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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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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扬并无笑意,明显不是关心口吻。
他眸色冷漠,似在等待对方主动远离。
半晌,才有回应。
裴瑜蹙眉,摇头道:“我不怕。”
她小声补充,声如喃语,“我可以帮到你的。”
宸扬别开视线,复指向腰间束缚:“行了,解开吧。”
他垂眼,长睫遮掩眸色,舌尖含着字,“小妖精。”
话落,依旧无声。
沉默中,锦鲤于两人身边徘徊。
宸扬莫名觉得烦躁,眸色愈沉:“再说一遍,解开。”
“我不是...”
话落,听见低语。
他转而看去,语气微扬,“什么?”
裴瑜昂起下巴,直视对方双眸。
她指尖汇集光晕,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小妖精。”
宸扬半眯眼,眸间神色难明。
裴瑜语气坚定,继而承诺:“你放心,很快就不会痛了。”
她皮肤白皙,浅茶瞳色于光晕中格外温柔,却仍坚定地说,丝毫没有畏惧。
明明这般弱小,明明...
宸扬转眸,喉结上下滑动:“随你。”
裴瑜重重点头:“嗯!”
她深吸口气,凝神看向伤处,缓缓探出指尖。
葱葱玉指悬浮于此,逐渐汇集起万千光晕。锦鲤亦受到召唤,如光流般游向此处。
竹屋外,金光蓦然亮起。有气息顺屋檐而至,飘忽在游鱼之间。
裴瑜微微蹙眉,五指上下起伏,光晕闪烁得愈加厉害。
她念起术法,动作如春风般温柔。
宸扬起初任由她动作,片刻,却垂眸看向腹部。
伤口并没有愈合,血迹却逐渐凝固,疼痛亦随之消退。
似清风拂过,触感细腻且温柔,痒痒地,感觉极为陌生。
他勾唇,放缓语气:“没用的,这是天雷之伤。”
无法自愈,无法治疗,正如惩戒一般。
裴瑜没空回答,任由汗水浸湿鬓角。
妖术无法治愈天雷之伤,那么天神气息是否可以。只要努力些,再努力些,或许就能替宸扬缓解疼痛。
她如此想,双眸紧蹙成‘川’,神色愈加坚定。
浅金光晕汇聚成线,于伤口处反复交错。
半晌,锦鲤散去,束缚亦然消失。
宸扬系上腰带,随意拢起长发,脸色好看许多。
天雷之伤没有愈合,但去不似往常疼痛。
他看向眼前少女,眸间神色未明。
裴瑜擦去汗水,扬唇笑:“没事,没事。”眨眨眼,倾身凑前,“怎么样,你好些了吗?”
宸扬微怔,匆忙站起身来。
他脚步虚晃,伸手撑住案台,仰起头,偏不看对方:“嗯。”
“那就好。”
裴瑜长舒了口气,片刻又蹙眉,“可依旧不能愈合伤口...”音量愈低,难掩失落。
宸扬侧目看去,复垂眸道:“与你无关。”
他沉声笑,嗓音缓而长,“天雷之伤,呵,本就如此。”
偶有月光洒落肩膀,更显他身形落寞。
裴瑜仰起头,好奇问:“宸扬,你来自于凡间吗?”
话落,并无应答。
她咬唇,复仓促地补充,“我只是好奇,你要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宸扬薄唇紧抿,不答反问:“小鲤鱼,你很怕我?”
他站得笔直,墨玄长袍勾勒腰身,颇有种王者风范。
裴瑜匆忙摆手:“没有。”犹豫片刻,只得老实回答,“你伤得如此重,我只是担心,担心...”
她偷瞄对方背影,默然收住话音。
“担心什么?”
宸扬侧目,任由月色洒落鼻尖。
裴瑜不觉攥紧衣袖,低声说:“担心你死去。就像...就像隔壁的黄鹂鸟。”
她越想越难过,絮絮叨叨地念,“孤单地,落寞地,在伤痛中离开。倘若这样,实在太凄惨了。”
少女垂眸,小辫顺耳畔摇晃。
她轻咬下唇,仍难掩悲伤。
宸扬凝眸望去,半晌才沉声道:“我并非人族。”
他继而转身,径直看向白墙,又问,“小鲤鱼,你叫什么?”
“裴瑜。”
少女认真回答,眸间璀璨如星辰,“这是我从书中取的名字,怎么样,很好听罢。”
云层挪移,遮挡住月光。
她随意扬手,又唤出锦鲤相伴。
屋内顿时亮堂许多。
宸扬轻嗯了声,便再无回答。
沉默蔓延,气氛愈加低沉。
裴瑜看向他背影,心思混乱如麻。
锦衣说只有凡人才能拥有红血,可人族万万经不住天雷。
宸扬也说他并非人族,可血迹颜色却是丹红。
难道,难道他同恩人一样,是由凡人飞升的上神吗?
所以才能穿过屏障,才能经得住天雷之伤...
