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浮生，千年一瞬》冥铭

3、第三章 摩拉肉

　　距离钟离第一次见到归终，已经过去了十余天。
　　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诸多事务的压身，钟离已经渐渐淡忘了这位魔神。只有在闲暇之余，不经意间瞥见桌上那支快要凋零的琉璃百合时，他才会偶尔想起这位不肯与自己订立正式契约的“奇怪”魔神。
　　虽然钟离对归终的行为不甚理解，但契约毕竟是双方的事情，需要双方心甘情愿地签订一份公平的契约，才不失他对于契约的坚守。
　　所以，既然归终不肯与他签订契约，他便也不会勉强。但因为归终白给了他一把尘世之锁，虽然她口上说这是盟约的信物，是对他的挑战，即使与她没有正式的契约，可钟离还是已经决定以后会多多帮助归终。
　　毕竟，她把蕴藏了自己全部智慧的尘世之锁给了他，那么他也不会让她吃亏。
　　而在这个魔神诸起的纷争时代，战争总是无法避免且格外繁多的。这一回，璃月西方袭来了一支强悍的军队，为了守护自己的领土、保护自己的子民，钟离像往常那样，提起自己杀敌千万的贯虹之槊，便往战场上赶赴。
　　这一战，毫无例外的，钟离大获全胜。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回到家中刚打开大门时，便看见了那个大衣袖少女——归终。
　　彼时，归终正端着一盘散发着热气的松茸酿肉卷，正欲往左边的餐厅走去。而钟离此时突然打开了大门，显然也吓了归终一跳，但当归终看清来的人是钟离后，她的脸上便立即露出了笑容。
　　“钟离，你终于回来啦！一起去餐厅吃晚饭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吃晚饭？大家都在等我？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钟离看着手里端着一大盘松茸酿肉卷，还特地走到自己面前来的归终，一时有些云里雾里——
　　不过……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何没有事先告诉我？魈他们是怎么待客的？怎么能让客人端菜呢？
　　虽然此时的钟离心里有很多疑问，但待客之道不容忽略，让远道而来的客人端菜，实在是有失礼仪。
　　“走吧，让我来端菜。”
　　钟离伸出手，示意归终把松茸酿肉卷给他。归终对于钟离这个的举动感到有些意外，但而后还是笑着把松茸酿肉卷递给了钟离。
　　归终的心里有一些小欢喜，因为看起来，钟离虽然说话直白，但似乎格外绅士呢。
　　于是，坐在餐桌前的魈、渡厄真君七七、留云借风真君、削月筑阳真君以及理水叠山真君，便一同见证了这样神奇的一幕——
　　只见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钟离，亲手端了盘刚出炉的松茸酿肉卷，身边还跟着一个满面笑容的大衣袖少女，一同走了进来。
　　他们两人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天差地别呢！就连坐在一旁的留云借风真君看了后，都有些忍不住想笑。
　　而当钟离看见大家都在餐厅里时，虽然他是一个喜怒不常形于色的人，但他还是再一次感到意外。钟离见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味菜肴，于是他便也把这最后一盘松茸酿肉卷放在了桌上。
　　“你们这是？”
　　钟离看着众人，有些疑惑。毕竟璃月事务繁忙，大家聚少离多，就连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吃个饭的机会都屈指可数。
　　“帝君，这是归终为你接尘特意准备的，我们也有好久没有一起坐下来吃个饭了。”
　　魈解释道。
　　“帝君，”只见七七也跳下对他来说有些过高的椅子，一蹦一跳地走到钟离身边，扯着他的衣袖道，“归终姐姐烧的菜很好吃，尤其是……唔，尤其是椰奶，七七最喜欢喝椰奶了。”
　　“七七喜欢就好。”
　　钟离弯下腰，轻轻揉了揉七七的头，而后看向了归终。
　　“归终，这些菜都是你亲手做的吗？幸苦你了，你是何时来璃月的？”
　　“其实，我五天前就来了，不过当时你恰好不在，还是留云给我腾出了间空房，我才好在这儿留宿了几日，好等你回来。”
　　归终已经在璃月等了自己五天，而且这段时间里也没有人通知自己，这更是钟离没有想到的。于是，钟离侧目看了魈一眼，那个眼神仿佛在问：你是怎么办事的？
　　另外，钟离对此的第一反应，便是归终来找自己应是碰上了什么麻烦事，才不惜留在璃月五日，也要等自己回来当面说明。因此，钟离也已经做好了只要归终开口，自己便会帮助她的准备。
