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二次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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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总是一成不变的继续着。
上班、实验、跟着老板介绍的博士导师学习、做巡夜医生磨练技术，休息时候像往常一样或泡在市图书馆或者呆在家。
汪绿萍的正常生活其实很简单，所以当她看到街头树叶已经发黄，开始层层坠落时候，才恍惚发现这个城市的冬天正在悄悄来临。
她喜欢一个人逛超市，戴着耳塞，听着音乐，摇头晃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然后可以在不同的货架间游走，时进时退，忽左忽右，有时候兴致来了，还可以来一段狐步舞的滑步和快速旋转，紧接着加上斗牛舞的走位，间或是夹杂了桑巴快节奏的垫步行进。而最最忘情时候，她会踩着节奏在脑中编排一个对手，一个抵抗者，共谱一曲Milonga。
舞蹈很早以前消失于她的生活，却变成了人生的一种馈赠。懂得选择，懂得取舍，懂得让自己后退一步。汪绿萍曾经是一个成功的舞者，如今则是一个快活的跳舞人。
其中差异，不仅在于心情，更在于不同的人生节奏和目标。所以现在舞蹈能够给她带来放松的好心情，而不是不能逃避的恐惧和断腿的压力。
刷卡付费，拎着环保袋去往停车场，眼看着就要到地下车库的入口处，就听见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我让你嘴贱，我让你再骚扰小如。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也要废了你！”
好像还占上风的样子。
绿萍对这种争风吃醋的暗斗一点兴趣都没有，取了车，就自顾自往外走。
突然，半途杀出一个人，幸好她眼明手快，迅速踩下刹车才没有出人命。她还来不及呵斥对方，就见此人自动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砰的一下坐了进来，急匆匆喝道：“快开车，他们要杀过来了！”
身后果然传来一群怒吼声，“死小子你别跑！死小子你别跑！”远远地，从倒车镜就能开到一群拿着刀械的家伙，恶气汹汹的追赶着。
事有急缓，被牵连进来汪绿萍微微皱了眉，冷冷看了一眼还探出车窗外对后面人示威的小子，一把重重踩下油门，性能极好的车子嗖的一下冲了出去，加速度导致的惯性让这位不带安全带的陌生“乘客”狠狠的撞在了座椅上。
“慢慢慢点！！”陌生“乘客”尖叫出声，双手死死的拽住椅背，看着彪上高速不要命的仪器表吓得额冒冷汗。“停车，停车！”不受控制的声线把到了近乎崩溃的地步，就像是有机玻璃上滑动的尖锐物，一下一下蹂躏着人的底线。
汪绿萍嘴角一动，迅速踩下刹车，高速旋转的车尾巴猛的甩了起来，在地面上急速摩擦，拉出一道重而标准的圆弧。
哐当一下——等到车子彻底停下来的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为重力向下掉了一格，带着悬浮在半空的心脏狠狠的紧缩了一下随后放松，让人感受到身体最私密处的冲动——那是膀胱在极度紧张和恐惧后的自然收缩。
副驾驶座上的“乘客”吞了吞口水，半天，才颤抖着抱住自己的头，低低咒骂了一句，“妈的，没被人打死，到被你吓死了。”
汪绿萍挑起眉毛，推了他一把，“我不管你是谁，现在给我下车。”
“乘客”苦笑一下，两条腿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就算是挪动一下都觉得困难，怎么下车？
“绿萍姐，我们上次见过的，在汪伯伯和汪伯母的结婚纪念宴会上。我是摄影师，就是那个刘雨珊。”
灰色的蝙蝠衫外套，低档的牛仔裤，一股股长藏银牛骨牌链，戴着顶黑色磨边的鸭舌帽。关键是瘦到没有胸部的小平板身体，以及大大咧咧永远敞开两条腿的坐姿。除了没有喉结，她几乎就是个小男生。而且还是那种还未发育皮肤嫩滑笑容灿烂受猥亵侵害最多的童稚牌少年。
汪绿萍半天才想起来刘雨珊这个人物，只是怎么样也不能和眼前这中性到让她怀疑有性别确认障碍的“乘客”挂上钩，她会是未来和楚沛那家伙亲亲我我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如果命运要和她开个玩笑的话，以楚家小少爷一直标榜的非D罩杯不上的原则，恐怕这位“小妹妹”将来需要奋斗很大一段距离。
