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爱》白兔白又白

1、第 1 章

　　我是个再平凡也不过的人，过着普通人的日子，毕业后在城市找了份工作，每天上下班，踏实低调的生活。

　　大城市里像我这样的很多，即不特别出色也不是特别差劲，九十后的年轻人多半来自双薪家庭，一出社会父母就送一辆车，每个月赚的钱拿来缴房租和买喜欢的东西，只要能养活个人就好。

　　也许是因为自小太顺风顺水，造就了我没有野心，甚至有点无所谓的性格。反正无论好的坏的日子都是一样过，最后谁不是要向上帝报到。

　　所以我从不委屈自己。

　　我工作的地方是个极负盛名的连锁语言中心，里头的员工阴盛阳衰，和我同期毕业的小方羡慕得不得了。

　　“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心机的。”他挤眉弄眼的打趣我。

　　我嘿嘿干笑，虽然不是什么玉树临风的大帅哥，但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我在女同事之中的确颇受欢迎。

　　“你要喜欢也一块儿来好了。”我淡淡的回应。

　　“过去干嘛？”他摊手。“我的英文太烂。”

　　那间语言中心专门教授英文，所有在职员工都必须说得一口流畅英语。

　　“烂就来学啊。”

　　“不要，工作都累死了，有时间我不如上上网骗小妹妹。”小方从事IT业，经常向我抱怨做他们那一行交不到女友，而且公司里一眼望去都是男人，无聊到极点。

　　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其实并不享受被女人包围的感觉。

　　没错，我是个道道地地的gay，我喜欢的是男人。

　　中心里头那些青春年少的男孩才是我的目标。即将出国念书的孩子，望子成龙的父母花大笔钞票把他们送到中心恶补英文，十七八岁的少年脚上都似装了弹簧，皮肤光洁，而且玩得起忘得快，只要出了国便全无麻烦，最适合做一夜情的对象。

　　就像……现在在我身下的男孩。

　　“以后和别人在一起也别忘了我。”

　　男孩一怔，紧紧抱住了我的脖子说：“Jess，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呵，他们每个都说过类似的话，可孩子是天下间最无情的生物，通常转眼便忘。因为年轻，我们都有遗忘的本钱。

　　“好啊，那你留下来别出国了。”

　　这是一场畅快淋漓的身体交流，男人和男人之间有性无爱是很寻常的，纯粹的感官饗宴，不像跟女孩子有那许多计较。

　　在床上合得来就多玩几次，合不来就一拍两散，多么简单。

　　完事后正要去浴室清理，男孩忽然从后面一把抱住我。

　　“今晚我就跟爹地妈咪说，我不出国念书了。”

　　啥？我僵直的转过身。

　　“Jess，我要和你在一起。”男孩的脸上红潮未退，不过我的背脊却阵阵发寒。娘咧，偶尔也会遇上这种的，爱情小说看太多的鸳鸯蝴蝶派。

　　“别开玩笑了，别人想要都没得去，你应该好好把握机会。”我搬出大人的派头循循善诱。

　　“可是……”男孩的大眼睛居然浮现泪花。“那我就不能天天看到你了。”

　　Oh shit！你要天天看我干嘛呢！

　　“谁说不能，现在网路那么发达，用视频就可以看到我了啊。”我信口雌黄的安抚，暗暗决定要将他从我的即时通通讯录中屏障掉。“而且……我们还可以……”我邪笑着凑近，在他耳边轻喃：“试试用视频。”

　　男孩被我的提议弄得耳朵都羞红了，看得我狼心大动，要不是顾及等一下约了父母亲吃饭，早就扑上去再战三百回合。

　　匆匆洗了澡又为男孩招了辆计程车，在他的不断要求下承诺晚上再打电话给他，我才跳上轿车往市区的酒店狂飙。

　　我爸在大学里教书，生平最讨厌人迟到。

　　堪堪即时安全上垒，我将车钥匙丢给了泊车小弟，在酒店大堂的镜子审视了一下仪容，又把一个女同事的照片塞进钱包里，确认一切全无破绽后，换上一个好孩子的腼腆笑容。

　　说是吃饭，还不是想叫我去相亲来着，给他们看我钱包里的照片应该能拖个一时。

　　唉，有时候真不明白老人家的想法，刚毕业才一年便迫不及待要我结婚，人生在他们眼里难道仅仅是念书工作生孩子吗？

　　婚我是会结的，但不是现在，等我玩够再说。

　　经过柜台要往楼上的川菜馆走时，我听见一个人用非常标准的英文正和柜台小姐争论：

　　“我明明订了房的，怎么会没有房间呢？”

　　我禁不住停步回头。

　　柜台前站着一个男人，我只看到他的侧面便怔住了。

　　心跳漏了一拍。

　　信不信有一见钟情这回事？

　　在遇见丹以前我从不相信。

　　所谓‘一见钟情’，并不是刚看到就爱的死去活来，这绝对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是……像将一颗种子悄悄埋进心里的感觉，等到发芽扎根后，已经来不及说后悔。

