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薄荷的明天》子木阑

2、究竟是谁的老公

　　"淳哥，经理让你一上班就去她办公室。"小杨一见淳甑就迎面跑了过来，"经理今天吃了过期火药，说炸不死你她就自爆，你待会小心点。"
　　小杨拉着淳甑试图在满地狼藉中寻找落脚点，淳甑看着原本需谈不上金碧辉煌但也是明亮整洁的饭店，如今却如台风过境，惨不忍睹，此刻的他嘴角紧紧地抿着，眼底隐约可见微怒之色。
　　"淳哥，你是不知道，今天饭店一开门就有几个手拿铁棍的人冲了进来……"
　　"有人伤着了不？"说出这话时连淳甑自己也没意识到泛着冷。。
　　小杨被他周身寒气冷不丁地冻了下，连忙说道： "没，没，别当心，好着了，那会儿早，店里就林叔在，那些人倒没伤人，就在那一个劲地砸东西，砸了快一个小时了。经理见到顿时脸就黑了，把林叔骂到都想回娘胎，估摸现在该骂完了，气也消得差不多，还过你还是小心点。"
　　原以为离开F市，就能安静过日子，从前的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连当年锒铛入狱，他也认了，就当是把当年欠下的情还清了，可为什么到今天，还是不能放过他？
　　"小淳，你不能让他去坐牢啊，他是你亲表哥，他那么年轻，一旦进去了，前途就毁了，姨妈知道你会帮我的，你会替他去的，是吗？"淳甑面无表情地看着身旁自称姨妈的人，他年轻，难道我就比他大？
　　妇人死死地拉着他的手，一遍遍地诉说着，旧时的事情，"你知道的，姨妈从小就疼你，当时姨妈顶着所有人反对，把你接来，就看在这份上，帮我一次？算姨妈求你了……"
　　淳甑仿若死人般，站在那一动不动，耳边只有妇人低低的抽泣声，仿佛远在天边，又似近在耳边。死灰般地眼神因心痛无焦聚起来，渐渐地，淳甑感觉周围安静下来，许久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好，我答应你。"
　　…………
　　A市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都市，全国七成高等学府都汇聚在这里，每年更是有数以十万计的外来务工者来到这里，寻找机会。
　　当初淳甑在A市待了大半年，一份工作都没找着，别人一看他有过案底，招手就赶人。经理当年看着他一个半大的孩子，一个人跨了大半个中国来到A市挺不容易的，也没看他的过往就让他留了下来，好在淳甑自己也挣气，辛苦一年眼睁着要升领班……
　　饭店不大，也就能放三四十桌的样子，胜在位置好，靠着大商场，周边又是高档小区，平时这时候早已坐满喝早茶的人。淳甑穿过大厅，来到后厨边的一间小隔间，地方也就七八平，放桌子和椅子就满了。
　　淳甑把手轻轻放在门把手上，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淳甑深吸口气，在脑袋中转过七八种脱身可能，只要不用他赔偿，干啥都行。片刻后他整理仪容，露出个迷人的微笑，推开门。
　　此刻的经理只能用怒发冲冠形容了，见到淳甑，一秒不顿直接抄起桌上的杯子，朝着淳甑脑上咂，开玩笑，饭店别的不说，餐具质量是一等一的好，经理手上那个还是周年庆订作的杯子，这要是砸下来，他就能到地下和老头子一起过清明了。
　　这么点的地方躲是躲不掉的，淳甑立马冲上前，抱住经理大腿，大哭起来："啊，姐，你消消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你对得起咱们爸妈，对得起我的列祖列宗吗，对得起隔壁麻辣烫的大伟哥吗？"
　　我们不是才认识一年吗？咋就看着长大了。还咱爸妈，隔离大伟哥又是谁？
　　趁着经理还在思考爸妈的事，顺手把杯子藏了起来。试图安抚着经理坐下来，一边给她揉肩膀，一边用充满磁性的好嗓音说："姐姐，今天这事了，怎么说也不关我的事吧？你看东西是我砸的不？不是嘛，人是我找来吗？也不是，对不对？如果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我屁都不敢放一个，就别让我赔钱，还有别赶我走行吗？"
