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季的风（也许相爱很难）》双语燕

10、10

　　周正扶起周翡，一眼就看见了叶遥，因为灯光的缘故，他看见她的眼睛份外晶亮，却有一种迷蒙的水汽潺潺流动；同样的，叶遥也看见了周正，她抽了抽嘴角，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运气好得发霉！
　　有了救星的周翡紧抓住周正，指着叶遥就喊：“哥，她打我，你看我手，你看我这里……”
　　女人与女人的近距离摩擦，难免有指甲划出的红痕。借着灯光，周正看清了表妹手腕上的“罪证”，他抬头，也看到了叶遥份外红彤彤的半张脸。叶遥轻叹了口气，只有自己才知道的那种，她走过去，主动朝周翡伸出手，“对不起，打你了，不好意思。”
　　“咦……”
　　周翡没反应过来。
　　“不打不相识，有空的话，我请喝酒。”
　　叶遥一副息事宁人的好态度，实在是大别于刚才，连周围的酒客也大跌眼镜，纷纷转头而去，觉得甚没意思。
　　“凭什么啊，你打了就算了啊……”
　　周翡是那种给点颜色就灿烂的人，这点其实与叶遥相似，不过毕竟并不是也要真打了她，所以，周翡很是底气不足地说骂了两句，就拉起周正：“哥，算了吧，我也有不对的，再说人家都认错了，我们就回家吧。”
　　周正当然清楚这个表妹在玩儿什么，他没说什么，仅看向叶遥：“你没什么事吧？我表妹从小被惯坏了。”
　　“哥！”
　　周翡当然不乐意了。

　　叶遥笑：“不会不会，是我不对，我言语太冲了些，给你表妹道歉。”说着，她又看向周翡，“改天有空，请你吃饭。今天还有点事，先走了。”她又朝周正说话，淡不可闻的语气，“走了，改天一起吃饭。”
　　周正点点头。
　　等叶遥彻底离开后，周正也拉起周翡出了露天酒吧，路上，周翡数次小跑跟上大踏步的表哥，她一改刚才的气焰嚣张，反而一脸嬉笑：“哥……刚才那个，是你朋友啊？”
　　最后那个“啊”字，无比上扬的尾音。
　　周正瞄她一眼。
　　小表妹不死心。
　　“哥！你别不理我啊，我都承认错误了，你看我什么时候跟人低过头啊？还不是看在你朋友的份儿上……不过，哥，嘿嘿，你那朋友……跟你……嗯嗯？”
　　嗯嗯？
　　周正被这奇怪的发音挑起了兴趣。但也一个展眉后，恢复了正常。
　　“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不会吧哥，普通朋友人家跟耗子似地躲着你？我都看得出来，看我大大方方的，看你就跟耗子一样！要不是你们两有点……那什么，她会这么看你？”
　　“提你的包。”
　　周正一把就把行李甩给了周翡。
　　周翡差点一趔趄，费了些力气立正后，在后头又大呼小叫起来。
　　“你这人……真是讨厌，简直讨厌之极，可恶之极！”

　　又起风了。
　　叶遥拉紧薄衫，低头逆行在人行路上。走到十字路口，她瞄见红灯，又低下头，仿佛地上有金子，得一眼不落地盯着地面……这时，她身旁忽然冲出一辆摩托车，速度之快让她猝不及防，毛衫衣角被摩托车车把勾住的那一刻，她才元神归窍，一归窍，心也立即冲到了嗓子眼。幸好的是，上一秒勾住衣服，下一秒就因车头转向而松开……
　　她借抱臂之机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周正看见叶遥，在红灯停绿灯行之机踩动油门，边打方向盘往边扫后视镜，直至把车准确地靠停在路口边。
　　周翡觉得自己很乖。
　　“哥，我坐后头！”
　　周正不置可否，
　　叶遥走到一半的时候，听见什么声音，根据女性的方向感，她先是抬头，直视前方，没发现人后这才东转西转，终于转到一辆车上。看见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的面孔的一瞬，叶遥觉得自己听错了，不是在叫她的……这时，又听到一声自己的名字，她才恍然大悟似的，头一抬，后背一直，脸上当即带笑。
　　“咦，怎么在这儿碰见你？”
　　“上车，我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我还要到前面买点东西……”
　　周翡机灵过了头。

　　她在叶遥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同时，周翡已经跳下车，三两步就跳到了叶遥的身边，两手一带就绕上了叶遥的手腕。
　　“走吧走吧，外头那么大风，让我哥送你！你不是我要请我吃饭的吗？明天吧，我明天也想在东渝逛逛，你可不可以当我导游，和我一起去逛街啊？”
　　噼里啪啦的一阵话，让叶遥耳鸣。
　　就这么，一耳鸣就失了反应，一没反应就被带到了车上，还副驾驶位。等到“砰”得车门声响起，她才乍然，哦，上车了……
　　周翡钻到后面，把着车座开始问：“哎，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和我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叶遥词穷。
　　周正闭了口气。
　　车重新欢快地奔跑了起来。叶遥稍稍侧头：“我姓叶，叶遥，和你哥是大学校友。”
　　“大学校友？”
　　“嗯啊，怎么了？”
　　惊讶的语气让叶遥奇怪。
　　“不不，没什么没什么……哦，那哥啊，我想起我还要取个东西，你就这儿把我放下吧。”
　　车骤一停住，周翡抓了行李就跑。跑之前冲叶遥招呼：“美女，说好了啊，明天不见不散，哦，对了，我就找我哥拿你电话，明天给你电话。”
　　又是没等叶遥反应，人一溜烟没影。
　　叶遥心里惊诧，竟然还有比我更会跑路的？下一时，她又惊诧，完了完了……
　　完了什么？
　　她俨然不知道。

