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长不大》草莓撞撞

14、野水

　　冯寂想了很久，不确定要不要花费时间参加这次活动。

　　她脸上藏不住事，一下子就被许贽看出有心事。

　　许贽想了想，开口说。

　　“最近的题目难度比较大。”一般人这句话后面跟的是安慰，但是许贽淡声说，“不会就多做几遍，做到会为止。”

　　“好。”冯寂缩了缩脖子，突然一点都不敢想啦啦队的事了。

　　许贽瞥了她一眼：“还有事？”

　　冯寂：“没了。”
　　“说吧，什么事？”
　　“……”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冯寂组织了下语言：“我们学校在选拔篮球赛的啦啦队，班主任推荐我去当领舞，我觉得浪费时间，回头跟她说算了。”

　　“想去？”
　　“不想。”

　　冯寂果断摇头，抱紧书包：“我的心里只有学习！”
　　“……”

　　许贽默了下，嘴角不经意地弯了弯，浮出零星无奈浅笑，可惜很短暂，还没等冯寂看清，就如梦幻的彩虹泡泡一般，悄无声息碎在一晃而过的浮光掠影里。

　　“想去就去。”男孩子停下脚步，拨了下冯寂肩头滑落的书包背带，修长指尖触碰到衣领，轻轻一碰就迅速收离，克制而绅士，没有半分越轨之处，冯寂侧头看去，只见那只莹白如玉的手指垂落，骨节明晰的手腕有一种冷淡的性感，她头顶响起淡淡的声音，“我们不差这点时间。”

　　“可是……”

　　“没有可是，”许贽抬手拍了拍她头顶，轻柔的力道像是怕把这本来就不够聪明的脑袋给拍笨了，“不耽误你上清华。”
　　“……”

　　“我说的。”

　　我说的。
　　这三个字好像有魔力，冯寂心一下就定了。

　　.

　　第二天她跟班主任说：“老师，我决定参加。”
　　班主任笑开了花：“那就好那就好，来来来看看老师选的这几条裙子，哪条比较适合……”

　　瞬间被班主任拉到更衣室，一连换了五六条裙子，冯寂疲倦地抹了抹脸，突然有点怀疑人生。

　　她是被那句“你有多久没有看一眼夕阳了”打动的。

　　结果班主任玩起了奇迹暖暖。

　　有种上当的感觉。

　　.

　　不管上没上当，这事儿都已经定了。

　　这之后一个礼拜，冯寂下午四点到七点都要在学校排练。

　　她跟许贽说：“我尽量六点钟就结束，赶过去接你。”

　　许贽撩眼看她，清隽的眉目间揉碎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他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敛眉说：“好，我等你。”

　　.

　　冯寂本来以为啦啦队的排练会很顺利。

　　没想到第一天，队里就闹起矛盾。

　　简简单单一个站位，十来个学生吵成一团，舞蹈老师完全控制不了场面，只能无力地劝说同学们互相理解互相宽容。

　　冯寂看了几次时间，眼看都要六点了，一群人还没吵出个结果。

　　她不等了。

　　她索性走到钢琴前，重重按下去。
　　“噔——”

　　沉闷的琴声压下吵嚷声。

　　大家一起转头看她，一双双眼睛里余怒未尽。

　　其实这就是个愿不愿意得罪人的事。

　　冯寂心平气和地说：“抛骰子吧。”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她一个一个报名字，抛骰子，干脆利落地选出站位。

　　所有人都想跳C位，可总得有人在边缘。

　　有人抗议不公平，谁知道冯寂有没有暗箱操作。
　　有人说中间那几个跳得不好，让他们站中间会丢学校脸。

　　眼看又要吵起来，冯寂捏了捏拳头，想“以理服人”。

　　“笃笃。”
　　两声礼貌的敲门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男生爽朗的声音驱散了一室燥意：“嗨喽，大家练得怎么样了？”

　　众人一愣，转头看去，门口站着七八个男生，清一色大长腿，为首的尤其突出，套着宽松背心短裤，依然能看出宽肩窄腰，小麦色肌肤，头发剪得很短，五官棱角分明，阳光中带有一丝侵略性。

　　是篮球队的！

　　“江厌泊。”正争C位的几个女生喊了声，“你怎么来了？”

　　男生腋下夹着篮球，吊儿郎当走进来：“来看看你们。”
　　他话里有个“们”，目光却凝在冯寂脸上，脚步也笔直往她面前去：“老班说你也参加，我还不信，最近不去补课了？”

　　“练完舞再去。”冯寂说，“本来想提高效率，早点结束，没想到进展有点慢。”

