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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蜀州城里一阵锣鼓喧天,高高的迎亲队伍从城这头排到了那头,沿着城里的一条主道站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双眼往远处城门口瞧,好不热闹。

      周遭逃难来的外乡人在外边可没见过这世面,两只眼珠子瞪得大大、下巴都快跌到了地上,有人拉着一旁的人悄咪咪问:“嚯!好大的排场,这是谁家的亲事?”

      被问那人恰巧是当地人,一听身边人没见过世面的语气多少带了点瞧不起的意味,他勾唇昂然好像是在说自家喜事一样,指着花桥洋洋得意地说道:“容老爷,容石毅知道吗?”

      “知道啊,蜀州的大能人。”

      “知道就好,今天这婚事就是容石毅嫡子的姻亲,你想想能不排场吗。”

      “容老爷嫡子?”外乡人立在一旁,嗫嚅一句,“那倒也是说得过去。”双手缩在袖筒里朝着一旁站着看热闹的本地。

      之前那个本地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装模作样地叹息道:“要说这容老爷的嫡子,说来也是个可怜人,这还不长大亲娘就死了,娘家那边和这边的感情不怎么好,一来二去这容少爷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还有这婚事,娶得是容夫人在世时定下的周家小姐,可照我看这周家小姐和容家少爷并不相配,两人具是有想法的新式男女,我看这婚事看头肯定也少不了。”

      ……

      迎亲队伍的敲锣打鼓的声音一点一点逼近,小墩儿战战兢兢地挤在后门门边听着外边的动静,都已经是这时候了,要是少爷现在不走那可就真来不及了。

      于是,小墩儿朝着里边给了一个手势。

      紧接着,就在他身后的柴房后冒出一个身影,这人像是做贼似地足尖点地,一阵悉悉索索左右转着脑袋打探快步跑到小敦儿身后。

      “可有人盯着?”容辛开口小声问道。

      小墩儿摇了摇头:“后门没得人看着。”他说这话的时候故意不去看自家少爷的脸。

      舍不得,还是舍不得。

      容辛瞧见小墩儿眼泪都快要下来了,忙把衣袖蹭到小墩儿脸上,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安慰道:“你这是做什么?离别总有重逢之期,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小墩儿这些天心里也是这么盘算的,可时局如此不由得让人会往坏处去想,都说十年离,难相逢。于是小墩儿眼泪情不自禁地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容辛紧跟着也慌乱了起来,明明都说好了的,他到达北平之后就会来信,要是寻不到人那他自然也会回来,更何况即使是打算去北平读书也不过三年五载而已,他昨天还安慰了小墩儿整整一天一夜,没想到临走之时这小子又想不开了。

      小墩儿抹眼泪的时候见容辛蹙着眉一脸忧愁,于是抽噎道:“我舍不得少爷走是一回事儿,可外边的人都说那北平城里的人可会骗人了,狐狸精可不再少数。我是担心少爷你在北平让狐狸精给骗了。”

      说出来顾虑之后,小墩儿倒是松了口气,他家少爷什么都好,才学不错,长得不错,诗词歌赋,笔墨文章那都不在话下,可唯独这少爷心眼儿太实。

      时间来不及了,再不走迎亲的轿子就要到家门口了,容辛伸手按在小墩儿肩头,对他保证道:“你家少爷也不是蠢笨的人,还能由着狐狸精骗不成?再者,我是去投奔舅舅,总有大人在我身边照看着,你大可放心。”

      话音刚落,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两人,容辛和小墩儿登时局促起来。

      “哟!这不是大少爷和他的小跟班吗?”

