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长安》录斜

2、生病

　　不欢而散。

　　李长安灰溜溜的扶着墙，慢吞吞地去了卧室，顾西北这个真正的主人却留在了客厅里。

　　和他的狗狗一起。

　　李长安来得太突然，又来得太晚，顾西北没有足够将客房打扫出来的时间，就导致了现在的情况。

　　顾西北将柴柴抱起来仰躺着放在腿上，举起它的小爪子，做出招财猫的动作。

　　大约是知道他的心情不好，柴柴乖乖的任由他胡闹，间或配合的小小的“汪汪汪”的叫唤。

　　顾西北没有拉窗帘，月光照进房间，给家具都镀上一层银边，孤独的气息蔓延开来。

　　很奇怪，他明明因为害怕孤独而收养了柴柴，现在他却感到更加的孤独。

　　顾西北的动作停了下来，只是将柴柴挪到怀里抱着，盯着桌上的茶杯出神。

　　柴柴哼唧了几声，也没离开，安静的躺在他的怀里。

　　半响，他回过神，将柴柴放下来，轻声细语，“回去睡觉吧。”

　　柴柴也听话，蹦蹦跳跳地就回了自己的狗窝，不像只狗狗，倒像是只兔子。

　　他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晚安。”

　　顾西北对着卧室的方向说道，声音细不可闻。

　　现在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好像可以难过了。

　　……

　　客厅里发生的插曲没有被李长安放在心上，他辛苦的策划这场偶遇，可不是为了单纯的借住几天就走人的。

　　他已经错过顾西北五年了，人总不能在明知道自己做错事的情况下，还一错再错。

　　李长安打开卧室门，还没进去，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卧室里的东西也好，物品的摆放位置也好，和他离开的时候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就连他走之前随手丢在桌子上的外套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上。

　　李长安感觉到不对，他不顾自己隐隐作痛的脚，动作狼狈却快速地走进屋内。

　　他不停的翻动着屋内的桌子、椅子、柜子，所有他看见的一切。

　　全疯了。

　　就算住进了顾西北的家中，还住的是主卧，顾西北的卧室，四舍五入就是他和顾西北一起睡觉了，李长安也不感觉不到任何的喜悦。

　　他突然想起来浴室里的装饰，他之前太激动了，都没有注意，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浴室里的一砖一瓦是那么的熟悉。

　　所有的事情都脱轨了。

　　李长安心情复杂的将被打乱的东西按原本的样子整理整齐，颓废地面朝下扑倒在床上，将自己埋在满是顾西北气息的被子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就连这床幼稚的兔子被子都是五年前的那一床。

　　在这间卧室里，所有的东西都一尘不变，就像是这五年的时光从未流逝一样。

　　这真是糟糕透了。

　　无论是对顾西北还是对他。

　　李长安关掉卧室里所有的灯，将被子拉过头顶，在一片漆黑中获得无尽的安全感。

　　他选择了短暂地逃避。

　　睡吧，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

　　……

　　天将破晓，李长安就清醒了过来。

　　他将被子折好，随意的套上拖鞋，耷拉着脑袋就去了洗手间。

　　他这次仔细观察了一下浴室，发现确实是和他走之前的布局是一样的。卫生间里不出意外的，他的洗漱用品都在原地，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不过他看了一下生产日期，最晚的那个是几个星期前。

　　顾西北有在定期更换这些东西。

　　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应当感到高兴的，为顾西北苦苦维持原样的行为，这证明顾西北还爱着他还没有放下他。

　　但他其实只感到心痛。

　　他可以接受顾西北不爱他了，更可以接受顾西北移情别恋，但他绝不接受顾西北被困在过去，走不出去，悲伤而痛苦的等在原地。

　　无尽的悔意不停地侵蚀着他的心。

　　……

　　顾西北发现自己感冒了。

　　“咳咳咳。”

　　顾西北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喉咙火辣辣的痛，他伸手探向自己的额头，只摸到一手冰凉。

　　他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生病了，很严重。

　　可以确定是发烧。

　　这么想着，他颓废的把手缩回被窝，想深吸一口气，结果鼻子发出“赫赫”的破裂声，他的鼻子也有点不通气。

　　又将手伸向茶几下面的小抽屉，里面放着一些家中常备药。

　　不过伸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家里的退烧药好像已经没有了。

　　他身体一向不错，之前的那批药因为过期被他扔掉了，因为一直很忙，且他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就没有去补。

　　他只好转而又去够桌上的手机，打算找外卖小哥点个餐，帮他买点退烧药，顺便给自己的面包店请个假，告诉店员小哥今天不用上班了。

　　结果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昨夜他心神恍惚，忘记给手机充电了。

　　也许生病容易让人多愁善感，脆弱非常，连番打击之下，他不禁悲从中来，眼泪不自觉的就从眼眶里流出。

　　等李长安磨磨蹭蹭的从卫生间出来，便见到顾西北躺在沙发上，蒙着被子小声抽泣的样子。

　　他一瞬间就慌了神。

　　李长安寻找到沙发上的空隙，小心翼翼的挨着他坐下，就一小块屁股是坐在沙发上的，其余全靠腿撑着。

　　他动作轻柔而缓慢地拉下顾西北蒙头的被子。

　　期间顾西北不断地挣扎着不让他拿开他的被子，但因为生病了，力有不逮，还是让他得逞了。

　　顾西北被他拉下遮羞的被子后，索性自暴自弃，曲起手腕挡住脸，哭得更厉害了。

　　他这一哭，自己倒是哭的爽快了，叫李长安听了，却是更加的心疼了。

　　“不哭不哭。”李长安扯开他的手，扶着他的背将他揽入怀中，低下身子，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放柔了声音哄道，“乖宝不哭啊。”