“刘小姐是吗？如果下一次你再和你的朋友玩捉迷藏的游戏，请不要冲到半路拦车。我是医生，不想在档案上有污点。”
刘雨珊没想到那么温和待人的汪伯伯，竟然有这么一个不留情的女儿，她缓了一口气，讪讪笑道：“绿萍姐，我是一时糊涂。那帮混蛋尽然要占小如的便宜，还嘴巴里不干不净的，我当然要反击回去。我这不是一时忘情吗！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计较。”
越说越激动，刘雨珊从背着的蛇皮袋里掏出一架照相机，“你看，我还拍到了这群混蛋的脸。其中就有一个符合上次紫菱画的画像。绿萍姐，是不是要告诉碧瑶姐？”
这家伙熟络人的本事倒是出类拔萃，一个晚上的宴会，就混熟了汪家人和楚家人，连那位眼高于顶只盯着上流社会钱口袋的沈碧瑶也能搭上，确实应该刮目相看。
绿萍看着刘雨珊迅速摆弄相机，然后掉出一张放大的照片，献宝一般递上来。因为身体的靠近，她甚至闻到一股男性的古龙香水味，不由得皱了眉。而且，她似乎还看着这个刘雨珊脸上红了一下，神色里露出一点痴迷和茫然，就像是，青春期躁动的小男生。
该死的，她心里一动，暗暗咒骂道，该不会这个刘雨珊真的有双性恋的潜质，而自己好死不死的凑到了她的发情期。
想到这里，她对刘雨珊的存在越发感觉别扭，面色也越发冷漠，更不要提对方还是汪先生私生女的尴尬身份。
于是，她借着找手机的动作，面不改色的推开凑近的刘雨珊，主动拨通了沈碧瑶的电话。简单通话后，她答应了沈碧瑶的要求，开车把刘雨珊送到沈家名下的一间投资公司，让她们两人去自行商议处理情况。
她并不想和这个人有什么牵扯。
当汪绿萍赶到沈碧瑶报给的地址时候，首先看到的是沈家三小姐一脸妩媚笑意正和费家唯一的单身汉握手交谈，气氛一片暧昧。
男的俊俏女的娇艳，从美学上达到了欣赏的极致。有摄影癖的刘雨珊二话不说掏出了照相机，嚓嚓几下就开始远景拍摄，一边嘴巴上嘟哝着，“在靠近点，非常好！表情再温柔点。”倒像是进入了狗仔拍摄自得其乐的境界。
汪绿萍没有理会她的举动，既然人也已经来到商业区，又有空暇时间和温暖的秋日太阳，她就干脆从车子里搬出笔电，去寻找一个适合消耗下午的好茶馆或露天咖啡厅，享受一下难得的太阳浴。
“绿萍。”
身后的男人追上来，低沉的嗓音带着点笑意，明明是一声普通的招呼，却生出一种让人在原地扎根，转身听从的力量。
这种让人会不由自主关注和顺服的能力，从费云舟身上表现出来，可以让汪绿萍感到平静安宁；而当它转移到费云帆身上时，却总是会让她自灵魂深处发出抵抗和不甘的波动。这让一贯自我主张强烈的绿萍非常不安和不满。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装作没有听见。
“小费叔叔。”
招呼越轻快说明这位漂亮女人心情越烦躁，不知道为何，费云帆下意识敏锐察觉到这一点，他温柔的注视着绿萍，像往常一样眯起眼角，露出费家男人特有的淡淡细纹和深沉味道。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茶馆，不知道你喜欢大红袍还是龙井，或者是普洱茶？”
狡猾的男人！
绿萍抿紧嘴唇，不带温度的目光刀切一样刺向男人。对方却熟视无睹，自然而然的接过她手上的笔电，甚至还眨了眨眼，略有歉意道，“是我疏忽了，好像现在的女士，都流行喝花茶？”
一个相貌堂堂衣着得体温文尔雅的男人在午后沁人心脾的桂花香里，轻声问候你的喜好，恐怕再怎么激烈的防备都会化作一摊清水，可能一眨眼就蒸发了。
段数不足的汪绿萍还是撤去脸上的冷色，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好吧，我需要一壶白茶。”
她也想看看这位小费叔叔究竟有什么秘密，会这样百折不挠的邀请她。
一个会泡茶的男人正色端坐在你的面前，在水汽淋漓里低垂着视线，平日里带着标准弧度的嘴角微微下滑，眉梢从微蹙到舒缓，然后徐徐的徐徐的幻化成一个带着茶香的浅笑。
就仿佛那干瘪枯脆的茶叶在三泡水中忽上忽下，此起彼伏，然后吸取了水的柔情，焕发出满满一壶的芬芳。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美感。
汪绿萍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的一点一点吐出。胸肺间都是茶香，又仿佛是身边男人骨子里的气息。
“没想到你会泡一手好茶。”
费云帆轻笑几声，非常干脆的泄底，“常年在国外，咖啡都能喝到胃出血。那些西洋的时髦的东西能享受一时，却终究不是我们骨子里的根。到最后，还是跟着大哥走了老路。喝茶，稀饭，饺子，越俗越有味。”费家人在国外扎根多年，子孙却一直是老教育，稻米养出来的血脉，苦茶喝出来的底子，就算是同龄外国朋友，长年的西式文化都没办磨灭这些原始的喜好。
