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五前?浮生乱》阿画画

2、序 远潮初起（二）

　　那玉坠通体莹润如雪，衬着瑾轩线条优美修长的手指，十分的相得益彰。皇甫卓的手没有这样好看。或者说是被他自己“糟践”得不如瑾轩好看了。瑾轩不爱舞刀弄枪，因此他的手只是握笔的位置有些许薄茧。而世家子弟教科书皇甫卓，坚持自己要对多个领域都有涉猎，故而他那一双本来称得上雅致的手上，有练剑练字磨出的茧子，还有雕刻玉石时割伤的小口，便显得粗砺些了。可他雕的玉确确实实精妙无双，譬如这次，他得了一整块昆仑产的籽玉，便一半雕了支发簪送与夏侯琬卿。那簪子是一笔梅花形状，簪身便是虬劲的梅花枝子，簪头几点或开或待放的梅花，极尽逼真，似随鬓发轻动便有清浅香气随风而起；另一半雕了夏侯世家的族徽和层层叠叠的如意云纹在玉佩上，便是瑾轩近日腰间佩的这一……琬卿正在回忆那块玉佩上的花纹，却被砰的一声脆响骇了一跳，回过神只见是使女在案前打碎了茶碗。她愣了一愣，因为那茶碗也是白玉雕的，虽然远远比不上皇甫少主的手艺，但是在这样巧合的时候打碎了相同材质的东西，不免叫她有些联想。普通的白玉不比昆仑籽玉，那使女告了罪，她便叫她下去了，同时却又有嬷嬷从外进来，告诉琬卿说瑾轩请她去前厅一趟。

　　夏侯世家修得富丽堂皇，恍若云间宫殿，会客厅也是开阔轩昂。时值盛夏，厅中供着一尊莲花鼎，鼎内放了刚从窖里起出的冰块，混着黄花梨淡淡的降香味，丝丝缕缕沁进人的毛孔，更添夏侯世家古朴巍峨之意。

　　琬卿到来之时，正见到厅中一个妙龄少女侃侃而谈。来路上她已听嬷嬷讲过，瑾轩查完帐回来路上，遇到两个卖艺的江湖人起了争执，磕碰中卖艺的女子打碎了瑾轩的玉佩。那女子烈性，一定要赔偿给他，竟拉着另一位江湖人士一路追到了夏侯世家。现下看来，这少女便是那卖艺女子了。琬卿心下对她没有多少好感，微微提起裙摆跨进了门。可她后脚还没进去，便听见那姑娘说：

　　“大少爷自然是家大业大不在意几个小钱，可也不能因为我不小心弄坏了您的东西，就让下人这么奚落我！”

　　瑾轩听了这一大段话，刚刚说出句“姑娘，我没有——”就又被那少女打断，硬气道：“所以，玉佩的钱，我一定要赔！”

　　“是什么人说了姑娘什么难听的话呢？”琬卿偏一偏头微笑道，“如果是向儒说的赔不起的话，那并非是瑾轩授意，且姑娘自己也应该知道，这是实情啊。既然瑾轩已经不计较了，姑娘又何必为难自己呢？”说罢向夏侯彰和夏侯韬规规矩矩行了晚辈见长辈的礼。

　　卖艺少女见她行的礼，已知她是这家的小姐，便更觉得自尊受挫，于是解下钱袋放到桌上，不卑不亢道：

　　“这是我身上的银子，一共二两，不够的话，我做工来还。我会武艺，可以给内院女眷做护院。”

　　“哈”夏侯琬卿在座上端着茶盏笑了一声，两只珍珠耳坠晃动起来“这夏侯家只有我一个女眷，却是最不需要护卫之人。”她扣上碗盖，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倒是姑娘，你可听说过皇甫世家？”见那少女怔愣了一瞬，她便接着道：“这玉就是中原第一玉商皇甫家赠给瑾轩的，姑娘认为二两银子可够赔偿？或者姑娘后半生都要在夏侯家做护院吗？”

　　“这……”卖艺姑娘语塞了一下，突然转过头将身后一直不发一语的中年男子推到前面来“这家伙也一起干活还钱！”

　　那男子生得魁梧，眉目间颇有江湖侠客的舒朗意味，又有一丝微不可闻的……仙风道骨的影子。琬卿不露痕迹地侧过头，避免和他目光相接。厅中忽然陷入了一片安静，她分明听见瑾轩的眼睛在说

　　“这姑娘也太执着了。”

　　确实太执着了，琬卿心想，别是看上瑾轩了吧。她是一个多疑多思，想象力极其丰富，又稍有点恶婆婆潜质的人，故而一旦有了这种想法，思维就往一个她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方向狂奔而去——有了这个开头，她就觉得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是什么妖魔鬼怪，觊觎着她弟弟这块唐僧肉，那她自然不能让她如珠如宝的宝贝弟弟“落入魔爪”，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现下在她眼里就是一等一的魔爪！

　　夏侯韬的笑声适时地打破了这种沉默，他和气道：“这位姑娘的傲骨可嘉。”

　　什么傲骨，分明就是——图谋不轨！夏侯琬卿轻轻哼了一声。夏侯韬没有理会她，而是转向了夏侯彰：

　　“大哥，古人有'成人之美'之说，咱们不如就让这位姑娘在府内做事，成全她一片心意。还有这位侠士，看来也是身手不凡，若是能入府为事，我夏侯家如虎添翼。”

　　瑾轩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嘴角微微地弯了起来。果不其然，在夏侯彰发话说要那两个江湖人随夏侯家一起到折剑山庄后，瑾轩立刻提议，要他们二人护卫他先行去往北地。

　　琬卿已知姜承来了，想必是发品剑大会的帖子，但瑾轩向来对这些江湖事不甚上心，此刻这样提议，不知心中是如何计较的，便听他继续说下去。待他将那些诸如世家交际、锻炼能力、先打招呼等等的说辞说了一半，她就低低笑出了声。

　　夏侯瑾轩会主动且自愿参加这种舞刀弄枪的大会，其可能性不亚于你叫天纵英才皇甫卓站到品剑大会的台上，向着全武林大声宣布，“我开封皇甫卓！是个废/物！”

　　而瑾轩为了使自己的建议看起来更可行些，又提议姜承也同行。话至此处，琬卿飞快地瞟了她二叔一眼，旋即笑道：“父亲，琬卿觉得瑾轩的想法甚好，再不然，我也跟着瑾轩一起便是了。”

　　一旁姜承也承诺，一定会护卫好夏侯世家的少爷、小姐。夏侯老爷对瑾轩不太放心，可是放心他的姐姐；对瑾轩的姐姐也不一定十分的放心，可十分放心姜承——夏侯老爷又要念叨了，瑾轩应该多学学姜承的稳重才是。可是毕竟有外人在，于是他动了动嘴唇，终于也没说出口，只是深深看了瑾轩一眼，意味深长道：“那你自己小心。”便安排两个“护卫”在客房住下，预备明日启程。

　　夏侯琬卿的容色十分白皙，因为身体不甚健康，她的唇色也很淡，映着茶盏中滟红的梅子汤，如红梅浮雪，衬得她一双妙目更加幽深黑沉如谷。她福身送两位长辈离开，又径自坐回去，垂下眼帘，静静搅动着梅子汤中的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