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多采撷》仁瑞

2、君

　　红豆与大桂的进展很稳定，父亲找了村里有名的媒婆，给红豆和大桂算了生辰八字。定下来六个月后二人举办婚礼。红豆和大桂见的次数不算多，二人也没什么话聊，然而大桂对待红豆及其温柔，连说话时都轻声细语，好像哄个小孩。红豆对这门婚事也没什么抵触，到了年纪好像自然就应该找大桂这样的男人结婚，生孩子。然而红豆心中却总是不安，她害怕自己以后也会像两个姐姐一样。自从姐姐结婚后，红豆偶尔去姐姐家里找过姐姐，然而姐姐的日子好像过得并不开心。大姐出嫁的第一年生了个女儿，红豆去大姐家时，见到的大姐总是一副委屈的样子，走路也低着头。红豆跟了她好半天大姐才反应过来。结婚第二年，大姐如愿以偿生了个男孩子。虽然大姐走路抬起头了，可是红豆觉得她好像并不开心。二姐出嫁了以后红豆与她就很少来往了，二姐找的男人是在村里算的上有点钱，刚结婚几个月时，红豆和母亲曾一起去给二姐家送土豆，因为天太晚了，便在二姐家住了一晚。一早红豆在朦朦胧胧间听到二姐让母亲以后少与她来往，男方家瞧不上二姐家人，二姐一与家里人来往，男方家人总是使脸子给二姐。从那以后红豆很少见到二姐，也很少从母亲那里听到二姐的消息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完年之后还有三个月红豆就要出嫁了。母亲很重视这个年，不仅是红豆在家过得最后一年，还有一点是红豆离家在外十几年的姑姑要回家过年了。红豆对这个姑姑没什么印象，姑姑离开村子的时候红豆才两岁，自然对她，没什么印象，父亲说起她来也是带着咒骂的语气。姑姑从小生的就漂亮，然而爷爷给姑姑找的男人却是十分丑陋，姑姑虽不愿嫁，但爷爷已经收了彩礼钱，没有不嫁的道理。姑姑拧不过爷爷的毒打，表面上同意了结婚，却在婚礼的前一天偷偷跑走了。临走时还偷走了家里的几百元钱。爷爷没办法只能将彩礼退回，可是却让村子里的人嘲讽了很久。爷爷和父亲说起姑姑时，总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爷爷是怨恨这个孩子白养这大了，养她浪费了那么多粮食，却一分钱都没收回。而父亲怨恨的是，若姑姑没有逃婚，收的的彩礼钱就能让他娶村长的女儿了。爷爷一直恨姑姑恨到了他去世，即使那样姑姑也没回来，代替姑姑回来的是姑姑寄回来的一万块钱。这钱自然到了父亲手中，也因为这钱父亲对姑姑偶尔也能夸上两句。
　　姑姑到家的时候是大年三十当天，她开着一辆黑车驶进了村口，停在了红豆家门口。村里的小孩都跑出来看这黑色小轿车，红豆记得车上有个像“人”字一样的标志，一直到后来红豆才知道那是奔驰，没有五十万是买不下来的。姑姑穿了件红色的大衣，红豆看着她身着单薄，都替她感觉冷，可是姑姑看起来毫不在意，似乎一点都没有被这阴冷的天气影响到。红豆仔细盯着姑姑看着，姑姑除了身上炸眼的红色，还有嘴上的那抹红色。姑姑嘴唇上的口红可能是红豆见到过最红的颜色了，比姐姐们结婚时的衣裳还要红。可是那抹红在姑姑脸上一点都不突兀，那抹红衬得姑姑美极了，与她们这些村里人显得格格不入。如果没人说，旁人根本不会知道姑姑曾是这个村庄的一员。
　　父亲也高兴极了，因为姑姑带了许多城里的贵重东西，还有一沓子钱。自从姑姑走后，代替姑姑回家的只有姑姑寄回来的钱。红豆本以为这位城里来的姑姑性格会十分古怪，这个年将会在各种奇怪的气氛度过。然而红豆想错了，姑姑开口说的还是她们的家乡话，配着她这身潮流的打扮显得有些奇怪。母亲因为姑姑的到来，准备了好几天，又是去集市准备年货，又是收拾家中的卫生。就是为了迎接家中这位久归的“客人”。
　　父亲对姑姑忙着讲一些客套话，奉承姑姑在大城市混出来了，给祖宗们争光。还对姑姑说有机会把她外甥带到城里混一混，让他们也沾沾光。姑姑似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管父亲说什么都是嗯嗯的回应，父亲有些生气，可却也不敢惹城里这位“红人”。
　　姑姑对红豆却是格外关心，总是问这问那，在听到红豆过一阵就要结婚，姑姑的眼神暗了暗。却也没说什么，从行李箱拿出好多高级化妆品给红豆。红豆拿着这些上面写满了英文的瓶瓶罐罐却不知怎么用。年夜饭上姑姑吃到了许久没吃到的家乡味高兴极了，父亲也不在奉承姑姑，二人渐渐聊起了小时候的事。年夜也在这欢声笑语中度过了。
　　初一一早，红豆正站在门口刷着牙，姑姑走出了门，站在红豆身旁。姑姑的脸上不似昨夜那么精致，唇上没了那抹红，显得整个人十分憔悴。姑姑看着红豆半天，从衣服兜里掏出来个红包递给了红豆。说是给红豆结婚的红包钱，红豆本不想要，毕竟这位姑姑与她并不是很熟悉。姑姑却执意要红豆收下。红豆攥着红包，无奈的收下了。姑姑叮嘱她千万不能让父亲知道这红包的存在，不论以后这钱怎么花，都要花在红豆自己身上。姑姑盯着红豆看了半天幽幽的说了句：“生在这样的地方我没得选，生在这样的人家我没得选，未来我是自己选的，可我也不知道我选的是对是错。”这话虽对着红豆讲的，可红豆却觉得这话好像是姑姑对自己讲的。
　　姑姑仅在红豆家待了几天便走了。姑姑走后这个家又恢复的原样。父母忙着给红豆筹办婚事，弟弟去学校当他的“混世魔王”，红豆则在家做一个待出嫁的媳妇。姑姑的这次到来，大家好像都没什么变化。红豆好像也没有。可只有红豆知道她变了。以前每天她睡前总是会想与大桂结婚后的日子，要给大桂生几个孩子，孩子都起什么名字好。可自从姑姑走后，红豆想的就不再是那些，每个夜晚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红豆总会想到姑姑的那些话，姑姑的红色大衣，姑姑那种与村里人截然不同的姿态。渐渐的她想的不再是姑姑，而是她自己。是她自己换上了姑姑的红色大衣，涂上了最鲜艳的口红，是她自己开着那辆黑色轿车在北京四处兜风。红豆觉得自己好像是病了，但她却很享受这种感觉。有时她甚至希望晚上不要睡得那么快，希望自己脑海中的幻想能更久一些。红豆就这样度过了一夜又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