　　我对丹的第一印象自然不错，否则也不会鸡婆到上前管人闲事。

　　柜台小姐解释订房系统故障，他要的房间没有订到，由于是酒店的错误，会以相同价格补一间更大更高级的给他。

　　两人鸡同鸭讲，一个用英语一个勉强中英参杂的应付，越说越不明白。

　　我望向那男人，眉目深邃有混血的痕迹，难怪不谙中文。

　　踏前一步，我对柜台小姐做了个手势，表示愿意充当翻译。两人明显松了口气，事情搞清楚后，我笑着转身。

　　在那个时候，我真的没有刻意要去结交谁的意图，有好感是一回事，进一步认识又是另一回事，我还不至于分不清梦幻与现实的差距。

　　“嗨，我是Daniel。”他对我伸出手，露出一口白牙。

　　着了魔般，我和他轻轻一握。如果说丹的侧面让我心跳，那么他的正面就能直接将我击昏。

　　那是一张非常端正的脸，笑起来两颊有浅浅的酒窝，发色偏淡，略带孩子气的模样令他看来比实际上年轻，当时我还估算他跟我差不多大。

　　他不是我所见过最帅的，却莫名其妙的最使我心动。

　　“Jess。”我简单的报上名字。萍水相逢而已，无需说得太详细。

　　“谢谢你。”他握着我的手一紧，害我的心也跟着一麻。这人……会是同类吗？我暗暗揣测。

　　“不客气，举手之劳。”我礼貌的说着外交辞令，目光顺着他修长的手指往上，最后停留在他宽度恰好的肩膀，那是我选择床伴必看的部位之一。

　　我向来觉得肩膀线条流畅的人很性感，而丹有着很好的身材比例。

　　我虽然喜爱少年青涩柔韧的肢体，不过对丹成年男子的体格并不反感。我在一步步走入情网，只是当下我不明白，原来情有独钟的意思是会为了对方不断破例。

　　尚在心神荡漾，丹已经默默抽回了手。

　　糟了……我很尴尬，担心见不得人的想法被人窥探，忙掩饰的轻咳一声：

　　“嗯……我有事先走一步……”

　　没有再和他有任何视线上的交汇，我匆匆掉转头进了升降梯。对着光洁的壁面整了整头发，我发现脸上嫣红一片。

　　搞什么？是吹到风着凉了吗？按捺着怦怦乱跳的心，打死我也不相信此刻是为了另外一个人在脸红。

　　就当作欣赏了一道美好的风景吧。世上的美人美物那么多，总不能样样据为己有，这点道理我懂的。

　　吃饭的时候由于极度心不在焉，一不留神答应了下礼拜的相亲饭局。我这个懊恼啊……赶紧掏出钱包展示女同事的照片，结果爸爸凉凉的说了一句：

　　“多看几个打什么紧？你又没把人带回家可见也不是认真的。”

　　哦，我倒是小觑了老爸。

　　妈妈见我变脸色，小心翼翼的哄说：“杰思，那女孩我跟你爸爸都挺满意的，你多交几个比较一下也好。”

　　“这点恕我不能苟同。”我嗤笑。“我一旦认定就绝不见异思迁。”这是真心话，我不会轻易涉足婚姻，但如果我结了婚，那就是一生一世的承诺。

　　妈妈是老爸的第二任妻子，我在五岁以前都以为有两个母亲，爸爸是在大妈自杀后才正式迎娶我妈。

　　我永远也不能忘记推开浴室门的刹那，悬吊在木梁上的身影轻晃着，微凸的眼里甚至带着笑意。

　　因为不能孕育子嗣而被迫和别的女人分享夫婿，大妈是怀着什么的心情看待我的？

　　我无法喜欢女人说不定便是大妈的诅咒。

　　听出我话中有话，爸爸勃然拍桌：“小孩子家懂什么！叫你去你就去，不要太自以为是！”

　　催婚时说我长大了，我若表达意见立即就变成小孩子，到底算啥？

　　妈妈拉拉我的袖子，示意我别再顶嘴；她可怜兮兮的夹在我们父子间的矛盾多年，我不是不心疼妈妈，可是我无法原谅她。

　　拿起杯子将茶一饮而尽，我努力控制脾气，同时告诫自己要冷静。

　　算我没出息好了，我知道只要表现乖顺，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果然，没听见我吭声，爸爸也缓下语气，他求和般的望我一眼说：“一个人住万事要小心，我再给你办张卡，银行会给你寄过去。”

　　每次都这样，说到最后就是用钱贿赂我。

　　一餐饭吃得我食不知味，头昏脑胀，好不容易送走两位老人家，我松开领带，直接走进楼下的酒廊打算喝两杯发泄郁闷。

　　刚在吧台坐下，忽然听见有人叫我。

　　“Jess？”

　　没精打采的回过头，我瞬间精神一振。拿着饮料往这边走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在大堂认识的Daniel。

　　其实后来我发现每次遇到他心情就会转好，大概是刚好处于低潮或是他总能让我开心，反正我不承认那是因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