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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我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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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斜对面有一家卖针线的铺子,一楼卖货,二楼是住房,那房间的窗户开了一半,正好能看到百茶铺二楼的情况。
窗户后面,箭在弦上,已经拉了满弓,目标正是张山甫……
拉弓的汉子怒道:“将军,我杀了那个牲畜。”
站在旁边的男人,他的脸上有刺字,为了掩盖这个刺字,他最喜欢的饰物就是一只青铜面俱,此刻,青铜面俱之下,看不清男人的表情。
“没我命令,不准动手。”
“他们,他们杀了周君贤。”那汉子急得要哭。
“已经杀了。”
“将军……”
男人低沉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你也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哭什么?”
“可我担心,他们会害二少爷。”
“他们没机会。”
“将军,我只想帮二少爷……”
“今日我们都在,你帮他,若明日我们都不在,谁帮他!?”
“这……”
青铜面俱下面是一双冷静异常的鹰眸:“精彩之处,不在于演戏,而在于懂得如何去看戏!”
“……”
……
福伯站在楼上看完全场,对张山甫道:“少爷,周君贤已经死了。”
柴敬和董良吓得屁滚尿流,刚才周君贤还义正严辞地站在狄咏这边,下一刻就死了,俩人像狗爬似的手脚并用,爬到张山甫身边,抱着他的大腿就开始哭。
“大师兄,我们错了,哇——哇——”然后就开始嚎哭。
张山甫伸手,摸着柴敬和董良的头发,像摸自家的狗,说了声:“乖。”
狄咏指着张山甫,质问:“是你杀了周君贤!?”
张山甫正色道:“周君贤死于意外,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
狄咏看到此刻张山甫斜着眼睛。
这种眼神阴冷、毒辣、凶狠、毛骨悚然、充满负面、饱含恐惧……只要被这种眼神盯上,分分钟让你死了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
狄咏看到这个眼神,瞬间生出一种错觉,他不是冒牌货,他是真正的张山甫,只有这双眼睛的主人,才能做他们的大师兄。
他的小哥哥只是个少年,眼睛里有星辰大海,一眼就是一辈子。
这种霸气的眼神与气场,是他小哥哥永远也不俱备的。
张山甫抬起下巴,高傲地说:“这个世界上,随时随地都有人死于意外,有人走路摔死,有人喝水呛死,你想让他怎么死?”
狄咏:“……”
第一次从张山甫的口中听到那个“他”字,狄咏知道这个“他”是谁,张山甫也知道狄咏知道这个“他”是谁,其余师兄也都知道这个“他”是谁,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个“他”是谁,那就不必说透了。
狄咏深吸口气,沉声问:“他在哪里?”
“十八层地狱。”
狄咏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要倒了,但他依然保持情绪稳定:“你到底要怎样!?”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话,你到底要怎样!?”
“我都不知道你要怎样,你凭什么要问我要怎样!?”狄咏说。
俩人像在说绕口令,但他们知道这不是绕口令,这是俩人第一次正面谈判。
张山甫:“你的态度,决定了他的下场。”
狄咏:“!?”
“跪下。”
“……”
“叩头。”
“……”
“诚心认错。”
“……”
“怎么?不肯!?放不下面子!?还是丢不下脸!?”
这个男人那双眸冷漠、高傲、蔑视、尽显上位者的威严与警告,令人后背生寒,无端生出一种恐惧感。
狄咏双眸闭上,单膝跪下,然后改为双膝跪下……
柴敬和董良都不忍心看到他这样,俩人都暗中闭上眼睛,悄悄低下头。
“叩头认错。”
“……”
“不要我说第三遍。”
狄咏机械的叩头,他的额头轻叩在地板上,虽然街面上闹翻了天,也跟这里没有一丝关系。
“我错了。”
“说,我是谁!?”
“……”
张山甫伸手摸着柴敬和董良脑袋,像是在撸狗:“告诉他,我是谁!?”