这是费家人的坚持，也是一种他人无法理解的固执。
汪绿萍想了想，突然嗤笑一声，“但是让费伯伯去抽水烟筒，让你去啃大蒜的话，我是绝对无法想象的。”
闻言，费云帆也忍俊不禁，而后半是得意的插了几句，“啃大蒜也不寒碜。我第一次回国年纪小，天天捧着白薯不肯放，气的大哥最后打包了一麻袋回美国。结果，全家人足足吃了一个星期，连客人都顿顿是白薯。房间里‘炮声’累累，响而不臭。”
原来你也有这么惊悚的当年？
就像是听见某位大人物突然冒出个“二狗”的小名，汪绿萍乐的都不能自控，指着费云帆自嘲的那张脸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老半天，她才恢复平静，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我笑点比较低，别拿冷笑话来埋汰人。”
费云帆递纸巾的手停在了半空，感慨一句，“我算是真知道，什么叫做强词夺理了。”
要比强，谁能强的过你们费家人的气场！绿萍恨恨的念了一句，接过对方的好意，状似十分随意的问，“对了，你这次找我有什么话要说？”
茶室里顿时安静下来，绿萍也不心急，摆开了笔电支着头随意浏览业内网页，既然是放松，她也干脆打开了几个笑话网，对着无数冷笑话开始磨练笑点。实际上，她对冷笑话没有抵抗力，的确是两辈子的遗憾，每一次和朋友聚会，她的这种“捧场”总是会娱乐很多损友。
干脆下一次的论文，直接探索一下人体笑神经和神经脉冲形成的虚无灵魂波动之间联系好了。绿萍不由走神，她身上的“负债”累累，每次学术论文都被老板皮的狗血淋头，现在有点灵感都觉得是天赐福光。
也许是她太自得其乐，被冷落一旁的费云帆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试图换回漂亮外科医生的视线。他心想，明明人在这里，魂魄却不知道游离到哪个手术过程了，嘴巴里还念念不忘复杂的医学名词，这位汪家大小姐的专业着实令人钦佩。
“绿萍，昨天，我见到你的妹妹和飞羽唱片公司的王总。”
飞羽公司的王总？
那个玩小明星比换内裤还快的王建标？
绿萍的瞳孔缩了一缩，伸出手指捧着茶杯吹了一口气，“在你的酒店看到的？”
费云帆再次欣赏她的聪慧，顿了一顿，把实情简单的讲了出来。“汪小姐和王总似乎交谈甚欢，喝了不少酒，后来我插手让人送汪小姐回去了。”
他没有说的是汪紫菱醉的一塌糊涂，一看到他，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尖叫，“恶魔，恶魔！不要过来，不要打我！”反而弄得他极其尴尬，百口难辩。那位王总似乎没得手也不太甘心，虽然没有留下狠话，但是给汪紫菱留下了联系方式。
他毕竟是外人，不好干涉这位汪小姐的交友情况，但是曾经在法国让他开怀一笑的小女孩陷入这种麻烦而不自知，却不能不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结果，原本以为难以出口他人的隐私，在这张冷静自持的面孔前轻易脱口而出，没有丝毫滞涩和犹豫，顺畅的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稀奇。
是不是应该说，自己其实很信任她？
世人常说：泡一壶茶洗涤一颗心。
端起倾倒的茶壶在半空中顿了一顿，而后平波无痕的倾泻下来，但暂停过的节奏终究不比原来，至少在泡茶人心中流下了一些心灵上的空隙。
汪绿萍没有察觉费云帆的停顿，她站起身，认真的鞠了一躬，“我仅代表汪家谢谢小费叔叔。至于汪紫菱的情况，我会告知汪女士，让她处理这件事。”
毕竟身上还是披着汪紫菱长姐的一张皮，就算她根本不在意汪家人，可是知情不报却对不起她自己的道德。当然，管教汪紫菱的能力，恐怕她是无能为力。
但是谢礼却是姿态和原则，断断不能少。久经人事的费云帆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并不推辞，点头表示接受，在一句“客气了”的轻声细语里终止这个话题。随后，他就很巧妙的将彼此的关注点转移到其他方面去。
绿萍笑着附和费云帆的同时，心里回荡着一声无奈的叹息。
汪紫菱，你脖子上的那个“装饰品”，塞的都是糨糊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二次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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