍扯下来，底下赫然是和狱九类似的黑色短打；他又从身上摸出两条黑色面巾，扔给狱九一条，自己用另一条飞快地将下半张脸包住，在脑后打了个结。他还不忘仔仔细细将那锦袍叠好，塞进狱九怀里了。
一切收拾利落，关望山打算继续观察戾王的手下来做什么，肩膀却被人轻轻拍了拍：狱九拿着那条黑色面巾，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关望山无语，示意他也遮住脸。
狱九却指指那两人的方向，做了一个动作。
关望山发现自己竟然理解了他的意思，狱九觉着并不需要遮住脸，只要杀掉里面的人就好了。他心中叹了口气，伸手按住狱九的手，郑重地摇了摇头。
两人便缩在这拐角处看了近半个时辰，戾王的手下简直把这小小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每一寸的地面都探查过了，连山壁都认真一一敲打摸索过。中间还差一点走进了关望山所在的密道，所幸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了这里的构造，并没有真的进来检查。
直到戾王的手下离开很久之后，二人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狱九自觉地爬上这半截峡谷，探查了一圈后才跳了下来，说：“没人。”
关望山点点头，但并没有解下面巾，他站在最中心的位置，扫视了一圈周围，道：“这里有少东西吗？”
狱九也大概地看了一圈，道：“没有。”
关望山抬脚向那茅草屋走去，里面只草草摆了张床，枕头和被子也被人扔到了地下，脏兮兮的，除此以外竟空无一物。他看向跟进来的狱九，问道：“这里呢？”
狱九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很是淡定的样子，道：“我也没怎么进来过，不过差不多就是这样。”
关望山有些吃惊，他说：“这不是你住的地方吗？”
狱九不在意地说：“不是这里，外面，”他指向门外一处，“才是我住的地方。”
关望山走出去，顺着狱九指的方向只看到一堆干草，上面有一张破破烂烂的席子，想是太破烂了，这十多天来峡谷里可以说是人来人往，竟没有人动过那个小小的角落。
所以狱九就是这样长大的吗？在寒冷的峡谷里不见天日地数着时光，要干很多活，要挨打挨骂，也没有亲朋好友，连武功都仿佛是在生死之间被逼出来的。
但他看上去如此豁达平和，只会伤心，从不怨恨。这苦难说过去就过去了，似乎并没有在他的心上留下丝毫痕迹。
关望山说：“这里原来是不是很黑？”
狱九道：“每天中午的时候会有阳光，剩下的时间比较暗。”
关望山踮起脚来，环住狱九的肩膀，没有说话。
狱九配合着，微微含胸弓背，听到了自己的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他说：“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我都快记不清了。”
为了避免和其他人碰上，两人再次原路返回到九幽的出入口。狱九这一次背着关望山直接跳了下去，整个过程只用脚轻轻地点了几次墙面减速，便一个翻身落地，把关望山放下了。
太刺激了，关望山压住差点冲出口的惊叫，慢慢地站直，等待着自己魂魄归位；可他看到一旁的狱九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兴奋的样子，他问道：“你是喜欢这样吗？”
狱九竟露出一个笑容来，看上去真诚又快活，说道：“特别特别喜欢。”
关望山欣慰于这小孩终于流露出了一点和年龄一致的活泼气息，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一下。
落日西垂。
两个人慢慢地向营地走去。
关望山解下面巾，看了一眼默默跟在他身旁的狱九，说道：“等回去以后，我教你识字。”
狱九也低头看他，又笑起来，说：“好啊”。
这一天大概是感慨良多，关望山难得愿意分担一些活计。他抱着自己的衣服跟着狱九来到了附近的一条河边，久违地打算亲自动手洗衣服。
狱九先是帮他凿开一处冰面，自己又跑了个远，叮叮当当半天之后，居然直接跳了下去。
关望山心中先是一惊，而后便想起来这人第一次见面时就曾下冰湖洗澡，大约是死不了的。
果不其然，狱九不多时便钻了上来，手里还抓着两条大鱼。他把鱼放在一边，利落地扒掉了上衣，默默地蹲在冰面上洗起了衣服。一边洗着，身上还冒出了内功运行的腾腾热气。
关望山觉得这人又憨又好笑，再定睛一看，他宽厚的肩膀上竟有一个黑色的印子。他这回没有叫人，只是自己走了过去。靠近一看，青年玉白色的肩上前四后一的分布着五个指印，大小正和自己的右手一致。关望山一想便知，这是他带自己爬悬崖时被掐出来的。他有一点点心虚，轻轻碰了碰那片肌肤，说：“疼不疼？你怎的也不说一声？”
狱九缩了缩肩膀，耳朵有一点红，他侧头看了一眼那几个指印，说：“也没有流血，不疼。”
关望山心想，看来武功再高也不是铜皮铁骨，他说：“一会儿回去给你擦药。”
狱九点点头，耳朵悄悄红透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收余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