柴敬和董良吓得颤抖不已,纷纷道:“是,你是大师兄。”
狄咏机械地张口:“大师兄,我错了。”
张山甫瞪圆了眼,厉声道:“声音太小了,听不到。”
“大师兄,我错了。”提高一个声调。
“听不到,你们听到了吗!?”询问众人。
身后站着的师兄弟们全部摇头……
张山甫就:“呵呵呵呵……”地笑起来,笑得很张狂的样子。
“狄咏啊狄咏,我若不满意,这事就完不了,继续,不要停。”
狄咏麻木地,非常机械地叩头,每叩在地板上,就发出“咚——”地一声脆响,同时他提高了嗓门,大声说:“大师兄,我错了。”
茶楼的第二层,只能听到清晰的“咚——咚——咚——咚——咚——咚——”声,还有一连串的“大师兄,我错了。大师兄,我错了。大师兄,我错了。”
师兄们渐渐地,面露不忍之情,但他们害怕张山甫,不敢吱声帮狄咏说一句话。
狄咏的额头已经叩出了红印,然后有了血丝,接着皮肤破了,开始冒血珠子,地板上每叩一声,就会有一个浅的血印子。
福伯看了都皱眉……
张山甫终于放下茶杯,淡淡道:“够了。”
狄咏:“……”
“你说说看,我是谁!?”
“是大师兄。”
“说清楚一点。”
“你是大师兄张山甫,你的张太师的儿子张山甫。”
张山甫点点头,对其余师弟们说:“我们份属同门,师父已经死了,我这个做大师兄的,勉为其难代行师父的职责教育一下十一师弟,你们觉得合适吗?”
众人皆点头:“合……合适……”
“十一师弟年幼且莽撞,敬酒不喝,非要喝罚酒,你们觉得我教训一下他,过不过分呢?”
众人:“不……不过分……”
“呵呵。”张山甫笑着站起来,拍拍衣袍。
“十一弟你记住,这天底下只有一个人叫张山甫,那人就是我。”
狄咏:“……”
张山甫弯下腰,拍拍狄咏的脸:“以后遇到我,记得要温良恭谦顺。”然后命令:“我们走。”
狄咏抬头问:“他呢?”
张山甫的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道:“已经跟你说过了,他在十八层地狱。”
狄咏:“……”
……
张山甫走到楼下,门口负责盯风的两位壮奴跟了上来,拥着自家少爷走前面。
突听“嗖——”的一声,一只冷箭划破长空,直接擦过张山甫鼻尖,钉入前面两寸处的木柱子上。
张山甫吓坏了,顺势往后倒,被两个跟班稳稳地接住。
福伯赶上来,将柱子上的箭取下来,只见箭尾处画了一只面俱的图案,这就是唯一的标识。
“少爷您看。”福伯将箭递给张山甫。
张山甫看到这个面俱图案,恨得直咬牙:“面涅将军——”
福伯担忧地说:“少爷,这人是否想加害于你呢?”
“他若要杀我,早就动手了,只不过是想给我个下马威摆了。”言毕抬头看着街对面斜上方半掩的窗门,他很确定,就是这个角度射出的长箭。
他朝那窗门抱拳一下,啷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若敢动我分毫,我爹会让你全家鸡犬不宁。”然后带着众人走了,走了……
窗后的汉子看着戴青铜面俱的人:“将军,这个牲畜竟敢威胁你!?老子晚上去杀了他。”
青铜面俱拿下来,此人正是狄青,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副将:“杀杀杀,你就知道杀,人家都说我是匹夫之勇,我看你更是匹夫之勇。没有实力的愤怒,是毫无意义的。”
副将:“……”
……
狄咏只觉得很累,全身无力,他坐在地板上,站都站不起来。
有脚步声,那人上楼来。
来人戴着斗笠,有面纱裹在斗笠周围,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脸。
狄青蹲下,查看了儿子额头的伤,拿出另一只斗笠给他:“戴上,不要让人认出你来。”
狄咏知道现在已经安全了,他接过斗笠戴上,一行人下楼时,官府的差吏来了,他们听说刚才这里发生了意外,有对夫妻打架,看热闹的路人却意外被杀。
副将驾驶马车停在外面,狄咏上车前,还有点犹豫。
狄青道:“我已安排了人来处理周君贤的后事,你现在不要管这些。”
狄咏:“……”
父子俩坐着马车回了府,一路沉默无语。
狄青的书房里挂着一副巨大的字,上面只有一个字——“忠”。
北宋的狄青与南宋岳飞齐名,但世人多赞岳飞,而冷落狄青,为什么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狄青文化程度不高,正史或野史均没有记载狄青会写诗,更没有留下任何诗词。
南宋岳飞不一样,写有慷慨激昂的《满江红》这类千古流传的经典诗作。
狄青的书房没有挂附庸风雅的诗词歌赋,就算挂了他也看不懂,他既不信儒,也不信道,自然也不会挂孔孟的画像。
狄青的坐佑铭只有一个字——“忠”。
狄咏看着这个“忠”字,沉默良久。
许久之后,狄咏先开口。
“记得有一次,其余师兄背后议论他,说他很可怜,为什么可怜呢?因为他是独生子,没有手足相伴,孤独地成长,所以很可怜。我便将这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阿爹,你知道他听了之后说什么吗?”