　　“归终，我这几日在边境征战，让你久等了。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虽然钟离的出发点是好的，可像这样不分场合地当面询问，就连一旁的留云借风真君都快看不下去了。
　　“咳咳，帝君，别的事饭后再说，我们还是先坐下来吃饭吧？归终的手艺真的不错，你也肯定会喜欢的。”
　　留云的话提醒了钟离，自己似乎确实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询问归终所行为何。
　　“是我失礼了，抱歉，各位。归终，你是我们璃月的客人，还请上座。”
　　而就当众人愉快就席，钟离也才刚刚坐下，拿起筷子准备夹起一块杏仁豆腐时，便响起了一阵不合时宜的急促敲门声。
　　“何事？”
　　钟离开口询问那门外的侍卫。
　　“禀告帝君，前线急报！漩涡之魔神又率兵前来攻打，我们快支撑不住了！”
　　“帝君，让我去吧。”
　　魈立即主动请缨道，他实在不忍心让刚刚苦战完，连凳子还没坐热、一口热菜还没吃上的钟离，就又要再次赶赴前线。
　　“不必，我去。之前一战漩涡之魔神惨败于我，这次他这么快就卷土重来，不容轻视。我也正好借此机会，彻底击溃他。”
　　钟离甚至还没夹到杏仁豆腐，便立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站起身，准备离开。只是，他注意到了众人齐齐看向自己的不舍目光，以及归终那独独有些落寞的眼神。
　　“帝君，吃一口再走吧，归终姐姐一大早就开始准备这桌菜，很辛苦的……”
　　七七再次走到钟离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钟离看向归终，他也有些觉得，自己既没来得及听等了自己五日的归终的诉求，还一口没吃她特意做的一桌菜，就这样又立即离开，似乎确实会辜负了归终的一番好意。
　　“钟离，战事要紧，你快去吧。”
　　虽然眼睛里含着落寞，心里也确实不舍，可归终却还是笑着跟钟离说。
　　归终的明事理，让钟离更觉得会辜负了归终的一番好意，于是，钟离便想寻找一个两全的办法。只见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在发现一盘类似肉夹馍的便于携带的菜后，他便伸手拿起了一个。
　　“赶赴战场的路上，也不是不能吃点东西。这个倒是很便于携带，我便刚好拿走一个，在路上吃。归终，我此行恐怕又要费些时日，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委托魈和留云他们替你完成。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待我回来后，会替你解决。”
　　钟离对归终说完这番话后，便带着那份肉夹馍离开了餐厅，赶赴战场。
　　只不过，钟离不知道的是，归终在璃月等他的这五天里，已经凭自己温柔善良的性格和能做一手好菜的好手艺，赢得了众仙人的认可与青睐。
　　也正因如此，众仙人在看见钟离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后，都不免有些心疼归终。他们理解归终在等钟离归来时那迫切期待的心情，便也能理解归终此刻落寞的心。
　　就好比归终这亲手做的一桌子菜，它承载了归终当时多少的喜悦与期待，此刻便能有多么落寞与难过。
　　“归终，别难过，帝君经常出征，再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留云借风真君尝试着想安慰归终，七七也走到归终身边，轻轻抱了抱她。虽然归终一开始确实很落寞，但看着大家对自己这样好，她那难过的心情便也渐渐好了不少。
　　是夜，晚风吹动着庭前的红枫，簌簌回响。
　　此刻虽然已至凌晨，但归终却还是丝毫没有睡意，她坐在庭院的红枫下，看着夜空中的那轮残月发呆。
　　忽而，从庭廊远处走来了一个人，归终在听见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后，转过了身。她本以为来的人会是魈或者留云借风真君，但出乎她意料的，来的人……居然会是钟离。
　　皎洁的月光和淡黄的灯影交织在一起，倾洒在钟离的身上，他黑棕渐变的长发被束在身后，随着他一步步的走动轻轻摇晃。他琥珀色的眼眸在平时总是那么的不怒自威，可在此刻温柔的月光下，却显得有几分柔软。
　　归终愣愣看着钟离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明明他今天刚去前线赴战，怎么当晚就回来了？
　　“归终，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钟离看着归终，他是在处理完前线的战事刚回来的时候，听魈说归终还没歇息，似在庭院里发呆，便打算过来看看归终。
