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拯救小可怜》宁小星

6、凡尔赛大师

　　到底是年轻底子好，穆阳受的伤不少，但都没有伤到根子里，在医院多休养一下就能好个七七八八。只是医生说他长期营养不良，身体发育有些迟缓，必须加紧补充营养，把根基打好来，否则成年以后身体可能会较常人更弱些。

　　为此贺明珠绞尽脑汁地想方法，大鱼大肉太油腻，肯定不能往病房里送，她偷偷翻遍外婆的小库房，什么燕窝人参冬虫夏草，只要是能用得上的补品都被她折腾出来。不敢明目张胆地往穆阳眼前送，小少年自尊心强又敏感，若是让他知道这些食材的价值，他肯定不好意思接受。

　　索性便把搭配的都搭配在一起，煮成一锅浓粥，看不出来谁是谁，叫穆阳热乎乎一锅都喝下去。贺明珠心满意足，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你在医院好好养伤，等明天放学了，我来看你哈。”时间不早了，贺明珠恋恋不舍地向穆阳道别。她好不容易才从外婆那里争取来探望穆阳的许可，一天一次，晚上七点半之前必须回家，“这是今天的课堂笔记，你精神好的话就看一看，要是觉得累，不看也没关系。等你回学校了，我再帮你补课就好。”

　　穆阳直起身：“我觉得我都好了，可以马上出院上学。”

　　“不行呢，医生说了你至少还得再待一个星期，”贺明珠帮穆阳掖了掖被子，顺手摸了摸他比以往圆润了些的脸颊，“小朋友，不要你觉得，要医生觉得才可以哦。乖啦乖啦，一个星期很快的，眨眨眼睛就过去了。”

　　穆阳垂下眼睑，无声地点了点头。贺明珠心满意足地揉了揉他的呆毛，笑着走了。

　　她走以后，穆阳低头沉思，久久没有动作。他终于抬头环顾了一圈明亮宽敞，装修雅致的单人病房，眼神木愣愣，没什么光采。病房的环境这么好，肯定要花不少钱，他不是住得无聊，他是受之有愧，配不上。

　　翌日，贺明珠正准备出发去学校，还没走出家门，就被外婆接到的一个电话截住了。

　　“什么，穆阳不仅私自出院，还自己把医药费给结了……”贺明珠起初吃了一惊，再联想到他昨天反常的表现，暗恨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发现事情的异样呢，“他明明答应过我要好好休息的，怎么就变了。而且他哪儿来的钱啊，不行，我得去找他。”

　　外婆拦着不让：“除了上学，你哪儿也不能去。”

　　贺明珠不依：“外婆，你别这样。学校里的课程，我都会了，缺一节两节课没什么关系的。穆阳的情况你也看到啦，他那么艰难，我不能不管他。”

　　外婆摇摇头，不赞同：“明珠，外婆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小姑娘，可你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穆阳的事情超过了你能掌控的范畴。你可以帮他一时，不能帮他一世，更多的事情，他得自己去面对，去解决。”

　　不，我可以帮他一世，我这一辈子重生回来就是为了保护他，让他免受伤害，给他一世平安喜乐的。贺明珠心底的声音在用力抗议，但她一个字都不能说出来，她的执著，她的坚持，哪怕面对她最敬爱的长辈，也无法倾诉重生而来的因果缘分。

　　“好吧，那我不去了，”她只好假装妥协让步，“可是医药费我们得还给穆阳，明明是我们的心意，不能让他来买单。”

　　外婆点点头：“你放心，钱的问题，我来处理。”

　　到了学校，贺明珠还是闷闷不乐。果然她隔壁的位子是空着的，穆阳没来上课。人在教室里，思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贺明珠脑子里反反复复都在思索，为什么穆阳明明答应了她，却不遵守承诺，偷偷出院了呢？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穆阳才会第二次从她身边逃走。他是不是还不够信任她，所以不愿接受她的帮助？

　　揉了揉额头，贺明珠忍不住叹了口气：“好难啊！”

　　“说难的同学都是没有认真复习昨天课堂知识点的人，贺明珠同学，就请你上来把这道题目做一遍吧。”

　　“蛤？”贺明珠愣了愣，瞄了一眼黑板上那道她口算都能得出答案的物理题，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老师，你在说我吗？”

　　物理老师黑着脸，口气不善：“不是你还有谁，快点，别磨蹭蹭的。要是做不出来，下课以后，你来我办公室留堂。”