狄青摇摇头:“……”
“他告诉我,独生子其实很可怕。为什么可怕呢?因为没有亲兄弟竞争,贪婪与霸道不会受到约束,才是最可怕的。”
狄青:“……”
“我很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说,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可我当时真的,我真的听不懂。我甚至没有继续追问一句,哪怕多问一句这人是谁也好啊,没有,我听了之后什么也没问。”
“……”
“现在我懂了,因为我见到了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很可怕的人。”
狄青摸着胡须,沉默不语。
“可我懂得太晚了,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来自何处,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那你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狄咏点点头,坚定地说:“当然。”
“知道今天你错哪儿了吗?”
狄咏看着父亲,轻声道:“我害死了周君贤。”
“还有呢?”
狄咏一时语啄,答不上来了:“……”
“你不知道对方的实力,甚至没搞懂对手是谁。”
“……”
“你想当然地以为,那人是假的,而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真的,唯有你一人不肯面对现实,非要说他是假的。这是你错的第一步。”
狄咏:“……”
“他老子张尧佐,他老丈人颖国公,才是你真正的对手。张尧佐胆敢私下买通科考,找人冒充他的儿子进入国子监,这样瞒天过海有多少人知情?有多少人被蒙在鼓里?这些人的利益关系是连通的,他们才是你真正的对手。”
“……”
“你既然要追查这件事,就要做到心思缜密,顾全大局。周君贤的事绝不能再发生,否则所有人都会离开你,因为没人愿意跟着一只猪。”
“……”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狄咏:“我要找到他。”
狄青点点头道:“如何找?有头绪吗?”
“大概有一点。”
“说说看。”
“他还活着。”
狄青:“……”
“我以前特别爱讲笑话。相处久了,大家就会要求每个人都要轮流讲笑话。那时,他讲过一个笑话。他说:有一天,他去了地狱,一层一层地往下走,终于,他穿越了十七层,来到第十八层地狱的时候,看门的小鬼告诉他,欢迎你来到人间。但是这个笑话太冷了,我们大家都没有笑。”
“……”
“今天我问张山甫他在哪里,张山甫告诉了我两遍,说他在十八层地狱。”
狄青:“……”
“所以直觉告诉我,他还活着,只要活着,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张山甫也说到十八层地狱,或许是习惯了这样说话方式,而他提前给了你这种暗示。”
狄咏:“……”
狄青认真打量了儿子一番,道:“还有别的线索吗?”
狄咏摇摇头:“暂时还没想到。”
“既然没想到,就早点休息,你额头的伤,估计五天内好不了,到时候用你娘的香粉抹一下,五天后成亲,你还要学习婚礼上的礼仪,这几天准备一下吧。”
狄咏:“……”
脑袋一下失了灵,没转过来……
“阿爹,你刚才说谁?”
“说你。”狄青正色道:“三个月前,皇上就给你指婚了,你当时赶着出门办事,也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跟你说过了,腊月十五以前必须赶回来,因为腊月二十是你的婚礼。你的未婚妻是清河郡主。”
狄咏差点跳起来:“不行,我不娶妻。”
狄青看到儿子反抗,完全搞不懂状况:“为何不娶妻?是清河郡主,皇上指婚,是你说不娶,就不娶的吗?”
