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拯救小可怜》宁小星

5、酒鬼

　　磕磕巴巴说不清话的大舌头音，还没见人，浓重恶臭的酒味先冲到贺明珠的鼻子里。胡子拉碴，一头乱发的高壮男人，手拎着个酒瓶子吊儿郎当地走过来，贺明珠向前迈了一步，站到穆阳身前护着他：“穆阳发烧了，必须去医院。”

　　男人不耐烦地打量了下贺明珠：“哟，从哪儿冒出来个好管闲事的臭丫头，滚一边去啊……”

　　他抬起厚实粗糙的大手随意推搡了贺明珠一把，后者脚下不稳，差点撞到绿化带的灌木丛。

　　“下贱玩意儿，别去医院浪费老子的钱。”那个酒鬼伸手扯着穆阳的衣领把人往家的方向拽。

　　贺明珠哪里肯，扑过去想扯开男人的手：“你放开他，你给我放开他！穆妈妈，帮帮我！”

　　哪知道旁边的穆妈妈一见到酒鬼男人，就怕得缩成一团，根本不敢动。
　　十五岁的贺明珠毕竟年纪小，力气弱，无法跟个成年男人力气抗衡。她不断反抗的动作叫酒鬼烦躁极了，嘴里骂了声脏话，大手一挥就要往贺明珠脸上招呼。

　　幸好贺明珠躲闪及时，只被对方的指尖擦了一下脸颊。酒鬼男人见一击未得逞，抄起手里酒瓶想打贺明珠。她真以为自己躲不过了，哪晓得穆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将贺明珠护在怀里，用后背硬扛了这一击。

　　“臭小子，敢帮着外人气我，老子打死你！”酒鬼男人失了理智，抄起另一个酒瓶竟要往穆阳头上上砸。

　　“不要……”贺明珠阻拦不急，几乎崩溃。

　　“穆天德，你住手！”一声怒喝从他们身后传来。

　　那酒鬼男人如同被点穴般，猛地停住了动作。

　　贺明珠一见身后那人，忍不住眼泪盈眶，委屈喊道：“外婆！”

　　穆天德转过身一看到傅教授，连忙缩着身子道歉：“傅教授，我，我……不知道她是你外孙女，否则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碰她一根手指头。”

　　外婆阴沉着脸，目光锐利似刀，盯得穆天德一动不敢动。她冷冷开口：“有什么话，你去跟警察解释吧。”

　　原来贺明珠一向外婆报备她来找穆阳，外婆就第一时间开车赶往贺明珠所在之处，并在来的路上报了警。

　　贺明珠坐在车后座照顾着发烧发到意识模糊的穆阳。她心里有诸多疑惑。为什么外婆会提前报警，她怎么预判出自己会遇险呢？但透过车镜照映出外婆黑沉的脸色，贺明珠底气不足，不敢多说一句话。

　　医院的病床上，穆阳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处理好了，整个人却依旧昏昏沉沉地躺着挂药水，贺明珠坐在一旁，担忧地握着他的手。他仍在发烧，汗涔涔的额头，发丝湿漉漉的耷拉在上面。贺明珠轻柔地拨开那几缕头发，露出穆阳因病弱而白得不自然的脸庞。

　　贺明珠细细端详他此刻的模样，并在心底与记忆中的大明星穆阳做着对比。

　　十五岁的穆阳年幼而瘦弱，生活困窘，长期营养不良。他的五官没有长开，眉眼中郁结不散，有些不合年龄的阴沉。个子矮矮小小，胳膊大腿都枯瘦，甚至连肋骨的痕迹都分明清晰。除此之外，他满身都是新旧伤痕，暴躁的酒鬼父亲，在这之前肯定虐打过他很多很多次。

　　那时他比现在还要幼小，还更无力反抗。他如何躲避，如何保护自己，他躲藏的时候有没有失声痛哭，他承受苦痛的时候是不是内心更加绝望？

　　在无数个被亲生父亲虐待暴打的日日夜夜，那个小男孩是怎么一个人孤立无援地撑下来。

　　贺明珠总以为自己是不幸福的，可与穆阳幼时经历的苦难相比，她的苦楚，她的不幸福，显得那么微小与薄弱。她的父母从未在物质生活上亏待过她，也不曾以任何方式虐待过她。他们只是忽然之间就不爱她，只是忽然之间，这世间没有人爱她了，她失去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容身之所。

　　她自认为饱尝孤独之苦便觉人生至艰至难，却不知有人遍历人间苦难，还执迷不悟地爱她。

　　思及此，贺明珠忍不住握紧穆阳的手，无声地啜泣。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靠近，贺明珠惊觉外婆为穆阳办完住院手续回来了，她抬起袖子胡乱地在自己的脸上擦蹭了两下，把泪痕统统抹去，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外婆朝贺明珠招招手，示意她到病房外来：“明珠，晚上你就别在医院了，回家吧。”