　　车内。
　　周正说：“我表妹脾气不好。”
　　叶遥“哦”。
　　“你家住哪儿？”
　　“哦，在玉溪北路，金祥花园。”
　　“好。”
　　周正转动方向盘。
　　过了一会儿，他掏烟，吸了口后，看了叶遥一眼。
　　“你脸怎么了？”
　　“嗯？”
　　趁空，夹着烟的手指抬起，指了指叶遥的半边脸。
　　她顿然明白。
　　语气平淡。
　　“没什么，发炎而已。”
　　“发炎？”
　　“牙齿发炎，脸有些肿。”
　　轮到周正“哦”了。其实他是想问，为什么你的脸那么红？还只红一边……

　　叶遥反过来问：“对了，静之这几天怎么样了？身体好点儿了吗？”
　　前几天才和徐静之见了面，身体好不好，她应该清楚。
　　“可能差不多了。”
　　周正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哦。”叶遥看向窗外，语气有些低，“我还说熬些汤给她的，可能都不用着了……”
　　“你会熬汤？”
　　“嗯？”
　　“我是说，你怎么会熬那些汤的，那么厉害。”
　　那么厉害？
　　这句话从周正口里面说出，委实让叶遥意外。她说：“我小时候就开始做家务了，我妈上课很忙，我和姐姐就自己照顾自己，慢慢的，也就会了。”
　　叶遥的这些话让周正想起下午。
　　他字斟句酌。
　　“你和徐静之，很小就认识？”
　　“是，很小就认识。”叶遥笑了一声，笑得很轻，“我妈和她妈妈是同学，小学还是初中，我不清楚。我和她念同一所小学，毕业后，她们家好象就搬走了。后来，念大学的时候，才发现是认识的。”

　　叶遥的母亲和徐静之的母亲之间，也许不能用一个“同学”来盖定关系。叶遥也的确不明白，如果父亲是和母亲认识没多久就离开了，母亲只好回了东渝……为什么，徐静之的妈妈还在东渝？她应该在父亲的那个城市啊？因为母亲曾经告诉长大后的她，父亲是因为同校的一个女人才离开家的……周正刚才的提起，让叶遥又想到了这个疑问处。每每想到这里时，她总想不通，如果父亲和母亲分开，和别人组成了家庭，那个家庭也有一个孩子，那应该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妹，她曾经小心翼翼地问过母亲，对此，母亲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否认。
　　但回过头来，想到徐静之和自己同了六年小学，那么超过六年的时间说明，徐静之和徐静之的母亲都是在东渝，难道自己父母的分开后，母亲回了东渝，传说中的“另一个女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徐静之母亲的女人，也回了东渝？
　　想来想去，好象只有这个理论能成立。

　　周正看叶遥不说话，以为她想起了什么影响情绪的东西。比如下午茶座，他就听见叶遥称呼徐静之的父亲为“父亲”，吃惊之余，周正想，这也许是叶遥一个不愿提及的隐私，既然如此……
　　转换话题。
　　还没怎转换，叶遥已经到了目的地。
　　“就这儿吧，谢谢。”
　　叶遥跳下车，对周正笑着抬了抬手后，很快就离开。周正看人进了小区大门，也迅速地调转车头，驶离原地。

　　第二天．
　　叶遥还才起床，就接到了周正的表妹的电话。
　　电话里的人一点儿都不见外，也一点儿也不客气，她直接噼里啪啦“你有车吧？不介意就开出来吧，我哥那车破死了，坐着死难受！你带我去转转啊，你可千万别拒绝我……”
　　等到叶遥接完电话，又梳洗完毕下了楼，饭桌边，早就坐着发髻腕得一丝不苟的母亲。
　　叶母放下碗筷。
　　“谁这么早就打来电话？”
　　“一个朋友。”叶遥回答后，觉得不妥，连忙补充，“一个朋友的表妹来东渝，朋友忙，让我先带着她转转。”
　　“什么朋友，要你去接待她妹妹。”
　　“周语。”
　　这是免除麻烦的最好回答。
　　谁知道，竟会惹出了一大堆麻烦。
　　“哦，那你好好照顾人家妹妹，你搬出去那么久，也多亏周语照顾。”
　　“妈妈，你怎么不说是我照顾她啊？”
　　叶母一听，好笑：“我生的女儿什么样，我会不知道？”
　　叶遥哀叹。
　　“妈妈，我可是一听话二懂事，三还会自己做家务，外兼给您煮饭又炒菜，我大学暑假那会儿，你可是天天都吃得我做的菜！”
　　“那也是让你锻炼，免得游手好闲。有空，让周语来家里吃饭。别你下厨。让你阿姨做，招待客人的饭菜，不能马虎。”
　　叶母对小女儿，向来吝啬赞扬。
　　保姆收拾完厨房，走出来。
　　“你这就是不信任小遥了，她那些年在家，都是我在旁边教她做菜弄饭。”
　　“哎呀，还是阿姨说话，暖心！”
　　叶遥立即往旁坐上靠，叶母一见，又严肃起来：“好好吃饭，这么大了，像什么样！”
　　保姆不乐意了。
　　“小遥就是再大，也是你女儿不是？她啊，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叶遥扑哧喷了笑。