　　“我，我睡不着……钟离，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漩涡之魔神此番虽来势汹汹，但在看见我来了后便落荒而逃，想必只是想骚扰我方一二，并无心与我大战。边疆的威胁既解，我便得空赶了回来。”
　　“那……那你饿不饿？要不我去给你做点宵夜吃？”
　　钟离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归终会借此机会向自己说明她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但归终却只是问自己……饿不饿？
　　“我不饿，天色已晚，再特意为我做宵夜的话未免太过劳累，你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钟离的出发点虽然很好，但归终听了后却还是失落地耷拉下了头，因为在她看来，本来今天自己特意做了一桌子菜，可钟离却就只吃了一个肉夹馍，唉……
　　“若你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帮我热一个今日我拿走的那种肉夹馍，我觉得味道很好。”
　　在目睹归终失落的神情后，钟离改口说道。虽然他确实不需要吃东西，但见归终如此失落，回想起自己还缺席了今日的晚饭，钟离便不好再辜负归终的一片心意。
　　另外，钟离还觉得，归终做的肉夹馍，确实甚是好吃，可以再来一个。
　　“好啊！我这就去，你稍等一下哦！”
　　归终似乎瞬间便高兴了起来，她的喜悦也同样出乎钟离的意料，这个少女的一言一行，似乎总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似乎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那么特别。看着归终几乎是一蹦一跳跑去厨房的背影，钟离那平静如不起一丝涟漪湖泊的眼光，也略微动了一动。
　　虽然，他还是不明白归终忽而落寞、忽而雀跃的理由。
　　没多久，归终便端着新做好的肉夹馍回到了庭院。
　　月光下，红枫的树影在灯火下摇曳。钟离和归终相对坐在树下的石凳上，钟离拿起盘中的一个肉夹馍，咬了一口，顿觉唇齿留香。
　　“你做的肉夹馍味道甚好，与别处的不同，可以告诉我是如何做的吗？”
　　不知不觉间，钟离已经把盘中的三个肉夹馍都吃了个精光。虽然他身为魔神，但经过这么多天高强度的征战，也难免会有些疲惫与饥饿。即使这种感觉并不强烈，甚至可以忽视，但当碰见好吃且合自己胃口的食物时，便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多吃几个。
　　就比如，归终亲手做的这盘肉夹馍。早在之前钟离带上一个在路上吃时，他便觉得甚是好吃。
　　“你喜欢吃这个呀？那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虽然归终看着钟离把自己做的三个肉夹馍全都吃光，就已经感到很高兴了，但现在钟离居然亲口夸赞自己做的肉夹馍好吃，那么她便更加高兴了。
　　“其实我只是把传统的配方稍微改良了一下，可能用上好的食材做出来的食物口感也会更好吧？庆云顶的小麦磨成的面粉，天衡山的野生猪肉、再格外加上绝云间的绝云椒椒，以及爆炎树旁生长的烈焰花花蕊。这样做出来的肉夹馍，口感层次会丰富许多。”
　　归终如此大胆又别出心裁的菜谱，恰好符合钟离的胃口，可能就连归终自己也没有想到，钟离居然会喜欢吃辣一点的食物。也正因如此，就在刚刚，归终便已经为这种自己特制的肉夹馍想好了一个全新的名字！
　　就叫它“摩拉肉”吧！因为，这是连岩之魔神摩拉克斯吃了，都会喜欢的食物呢~
　　随后，两人坐在树下聊了许久，就连夜色也逐渐深沉，月光也开始有些稀疏。
　　“归终，所以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呢？”
　　钟离发现，归终虽然一直和自己聊天，却也一直没有道明自己此番前来的原因。既然归终不好开口，那么便由他来问吧。
　　“唔……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只是，只是想来找你玩。”
　　钟离看着归终忽闪的眼神，以及脸颊上掠过的一抹绯红，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来璃月找我，甚至等了我五日，只是为了……找我玩？
　　“钟离，你别忘了，我们可是朋友啊！朋友来找朋友玩，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归终立马解释道。
　　可显而易见的，此时的钟离，并不能理解归终的这种心情。
　　就像夜空中无数的星辰与独一无二的明月，星辰都知道明月的存在，可明月却并不一定知道每一颗星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