　　顾西北的哭泣声一下子停住了，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好像连针落下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空气中充满了尴尬的气息。

　　李长安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喊了顾西北什么，他顿感手足无措，僵在了原地。

　　乖宝——一个亲昵又宠溺的称呼。

　　是现在的他们之间不能拥有的。

　　顾西北这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了力气，一把推开僵在他身上的李长安坐起身。

　　李长安踉踉跄跄的站直了，他也不觉得尴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位珍贵的病人，想知道他要做些什么。

　　尴尬的气氛被打破，顾西北像是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样，提起了李长安在这儿借助几天的事情。

　　当时太晚了，李长安也就人到了他家里，行李都不知道被他放在哪里呢。

　　“李长安，”因为发烧的原因，他的声音不似平常的温润悦耳，变得格外的沙哑难听，“你要是实在是没有事情做，就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吧。”

　　顾西北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火辣辣的疼得厉害，“你不是要搬进来住几天了吗？”

　　顾西北总是能轻易地引起李长安的情绪变化。

　　李长安还没来得及为顾西北的避嫌而难过，就被他这体贴的话给气到了，难得对顾西北说了次重话。

　　“你都这样了我还去搬东西你傻逼还是我傻逼”他语气愤怒的反问道。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五年过去了，你还是毫无长进。”

　　顾西北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激起了他少有的叛逆来，哪怕是喉咙疼痛难忍，他依然坚定的反驳道：“你难道不是吗？”

　　对于那句毫无长进，不知怎的，他倒是没有反驳。

　　“这个时候你就别跟我闹。”见他反应那么大，李长安一阵头疼，只好顺着他说，“我承认我是傻逼行了吧。”

　　若是平常，李长安一定会和他唇枪舌战一番，叫他知道自己的厉害。但这会顾西北生了病，他根本没有心情和他一起胡闹。

　　“谁和你闹呢！”顾西北听他那么说反而更激动了，甚至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我是认真的！”

　　李长安捂脸，突然想起来生病的顾西北是非常难搞的。

　　这时候的顾西北会像生理期的女孩子那样情绪敏感多变，性格也变得暴躁易怒。

　　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对。

　　李长安上前强硬地将他按回沙发上躺着，选择对他进行强势镇压。

　　在确定他认命不挣扎后，李长安终于可以安心的去厨房给他烧热水了。

　　徒留顾西北躺在沙发上生着闷气。

　　李长安很快就拿着水杯出来，顾西北感觉自己躺了不到一会儿水就烧好了。

　　不过，虽然心里不停的诽谤李长安水烧的太快，顾西北还是乖乖的就着李长安的手喝了点水。

　　霎时，顾西北就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受多了。喉咙舒服了，顾西北心情也就舒服，他吧唧吧唧嘴，心情愉悦的又躺了回去。

　　在格外难搞的同时，生病的顾西北又格外的好哄。

　　见他躺下乖乖睡觉，李长安细心的为他理好被角，又转头走进了卧室。

　　这期间顾西北躺在沙发上，一直瞪着他的一双大眼睛，默默地看着他行动。

　　“我没有在闹。”顾西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反驳道，只可惜因为嗓子哑了，声音细细小小的，像蚊子一样，毫无说服力。

　　李长安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话，他打开卧室门后，就长腿一迈，长手一伸，动作利索地走了进去，没过一会儿，就抱着一床被褥出来了。

　　现在这个情况，顾西北估摸着是不会同意让他把他抱回卧室睡觉的，所以他只好出此下策。

　　“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药。”李长安不理会顾西北抗议的眼神，给他又盖上一层被子，将他捂得严严实实的。

　　“我……”

　　“手机给你。”像是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李长安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顾西北，“打电话给你那店员说一声吧。”

　　顾西北迷迷糊糊的接过手机，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什么，就瞧见李长安裹上他放在挂杆上的那件又丑又土，但保暖性极强的绿色军大衣，又带上之前他爸爸过来看他时留下来的黑色老爷帽，围上了他妈妈亲手给他织的厚实且具有乡土气息的红配绿毛绒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一双纤细勾人的丹凤眼露在外面。

　　一瞬间，李长安就从一个英俊帅气的小哥哥变成了土里土气，只有一双眼睛好看的老大爷。

　　顾西北觉得仿佛梦回五年前。

　　他从未想过那丑的得震撼他全家的装扮地会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明明已经过去五年了，李长安的审美还是那么的辣眼睛。此时此刻，顾西北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咯吱——”

　　李长安穿着他那身老大爷套装出门给顾西北买药去了，临走前还帮顾西北把被他遗忘的手机给充上电。

　　顾西北敢说自从认识李长安以来，他就见过李长安这么体贴入微过。

　　奇迹。

　　门开时外面吹进来的冷气将顾西北冻得直哆嗦，也不继续在脑中吐槽李长安那可以说是十年如一日的神仙审美和他的烂人品了，赶忙将自己埋在暖和的被窝里。

　　顾西北拿出李长安的手机，准备给自己的店员小哥发个信息，告诉他今天放假的好消息，结果发现手机需要密码解锁。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李长安没有告诉自己密码是多少。

　　顾西北沉默了一会儿后不假思索的就输入了一串数字，不出所料，手机解锁了。

　　顾西北脑子乱乱的，满心都是那串数字代表的意思，心不在焉的找到店员小哥的电话，发信息给他草草地解释了一下情况后，就放了他一天假。

　　见店员小哥表示收到了，顾西北心神不宁地放下手机，盯着自家屋顶，陷入了纠结之中。

　　那串数字是顾西北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