　　周翡站在马路边，使劲儿地东张西望。终于看见辆车朝她开过来，她赶紧伸手招呼，等到叶遥还没把车彻底停稳，周翡一拉车门就进去了，边系安全带边东转西转地扫视车内：“哇噻，这是你的车啊？你挺厉害啊，我当时都差点买这款，可我爸说，买什么啊买，等学业修完回国再买！他怎么不知道，国内买多不划算？特别是那小日本的凌志，老搞价格歧视，差价都够买一辆小车的，简直……”
　　叽叽喳喳的声音让叶遥无奈。
　　“这不是我的，我朝九晚五上班，公交地铁还有出租，都很方便，用不着买车。”
　　“那这是谁的？你爸妈？”周翡边问边在脑袋里盘算，如果是父母的，那证明家世还不错，这第一关……
　　“是我母亲的。”
　　果然。
　　周翡又巴巴地问：“冒昧问句，你家里做什么的啊？”
　　叶遥太懂这里头的心思了。
　　瞄了周翡一眼，叶遥不咸不淡地道：“我母亲教书的，工资加奖金杂七杂八的加完，也买不起这车。这是她一位学生送的，我母亲开始是怎么不接受，但她学生不知道怎拿到我母亲的证件，什么手续都办好了，还把车直接开到我家楼下。没办法，我母亲就把这车给了我姐姐，我姐姐去年结了婚，又怀了孕，所以偶尔我借来开。”
　　“哦……那你母亲一定很德高望重啰？”
　　德高望重？
　　叶遥还头回见人这样形容她母亲的，不过……想起那位如来佛似的人物，她忍不住笑，猛点头：“嗯，重……”
　　“你笑什么？”
　　“唔？哦，没有，我只是……你学什么专业的啊，什么时候出去的？”
　　“高中就出去了。我哥那会儿说，像我这种成绩不好品德不好，还死拖群众后腿的，就该直接送到英美帝国去，去祸害他们！”
　　“呵呵，不会吧。”
　　“你不信？”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意外，你哥不像是能开玩笑的人。”
　　“你简直被骗了！我哥那人，若是论起五讲四美，他身上一美都美不到！我跟你数数，脾气臭，冷脸，不爱说话，但一说话就噎死你！还有，只要谁惹了他，他这一辈子都能记仇！你知道我从小到大，他都叫我什么吗？”
　　“什么？”
　　“鸟嘴！”

　　周翡想起这个形容就气，越想越气：“你不知道，只要我说话，他动不动就‘闭上你的鸟嘴！闭上你的鸟嘴！’就好像我真长了一副鸟嘴！”
　　鸟嘴……
　　叶遥实在忍不住感叹，形象啊，那张嘴，不是鸟嘴是什么？
　　“你觉得好笑？你不会跟他一个鼻孔出气吧？”
　　“不会不……你不要误会了，我跟他只是校友。我是觉得他太过分了，毕竟是哥哥，哪儿有这样说妹妹的。”
　　“那还差不多！是嘛，哪儿有这么说自己妹妹的。”
　　周翡就跟找到了组织似的，在叶遥耳边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叫到了晚上。

　　晚上。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叶遥终于把周翡送到了酒店楼下，待人和满车的东渝特产消失，正准备松口气，又有人敲起了车玻璃。她心底“咯噔”一下，摁下中控，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正已经边打电话边自己打开了车门，之前还冲她瞧了一眼，瞧得叶遥后背心起毛，感觉说不出的怪。
　　“叶遥去酒吧街。”
　　周正放下手机，一口气冒出一句话，听得叶遥发楞。
　　“酒吧街，徐静之在那儿！我车坏了……”
　　“哦。”
　　这下，叶遥把米每个字都听清楚了。

　　徐静之三个字尤为有力，像石头般落在了心里。也许石头落地的力量不轻，也许周正不知不觉透露了一种在叶遥看来是焦急的情绪，她一路上都没一句话，心无旁骛，专心一志，只为把油门踩到底，把速度操控到最快，中间不断地卡入空位、超车、车头微转朝另一个空位……
　　周正握住车门上方的“holy shit handle”期间，数次侧过头来扫视叶遥，但见她真的很认真的的开车，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