“阿爹一直都告诉我,你不是迂腐的人,生平最讨厌那些繁琐的规矩。大哥找到心仪的女子,虽然门弟不般配,但你还是成全了他们。你一直是个开明的父亲,为何要让我娶一个不认识的人?”
狄青看他像看一个怪物:“你是不是脑袋被叩傻了?你的婚事能跟你大哥比吗?我以前的确说过,讨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的婚事,那是皇上指婚,难道我要违抗皇命吗?”
狄咏大声道:“总之我不娶妻,郡主也好,公主也摆,说不娶,就不娶。”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狄咏听到父亲这么问,当即脸一红,脑袋就低下去了。
“咏儿,你这么大了,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要再孩子气,有喜欢的人也行,和郡主成亲之后,再将你看上的人纳做小妾,不是两全齐美吗?”
无论狄青说破了嘴皮子,狄咏还是不同意。
最后终于是把老父亲说冒火了,当即道:“你要跟我犟!?还嫩了点……”
其下场不用说,被关起来了……
狄青担心他逃走,吩咐下人将窗户全部用粗木条钉上,屋门外轮流守着人,这下插翼也难飞了。
……
父子俩开始斗气,一人绝食,宁可饿死,也不娶妻。
另一个更硬气,宁愿儿子饿死,也绝不放他出来,必须娶妻。
狄夫人回府了,听说了此事,再着急也没用,因为丈夫不准他去见儿子,怕她偷偷将儿子放了。
两天后,赵宗实来了。
狄青不敢怠慢,小王爷是知根知底的人,当即将实情给小王爷讲述了一番。
赵宗实听了笑道:“狄青莫急,我今日来,就是要找狄咏谈话的。”
狄青知道儿子一向都很听小王爷的话。
府上的下人将狄咏的房门打开了,赵宗实刚踏进一步,立即捂住鼻子道:“哎哟,这都是什么味儿啊——熏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狄咏在房里闹绝食,饭菜端来两天了,他也不吃,就这么放着,变质坏掉了也没有下人进来打扫,馊掉的饭菜瓜果的味道就在屋子里循环,当然臭了。
下人们不敢污了小王爷的眼,赶紧进屋收拾。
狄咏看到赵宗实像看到救兵似的,立即翻身下了床。
“小王爷,你救救我摆——”
赵宗实一看到他,大叫一声:“哎呀,我仔细瞧瞧,这额头……”
狄咏就开始左右躲闪:“……”
赵宗实一把抓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端在手里,仔细看过后,摇头道:“哎哟,我好心痛哟,真的叩了一千个响头!?”
狄咏:“……”
“其实我今天来,是因为听到一个消息,有一个叫周仁的商贾,他到处散布消息,说你因为品行不端,被张山甫抓到现形,然后你在他们的帮助教育下,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自愿叩一千个响头,诚心悔过。有这回事吗?”
狄咏惊得张大了嘴:“谁!?周仁说的!?”
“对呀,周仁,说是你的同门师兄弟,他还说师父死了,大师兄代表师父清理门户,你自愿受罚,叩了一千个响头。我就奇怪了,不可能的吧,吹牛皮的吧。今天专门跑来看看你,可你的额头,真的叩破了啊!!”
狄咏端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周仁,我的六师兄,当初我去泉州他找,他招待我吃喝玩乐了整整三天,我当他是好心,却没想到他背后捅刀子。哪有一千个响头这么夸张,只有一百九十九个。”
赵宗实:“……”
“真的,小王爷,我数了的,每叩一个头,我都心里默记一下,只叩了一百九十九个,没有一千个。”
“那什么,为什么要叩头?你真的做错了事?很严重的错事?”
“我说不是,你信吗?”