　　留堂是不可能留堂的，死都不可能在物理课上留堂。这是前物理学博士，物理系教授贺明珠女士最后的倔强。

　　她耷拉着脸，不情不愿地挪到黑板前，拿起粉笔不假思索写出一连串公式。写了一个版本她还不满意，又另起一行用不同的方法写了一种解答方法，一种又一种，一种又一种……

　　直到她的板书写完了整个黑板，贺明珠把手里的粉笔一丢，丧眉搭眼地回到了座位上，再看看旁边空荡荡的座位，想到此刻不知怎么样了的穆阳，忍不住脱口而出又是一句：“好难啊！”

　　……

　　全场所有人包括物理老师在内，看看贺明珠一字不改行云流水的板书，再看看她愁眉苦脸的模样，简直要憋屈到吐血。这是哪里来的凡尔赛大师，用五种方法解同一道大题，还有脸吐槽题目难，快把她拖出去毁灭啊！

　　沮丧的情绪持续到放学，下课后贺明珠垂头丧气连看路的心思都没有，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个人。额头被人用手挡了一下，没有传来预料中的痛楚，她抬头一看，撞到的人居然是穆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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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学校啦！”她开开心心地，恨不能抱一抱少年。

　　“嗯……”穆阳自知做事理亏，面对她不变的热情，一时不知所措，只小小声地回了一句。

　　贺明珠瞧他心虚的小模样儿，原本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是嘛，穆阳同学只是个十五岁的小朋友，她比他成熟懂事，要多包容包容小朋友的小别扭嘛。

　　“现在都放学了，你来学校做什么？”她不解问道。

　　班主任站在两人身后：“我找穆阳有点事，贺明珠你早点回家吧。”

　　贺明珠必须不听话啊，她果断躲在门外偷听他们谈话的内容。感谢学校墙壁的隔音效果，真的不太好，大致能拼凑出两个人都在说些什么。
　　就说穆阳哪儿来的钱交医院费，原来是把自己的学费垫进去了。拆了东墙补西墙，才会被班主任下补交学费的最后通牒。

　　“再交不出钱，我们只能取消你今年的入学资格，真的没办法再拖了……”

　　贺明珠按捺着左等右等，终于等到穆阳从办公室出来走远了。等他的身影看不见了，贺明珠才敢现身到班主任面前。

　　班主任见到她，皱着眉头问：“贺明珠，你怎么磨磨蹭蹭，还没回家？”

　　贺明珠大眼睛转了一下：“老师，我……我爸有个小想法，想和您讨论下，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时间？”

　　班主任一听贺明珠提到她爸爸，立马换脸，满脸堆笑地温言细语道：“明珠呀，有什么事情，你说你说。”

　　贺明珠狡黠一笑，娓娓道来：“事情是这样的……”

　　当天晚上，穆阳枯坐在小院破旧的石凳上，数着罐子里还剩下的几张零钱，想着白日里班主任的话，绝望地几乎要落下泪来。

　　“阳阳……阳阳电话……电话响了……”穆妈妈笑嘻嘻地跑到他面前，穆阳赶紧用袖子抹了一把脸，问道：“妈妈，是谁打来的电话？”

　　“学校……是学校呢！”穆妈妈想了会儿，答道。

　　穆阳一听，抱着零钱罐，冲到屋里，气喘吁吁地举着听筒：“喂，你好……”

　　接完电话，穆阳咧着嘴笑得像个小傻子，他欢呼一声，把刚才还视若珍宝的零钱罐随手一丢，搂着穆妈妈快乐地转圈圈。

　　“妈妈！妈妈！！学校给我发奖学金啦，我有书读啦，我又可以接着读书啦！！！”

　　穆妈妈虽然听不懂儿子在说什么，可她被儿子洋溢的喜悦感染，也跟着一起欢呼，一起哈哈大笑。

　　手里捧着一本文言文注释，贺明珠拧着眉头死磕语文。读了十几年的理工科，重回高中生活，她的高中语文水平比上一辈子还要惨不忍睹，拉胯到根本不能忍受的地步，只能多花功夫补起来。

　　一瓶草莓味牛奶被纤细的手指握住瓶身，摆在她的眼前，贺明珠瞥了一眼，假装视而不见，埋头苦背文言文。

　　那人在她身边踟蹰了下，终于忍不住开口，喏喏地说了句：“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从医院偷偷跑掉。”

　　贺明珠仍然不做声，把某人当做透明空气。

　　少年脸色逐渐惨白，他咬了咬干涩的唇瓣，强忍着心头涌起的痛楚，接受了自己已经被贺明珠讨厌到直接无视的事实。

　　不是早就已经预计到了吗，穆阳自暴自弃地想，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和贺明珠那般的天之骄女做朋友呢。

　　她是天上高高悬挂的明月，他是脚底被反复践踏的污泥，他曾经受过她的照耀，感受过她的温柔，就足够幸运。人要知道感激，他没有资格去贪图更多，到此为止就好，到此为止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