裴瑜想得入神,不觉微微蹙眉,指尖揉捏裙摆。
时间似停滞于此,锦鲤萦绕身边,肆意洒落光晕。
她鼓足勇气,猛然抬眸问道:“宸扬,你是不是—”
“我有些累。”
宸扬站于阴影处,嗓音似有不耐,“你先回去罢。”
裴瑜微怔,缓缓说:“好。”
他颔首,声音难辨情绪:“今日多谢。”稍有停顿,又道,“裴瑜。”
风吹入轩窗,将话音送入耳畔。
这是宸扬第初次道谢,语气较之前更为柔和。
裴瑜悄然松开衣袖,足尖踮起又落下:“没关系的。”
依稀间,似听见轻作答。
她复招招手,笑着说,“明天见。”
门被关上,传来‘咔哒’声响。
宸扬抬起手,腕部轻动,便有锦鲤环绕指尖。
他忆起那抹熟悉气息,不觉眯眸道:“裴瑜...”
夜很静,桌案落有烛灯。
裴瑜轻咬笔杆,将今日见闻尽数记录。
“用神气帮宸扬疗伤,能缓解疼痛。”
“被宸扬询问姓名,我很开心,这就是被肯定的感觉吧。”
“宸扬可能是从凡间飞升的上神,需要好好对待。”
“拜托青平去凡间买食物,记得追回下落!”
她换个姿势,再次落笔,着重标记最后一行。
隔日清晨,没等来青平消息。
裴瑜坐在谭边,玉足浸在水中。
她手里拿颗苹果,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足尖蹬出水花。
竹屋场景百年未变,仅有那巨木长得更高了些。
裴瑜抿唇,随手招来纸笔。
她看着过往回忆,双腿晃悠愈快,偶尔还会添写备注。
“裴瑜。”
恰时,身后传来话音。
裴瑜微怔,眸间泛起欢喜。
她飞快转身,在看见身后之人时笑弯眉眼:“你怎么出来了,我还想过会去看你。”
宸扬背手而站,墨玄袍尾被风吹起。
他并未回答,只侧目问,“在做什么?”
裴瑜匆忙收回纸笔,扬手递去苹果:“诺,这个给你,我才摘的。”
宸扬没有去接,仰眸道:“我不吃这些。”
她悻悻垂手,顾自咬了口果子:“不吃就不吃,可甜了呢。”
裴瑜接着踩水花,侧目问:“伤口还痛吗?”
宸扬:“已经好些。”
他望向四周,眯眸说:“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裴瑜竖起手指数:“嗯...大概有两百年。”说完,又摇头,“不对不对,应该快三百年了。时间过得太久,实在记不清。”
区区百尺地界,又以屏障与外界相隔,竟能居住如此之久。
宸扬伸手,任由晨光洒入掌心。
他凝眸而视,又合拢五指:“我明日就得离开。你曾相助于我,想要什么回报?”
裴瑜怔怔停下动作,足尖浸透水中:“可是,你伤还没好。”
我尚未带你了解南陵池,凡间食物也没有送来。
我们才互通姓名,就要转身告别吗...
她将苹果放于膝盖:“等伤好再走吧。”许久才道,“...我什么也不需要。”
宸扬蹙眉,复沉声问:“当真?”
小鲤鱼修为低浅,不应当放过如此增进机会。
他下巴微昂,转眸看向对方,“金钱还是修为。你既帮我缓解伤痛,便可随意提出想法。”
宸扬薄唇紧抿,仰首,眉宇间难掩不耐。
裴瑜垂眸看潭水涟漪,指尖攥紧石沿:“你觉得我帮你,是为了索取修为?”
宸扬眸间困惑,喉结上下滑动,嗓音低哑:“这世间,没有单纯的善意。”
他站得笔直,并未看向裴瑜。
继而,传来‘扑通’声响。
裴瑜将苹果丢入水中,松开手指,缓缓在潭沿站起。
她足尖刚触及地面,忽地小腿一麻,身体后仰,脊背即将触碰水面。
她却坦然,并无慌张之色。
恰时,手腕被人握住,是温暖的,有力的,不禁考虑的帮助。
裴瑜随及看去,正对上一双傲然眼眸。
“小心些。”宸扬说。
她眸色清冷,反握对方腕部,问着:“你为什么拉住我?”
阳光微软,树影随风摇晃,隐约有鸟啼传来。
裴瑜踩在石沿处,宸扬站于草坪。
两人谁也没有动作,谁也没有率先说话,在沉默中凝望对方。
半晌,宸扬皱起眉头。
他思考许久,复挣脱地收回手:“顺便而已。”声音低沉,难辨情绪。
裴瑜从潭边跳下,脸畔小辫随之晃动。
她玉足随意踩入坪间,一步步地朝前走去,逐字重复:“世间没有平白无故的善意。”
声音愈近,宸扬站得愈直。
他感受到湿意落在耳畔,侧目望去,逐渐眯起双眸。
裴瑜踮起脚,足尖在青草处更显白皙。
她倾身,将鼻息洒落男人脖颈:“那么你帮助我,也想要回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