赵宗实笑道:“我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将你额头的伤痕挡住,三天后,你就要举行婚礼了,万不可被人看出你额头有伤,否则流言愈传愈广,更难收场。”
“我的声誉不重要,还请小王爷跟皇上求个情,婚礼取消,我不娶妻。”
赵宗实大惊:“你疯了吗?还有三天,万事俱备,就差你了,你现在说要取消?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皇上当年想把长公主嫁给新晋状元薛奎,不也是要赐婚吗?但是薛奎却拒绝了,他不愿意做附马,也没有被杀。皇上是千百年以来最好最仁慈的君王,不会杀我的。”
“哟,你这是把退路都想好的。薛奎为什么要拒绝皇上赐婚?那是因为他已经有妻子,而皇上并不知道这件事,才乱点鸳鸯谱,后来皇上知道了,就放弃了让他做附马。你的情况能与他一样吗?你要拒绝,早干嘛去了?现在还有三天就要成亲了,你说要拒婚,你是不是嫌命太长啦!?”
“那我之前也不知道这事,我前两天才知道的。”
赵宗实摇摇头道:“哎,我头痛,暂时换个话题。上次你跑到我府上告诉我,那个张山甫是假的,我就产生了怀疑,然后我又派人来找你,你爹却说你出门办事了,告诉我,这三个月你都干嘛去了?”
狄咏就开始讲叙发生的事情……
许久之后,赵宗实叹道:“原来如此,张山甫为了逼你就范,于是你下跪给他叩头,以致于额头都叩破了。”
“小王爷现在知道前因后果了,周仁到处散布我的摇言,根本没有叩头一千下。”
赵宗实摸摸下巴,道:“我跟你讲,我派人去找你,没找到,然后这三个月呢,我就自己查,这一查,还真就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是吗?小王爷快说说看。”
“我派人去了偃师,偃师是张尧佐的老家,也是张山甫的老家。那个小地方,谁家出了什么事,基本都能传遍当地。原来张山甫在偃师很有名气的,在当地,他有一个响亮的外号,叫“狗屎做的鞭子”,是不是很特别?”
“什么意思?没听太懂,为何要叫“狗屎做的鞭子”?”
“就是“闻(文)也不能闻(文),舞(武)也不能舞(武)”的意思,是不是很形象的比喻?”
“……”
“那个假的张山甫与张氏父子肯定有很密切的关系,至于到底有什么关系,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而己。”
“我也这么觉得。”
“张尧佐权倾朝野,手下门生这么多,假设某人要讨好张尧佐,让自己的儿子去做假,代替张山甫参加会考。这其中的利益关系交织,完全有可能。假的张山甫骗了你们三年而未被揭穿,看来他的出生也不是普通人家。”
“小王爷分析得有道理。”
“只是这么多巴结张尧佐的人,就算挨个查,也不是这么快就有结果的,你要想找出这个人,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
俩人又说了几句,真是绕到死胡同里了。
“换个话题吧,说说你的婚事。”
狄咏立即说:“反正我不会娶妻,无论谁来劝,都没用……”
“我记得三年前,你来我府上拜年的时候,那时你说有喜欢的人了,只是你高攀不上别人,那人是张尧佐的女儿?”
“不是。”狄咏赶紧道:“我不认识张尧佐的女儿,以前我只知道他叫张山甫,现在我才知道,他是假的张山甫。”
赵宗实惊得:“啊——”张大了嘴,半晌才道:“不会吧,你喜欢的人,竟然是,那什么,你喜欢男色!?”
狄咏挺直了腰板:“怎么,我不能喜欢男色吗?”
赵宗实差点捂着嘴笑出来:“呵呵,不是不能,自古以来,喜欢男色的人多了去了,却从未听说过有人因此不娶妻的。”
狄咏粗声粗气地说:“小王爷,你不懂的,我根本不爱那个什么郡主,怎么可能跟她结婚?”
“爱?你是不是对结婚有什么误会?姻缘只是违持经济与两个家族融洽的手段。”
“……”
“张尧佐背后有贵妃娘娘。而你呢?你被人按在地上叩头一百九十九次。额头都叩破了,你有什么底气与他对抗?”