　　"不是你，难到人家无端端就跑这捣乱？哼，你也不看看这次饭店损失多少钱，关是玻璃就得好几万！还没算接下来的误工费。"经理的眼神看着直让人发毛，"我问了林叔，那些人走时就说，让我们把姓淳交出来，否则天天来。你自己看着办。"
　　淳甑听着那价钱，心里拔凉拔凉的， "姐，你看我在这工作这么久了，20个月，520天，6240个小时，哪次不是尽心尽力工作的，面对撒野的客人我第一个冲上去……"
　　淳甑仔细观察着经理脸色，见她额头上的青筋有消退的迹象，就知道苦肉计行得通，哽咽两声，"姐姐，你看我一个小孩子哪来这么多钱，你把我卖了也值不了这钱，再说我没工作很可怜的，爸妈又都不在，又没有亲人朋友，还欠了那么多钱，现在就剩你这个姐姐，你忍心让我饿死在大街上吗？"
　　说着说着，淳甑趴在经理腿上还带低低抽泣起来。
　　经理终是心软，但人是自然不能留下来的，冲他那声姐姐份上，只把他这月工资给扣了，就赶紧滚吧。
　　"谢谢姐姐。"淳甑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亮起来，离开时还在经理脸上"啵"了一下，不知道刚刚那个哭得不成样的谁。
　　淳甑摸着手里的名牌，其实就是那种每个饭店服务生都有的，带在胸口刻有自己的名牌而已，但淳甑就是舍不得还回去。把名牌放进口袋，经过大堂时把歪倒的椅子桌子扶好，看着踏着满地的玻璃，突然想到什么，紧紧握着拳头，跑了出去。
　　"小baby，来找茬是吗，怎么不先看看这是哪？辣姐的店也是你们随便进的吗？"
　　店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小混混模样的人，那个自称辣姐的女人，脚踩在一个混混的胸口上，正是岚姨刚刚提到刀疤男。
　　辣姐手上抗着把西瓜刀，正用刀背拍着小头目的脸，嘴里还叼着根烟，烟火忽明忽灭的，看得出心情十分地不好，俯下身，在烟头将将抵在对刀疤男的鼻梁上，这人"嘶"的一声，额头隐约浸出冷汗，却也不敢说话，这时辣姐开口："小baby，你刚说想干嘛的，找谁来着？"
　　辣姐声音谈不上冷冽，仔细听甚至还会觉得有种少女的羞涩感，但只怪此刻的她这明明轻声笑语，但眼中藏着杀气的表情实在厉害。
　　刀疤男被她看着直发毛， "没，没有，我们只是想来买几杯奶茶，网上说这里奶茶好喝……啊！"辣姐脚下用力，"对不起，对不起，辣姐，小的真不知道这是你的店，要不然给我一百个胆……"
　　辣姐一挑眉，刀疤男哆哆嗦嗦不敢说下去了，"哎，给点新意的台词，这都听八百年了。"
　　"辣姐，是乡里十八村的标杆人物，三好青年，乃我等学习瞻仰敬慕的榜样，我等奋不顾身来到这里，只为能一赌辣姐音容笑貌，如今小的心愿已了，请让我们一路走好，保证今后十里开外辣姐绝不会见到我们。"
　　"嗯，这还差不多，滚吧，回去多读两年书，还有音容笑貌是形容死人的。"狠狠吸了口烟，一脸凶神恶煞的，活像电视上那□□大姐大，把几个喽啰吓得屁颠屁颠爬出去。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一点战斗力都没有，拿个铁棍就以为自己无坚不摧，想当年姐姐出来混，没两把西瓜刀都不好意思出来……"
　　对上门口呆若愣鸡的淳甑，辣姐瞬间变回以前那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淳甑对于辣姐的光辉事迹是略有耳闻，漂泊大雨的小巷中，雨水滑过她稚嫩的面孔，顺势滴落在她手上的两把西瓜刀，面对对方十几人的包围，她大吼一声，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入对方阵营，经历数小时的血战。她也是一脚踩在一个头目的胸口，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然后用犀利的眼神看向最后一个站着的人，在还没开口，那人就生生吓晕了。