　　这是在告状吗？
　　啦啦队的队员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几个男生更是嘟哝：“还不是你们女生事多。”

　　“说得好像你们男生就事少一样。”女生们瞬间不服，“我们也提出过建议，男生都站后排和四个角落，你们怎么不答应？”

　　“那我们不跟伴舞一样了？”
　　“本来就是啊，背景板还想要怎样？”

　　两边怒气冲冲又吵起来。

　　冯寂：“……”

　　她戳了戳好整以暇看戏的江厌泊：“能管管吗？”

　　江厌泊低下头：“现在想到我了？”

　　怎么有点阴阳怪气，冯寂茫然，老老实实说：“他们都比较听你的。”

　　江厌泊长臂撑着椅子后背，眼眸含笑：“我帮你，有没有好处？”

　　冯寂有些警惕：“我没钱。”

　　“都是同学，谈什么钱。”江厌泊意兴阑珊地皱了下眉，余光瞥见窗外一道高峻人影一闪而过，心情又好起来，他往冯寂耳边凑了凑，“以后补课，带我一个怎么样？我也想跟你一起进步啊。”

　　听说江厌泊家境挺好的，怎么老是想蹭免费家教啊？

　　冯寂不明所以：“……我得问问许贽，他们一中时间很紧，不一定有时间带两个。”

　　带一个两个不都一样，看他想不想了，江厌泊瞟了眼窗外定住的人影，笑眯眯伸手，亲昵地点了下冯寂额头：“放心，我保证一句话都不多说，就当个隐形人，他教你的时候，我在旁边听听就行。”

　　两人说话时，周围同学不知不觉减小了音量，但还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男生情绪不错，女生倒是平平淡淡。

　　跟着江厌泊过来的篮球队员咋舌惊叹，怪不得泊哥突然要来看啦啦队，原来是嫂子在这。

　　轻微的咳嗽声响起，伴随着队员们心照不宣的对视。

　　啦啦队里的女生撇了撇嘴。

　　窗户边，预感到冯寂来不及六点放学、特地从一中赶来的男生背靠墙，长腿撑地，脚边随意丢着书包，指节分明的手扶了下镜框，凌厉侧颜被夕阳拓下层层阴影。

　　江厌泊耐心等待冯寂的回答。

　　冯寂并不知道窗外有人，见他像是认真的，犹豫了下，张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她摇了摇头，坚定了立场：“他不一定有空，要是一定要用补课作为条件，那就算了。”

　　也不是非要江厌泊控场。

　　虽然那样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但是总不能拿许贽做人情。

　　江厌泊的笑意淡下去。

　　他深深地看了眼冯寂，不爽地舔了舔后槽牙，旋即又扬起明朗笑容：“逗你的，还真信了？”他伸手，想再弹下冯寂脑门，被女孩子反应灵敏地躲了过去。

　　第一次是没准备，怎么还弹上瘾了？冯寂给自己的反应力点了个赞。

　　江厌泊抬起的手僵了下，扭头对小声议论着的啦啦队员说：“这次篮球联赛，球场上看我们的，球场下，就拜托大家了。”

　　篮球队员们知道他是帮“嫂子”撑腰，纷纷帮腔道：“是啊，大家都好好练。”
　　“一起把一中的气势压下去。”
　　“时间不多了啊，加油！”

　　一群大男孩神态真诚言辞诚恳，啦啦队们都不好意思了，连忙点头，表示一定会打起精神，绝不输给一中。

　　一片热烈回应后，江厌泊挥手说了声：“走了。”夹着球，带着球员们浩浩荡荡离开。

　　啦啦队员们目送他们离去，等他们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纷纷说：“先不要管站位了，先按照冯寂投出来的位子排练起来，等熟练了再微调。”
　　“来来来练起来。”

　　几声清脆的巴掌声后，队员们各自在位子上站好，跟着舞蹈老师的动作练习。

　　冯寂作为一开始就定下的领舞，站在最前面。

　　她扎着高马尾，神情专注，每做一个动作，马尾都在脑后晃动。

　　教室外，靠在墙上的少年微微侧头，听着舞蹈教室里响起的节拍声，长睫轻垂，筛下一片绚丽的晚霞，清隽面庞在光影交织中勾人夺魄。

　　他摸出手机，犹豫片刻，划开屏保，点开了相机，似乎想要不动声色拍张照。

　　然后他动作一顿。

　　走廊尽头，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江厌泊站在阴影里，这一刻，一贯给人阳光之感的他面沉如水，目光中更是含着一丝冰冷的嗤笑。

　　教室里奏响啦啦队的bgm，欢快活泼的音乐令人心旷神怡。

　　教室外两个少年无声地对峙，光影将他们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