“……”
“目前当务之急,是扩充自己的实力,清河郡主的闺名叫赵芸萝,她是皇后娘娘身边养大的,虽然年纪小,但轮资排辈,我见了她还要唤一声芸萝姐姐。你娶了她,就是向皇后娘娘表明态度,你是站皇后的。皇后与贵妃的争斗旷日持久,你也是晓得的。你即将要成亲,张山甫还让你把额头叩破了,这只是为了单纯的教训你吗?错,这是打皇后娘娘的脸。”
狄咏觉得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了,脑袋已经不够用了,嘴巴张得老大,呆滞了……
“你现在需要决定,要么站张尧佐那边,挺贵妃娘娘,要么跟芸萝姐姐成亲,站皇后娘娘。”
狄咏顿悟,赶紧表态。
“小王爷,此话我懂了,我虽然笨,但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我还是晓得的。三天后,我娶那个郡主。”
“今日我来,还要在你这里得到一个保证,你与我芸萝姐姐成亲,将来做了我的姐夫,绝对不能辜负她。你喜欢男色这件事,也无伤大雅,但你要记住,芸萝姐姐的主母地位永远不可替代。”
狄咏深吸几口气,正色道:“好,我听小王爷的话,我向你保证,永远不辜负她。”
赵宗实就笑起来……
狄青听说儿子已经想通了,那真是太好了,这个儿子一向听小王爷的话,以后遇到什么事,都可以请小王爷出面。
因为时间紧迫,狄咏开始了婚礼上的礼仪练习,他不能给皇后娘娘丢脸,更不能丢小王爷的脸。
……
成亲前一天,赵宗实又来找他,说要带他去见一个人,事情会有转机。
虽然马上要举行婚礼了,事情很多,但是小王爷亲自出马,肯定是有大事,狄咏没想这么多,立即跟他去了。
俩人地来到一处神秘的地方,只见那低矮的民房內,昏暗的小黑房子烟雾缭绕,到处推放着法宝,案桌前供奉了几尊神像。
狄咏奇道:“小王爷,你带我来找谁?”
“这里住着一个神算子,外号谪半仙,无论求签还是算卦都很灵验,或许他能帮你找到那个人。”
狄咏大失所望,咕咙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信则灵!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头绪,问一问也挺好的。”
只见一身穿道袍的中年男人坐在案桌后,拈着小胡子:“要找何人呀?”
狄咏基本提供不出来什么信息,既不知道小哥哥的真实姓名,也不知道他生辰八字。
道人问他是否有那人的物件?
这倒是有的,狄咏拿出一只折扇,上面的题字就是小哥哥写的。
道人将折扇置于案桌上,囗里念诵着经文,一手拿桃木剑,一手拿酒瓶子,昂头喝了一口,然后朝桃木剑喷出酒来。
狄咏看了一阵心疼,心想,你把老子的扇子都喷花了,若你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看老子不找你算帐才怪。
道人继续念念有词的样子,突然,眼睛大睁:“不好,此人己死。”
狄咏吓得一个激灵……
赵宗实赶紧问:“大师何出此言?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道人:“据卦象显示,此人现在在水之上,土之下,身边靠着木。”继续分析:“水之上,土之下,身靠木。不正是睡棺材埋土里了吗?”
赵宗实想了想,道:“若一个人,住在桥下面,不正是水之上,土之下,身靠木吗?”
道人一想:“哦,也对哦。”
狄咏暗中番了个白眼。
道人的面子上有点过不去,立即说:“再抽个签吧。”
狄咏依言开始摇签筒,然后,抽了一只“大凶”。
这就有点尴尬了。
赵宗实立即说:“再抽一支吧。”
狄咏又再抽了一支,这次是“大吉”。
赵宗实乐道:“果然我命由我不由天,大吉之相啊。”
道人立即笑起来。
赵实也笑了。
狄咏的内心五味翻杂,勉为其难地跟着笑起来,其实他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
道人又问狄咏是否最近有梦到此人。
狄咏如实道:“经常梦到他。”
“哦,梦中他有没有说话呢?”
“有。”
道人喜道:“看来此人还活着。”
赵宗实不解。
道人:“死人入梦,通常是不会说话的。只有活人入梦,才会在梦中说话。”
狄咏听了这话,觉得有点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