　　这是辣姐一日三餐都要拿来吹嘘一遍的事迹，以前淳甑总觉她一个大龄剩女，快30岁还没拍过拖，没点爱情滋润，导致常年内分泌失调，难免精神有些失常，现在看来，需夸大成分有之，但从她对付刚刚混混的手段上……哎，浪费了，怎么以前就不根辣姐好好学两招旁身，亏大了！
　　看着淳甑脸上表情从呆愕到惊讶再到沉思懊悔，最后展现在辣姐面前的是一个富含深意的微笑。
　　该不会把这小朋友吓傻了吧？刚想开口安慰两句，就发现淳甑眼眸闪烁了一下，然后盯着她的嘴唇……好吧，正确来说是看她唇上的半根烟，想起这小朋友非常不喜欢烟味，辣姐心虚地把烟给掐灭了，偷偷地往垃圾桶扔，刚刚那个大杀四方威风凛凛地大姐大从来没出现过。她还是那只可爱善良，给根胡萝卜就灿烂的小白兔。
　　"别扔那里，容易引起火灾。"淳甑不用看她都知道她在做什么。
　　"哪有烟，辣姐从来都不抽烟，夏雨，你给小淳说说看。"
　　被叫夏雨的人，和淳甑一样，是这里的店员，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相当甜美可爱，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笑起来弯弯的，总让人忽略她其实是个国家二级运动员的身份，项目是：跆拳道。
　　对于刚刚辣姐对付几个小混混还要带上刀，表示十分鄙视。
　　此时的她正收拾东西，准备开店，听到有人喊她，也不回头，"啊，是啊，这里谁都可能抽烟，就辣姐是最不可能的，店里的烟味绝对是晚上小花留下的。"
　　辣姐，牙齿痒痒的，这臭小丫头一点都不走心，小花是只猫，怎么有烟味。
　　面对辣姐恶狠狠地眼神，夏雨只给她吐了吐小舌头。 两个战斗满级的女人，此刻却像两只可爱的兔子。
　　淳甑本来还想和辣姐展开一场，为期三小时关于吸烟有害健康的谈话。话到嘴边转了个弯，看在她今天这么帅气份上，就纵容她一次吧。
　　淳甑过去把她的西瓜刀放到一旁，然后仔仔细细检查辣姐有没受伤，需说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几个混混被打得满地打滚，但毕竟的好几个成年的男子，还拿铁棍，所幸只有几处擦伤，问题不大，淳甑也暗自松了口气。
　　辣姐和夏雨都是他非常珍惜的朋友，他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情给她们带来麻烦，又或者给店造成损失。
　　"放心，就那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我还没放眼里。"辣姐勾着他的脖子，几乎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行啦，你也别想太多，安心工作就好了。如果真心存愧疚……嗯？"
　　淳甑对上她那轻挑的眉毛，和翘起的嘴角，回给她的直接是一肘子，淡淡道"不行，没有。"
　　"啊！辣姐出大事了，快看，快看！"
　　就在淳甑与辣姐暗自较劲时，旁边的夏雨惊慌地叫起来。
　　"辣姐，我老公出事了，呜呜，我肚子里一孩子怎么办了，快八个月了。"夏雨拿着手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来。
　　淳甑一时没反应过来，扫了眼她那平的不能再平的肚子，没记错的话这丫头目前还单着。还是辣姐反应快，立马跳了起来，手划过新闻，脸上以肉眼可见的担心，"他官方微博也证实了。囡囡别伤心，我会把孩子抚养大的。"
　　淳甑终于反应过来，看了眼收银台边那个两米高的，人型画板，再看回抱做一团的俩人，然后用看精神命的眼光审视她俩，冷飕飕地说："你们戏过了，赶紧开店，快十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