　　贺明珠乞求：“穆阳的烧还没退完，他一个人待在医院真的好可怜。外婆，我想留下来照顾他，求求你了。”

　　“不行，”外婆拒绝得很果断，“你还小，是个孩子，怎么能去照顾另一个孩子呢。我会为他请个专业的护工，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可是……”贺明珠还想坚持。

　　外婆碰了碰贺明珠脸颊上包扎过的伤口，心疼不已。她的明珠宝贝是万千宠爱娇养长大的孩子，从小到大家里人都不曾碰过她一根手指头，今天却差点被个穆天德那个酒鬼殴打了。现在回想起来都叫她心惊肉跳。

　　“没有可是，你也受惊受伤了。听外婆的话，回家好好休息一个晚上，穆阳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大人会帮你解决的。”

　　离开医院前，贺明珠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外婆，你是不是认识穆阳的爸爸，我看他好像很怕你呢？”

　　外婆顿住，犹豫了下，她摸了摸外孙女的左额头：“在你小的时候，我们有过一次接触。穆天德嗜酒好赌，脾气暴躁，不是好人，你以后千万要记得离他远一点。最好……最好和他儿子也别走得太近。”

　　“穆阳和他爸爸不一样的，”贺明珠不愿意，她怕外婆因为混蛋穆爸爸对穆阳有偏见，连忙帮穆阳说好话，“他很温柔的，还救过我，我们是同桌，我想和他做好朋友。”

　　“唉……”外婆叹了口气，“拿你没办法，你呀，还是这么固执善良。你要是真的喜欢和穆阳接触，外婆也不拦着你，那个孩子确实本质不坏，就是命太苦了。”

　　贺明珠眼睛亮起来，抱着外婆撒娇卖乖：“外婆，你最好啦！嘶……”
　　动作太大，她不小心蹭到脸颊上的伤。外婆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贺明珠耸耸肩，马上做乖巧懂事状。
　　*
　　微风轻轻扬起白色窗帘，静谧的黄昏笼罩住天地。

　　“啊……张嘴，啊……”

　　少年瞧着眼前的汤匙和握住汤匙的白皙手指，呆呆地不知所措。

　　“再不喝，粥就要凉了。”贺明珠皱着眉头，凑过去细细打量穆阳，“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叫护士姐姐来看看？”

　　“没有，别去。”穆阳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又像被烫到一样马上松开。

　　他红着耳朵不好意思道：“我自己吃吧。”

　　“不行，”贺明珠把汤匙凑过去，“你是病人，要好好休息，要被照顾得舒舒服服的，所以我来喂你吃。啊……张嘴……”

　　穆阳推拒不过，只能张嘴硬着头皮，接受小姑娘亲昵的投喂。粥的温度恰好入口舒适，顺着食道流入胃中，暖意融融，无比熨帖。

　　乖兮兮吃粥的模样可爱死了，贺明珠喂完粥摸摸少年毛绒绒的头顶，用小大人的口吻表扬他道：“真乖，真是个听话的小朋友。”

　　穆阳脸上羞涩的表情瞬间有点僵，偏头躲开贺明珠还想继续摸头的手，抗拒道：“别碰我呀，你才是小朋友呢！”

　　贺明珠笑呵呵地也不生气，收拾好餐具后戳了戳穆阳脸上的肉肉：“只有小朋友，才会对这个词较真呢。”

　　穆阳气鼓鼓着脸颊，不服气地反戳她的额头：“你和我一样大，我是小朋友，你也是。”

　　哪怕内心里住着个老阿姨，贺明珠装起嫩来毫无压力，她捧着脸，偏头朝穆阳眨巴眨巴大眼睛，睫毛扑闪扑闪像蝴蝶翅膀在飞舞，撩动着别人的心弦：“对呀，我本来就是可可爱爱的小朋友呀！”

　　说完，她都被自己嗲嗲的声调恶心坏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她一笑，穆阳也跟着开怀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干净纯粹，一扫平日里的沉郁卑怯，洋溢着少年独有的爽朗和青春，掩不住眉眼间出色的风姿，那是多么幸福无忧的模样。

　　贺明珠不知不觉都看呆了，她禁不住伸手触摸他的脸颊，穆阳温热的脸颊立刻像着了火般的热烫。只是这一次他却舍不得躲开。

　　“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像今天一样笑哦。”贺明珠直率地告白。

　　穆阳心跳漏了一拍，他望着那双凝视自己的眼眸，浅棕色的瞳仁中独一无二地倒映着他的身影。尽管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影能在这个高不可攀的少女眼中停留多久，但他直觉，他的一生甘愿为这眼眸中不尽的缱绻温柔而倾尽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