      一个穿着斜襟低领黑印花绸旗袍的窈窕女子出现在二人眼前,她顶着一头时兴的烫发,步履曼妙而轻盈,走到两人面前时红唇边还勾着丝丝笑意。说这话的名叫素鸳,之前是蜀州戏班子的名伶后来被容老爷看中强纳进府里做了七奶奶。

      “你来干什么?”容辛很少与这人打交道,看她这时候陡然出现还以为她是来盯着自己的。

      “少爷怕不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二位看见我怎么如此见外啊。”素鸳玉指绕着手里丝绸帕子轻声讥讽一句。她这人素来嘴刁,逢人就喜欢插上两针过过嘴瘾。

      谁承想,她倒是刻意收敛了声响,踮起脚尖就像是戏台子上花旦一般莲步轻移走到容辛面前来来,又探出身子歪头一瞥就看到了他身后的包袱,她努着嘴打量着容辛,倏地她开口问:“带钱了吗?”

      “啊?”容辛被问懵了。

      “此去北平路途遥远,你要是带的钱不够怎么办?还有这一路匪患严重,你得钱分开装,总得留个后手。”说完,素鸳眼神带着几分嫌弃拨开小墩儿的小肉手,冷淡的眼神落在容辛身上,又不知打哪摸出几块银元交到容辛手上:“这钱不多,但钱这东西怎么着都不算多,你带着吧。”

      “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

      素鸳冷静地看着他,好像隔着他这张脸在看另一个人一样,隔了一会儿后她竟对着容辛展露出了笑颜,就这样素鸳将容辛推搡出了后门,她告诫道:“往北走,不管你去哪儿这里都不要再回来了,蜀州不是你的归宿,容家也不能是牵绊住你的顽石,你只要向前走便好。我会照看这傻小子,你只管做自己的便是。”

      容辛站在门外,那扇朱红色的后门在他面前慢慢合上,最终一点儿缝隙都没留下。

      ……

      容辛出了北城门后黯然松了口气,回望着蜀州城门,这里牵绊了他十七年,这十七年里的过往都像是一层揭不开的迷雾一样,朦朦胧胧的身影在他身侧辗转、徘徊却又离开。容辛心想素鸳说得没错,蜀州一向都不是他的容身之地。

      再之后他不停歇地跟着一溜人就朝着北方去,偶尔与豫州过来的难民交汇,听他们说上几句。

      “现在是哪哪都不太平啊。”

      “时局如此,再者世风日下,全国都是举步维艰,咱们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就更加艰难了。”

      “要我说,咱们不如下海,去南洋讨生活。”

      “可别了,去了南洋要是死在半道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去西北吧,西北如今还算安稳,虽说西洋人打着各种名号行盗掘之事,但那可并不危及咱们老百姓啊。”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

      容辛一边听着闲话,一边坐在地上啃着干粮,吃饱喝足找了个地方靠着睡了一会儿。也就十几分钟时间他一睁开眼摸到身侧——钱没了。

      再看小墩儿先前买的芝麻饼,他那些芝麻饼也就只剩下了他刚咬过的那一小块。

      容辛连忙站起,有些惊慌,他还没来得及将钱分开装呢。一看向周遭的人,都是些过路的难民,有些人瘦骨嶙峋,可有些人确实庞大腰圆,生的络腮胡子,一个个看上去都是些混不吝。他再一打量自己,瘦得像麻杆一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挑。文弱书生在这些人面前犹如兔子进了老虎窝一样。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一旁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开了嗓:“小子,你看什么看!”

      他一瞬间心颤如鼓:“没有……我没看你。”

      那人闻言朝着地恶狠狠啐了一口,容辛再也不敢去计较那丢失了的银元了,他朝一处人多的地方走出,后来中途还往自己脸上抹上了泥巴,衣服也撕烂了几个缺口,穿得像是乞丐一般这才安安稳稳走到了冀州附近的一个小县城里。

      那天风沙极大,进城的人都灰头土脸的,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皆是匆匆过客。

      一到县城他就找了个客栈走了进去,掌柜的年方四十,穿的是洗的发白的灰布长衫,带着一顶满人的小圆帽,看见有人进店忙招呼小二。容辛却朝着柜台走去,掌柜的头也不抬,问道:“住店还是……”

      “要一间房,还有,可否能换些铜板。”

      “可以。”

      刚换完钱,容辛就打算上二楼去睡一觉,这连日来他风采露宿,如今是片刻都等不了了。走到二楼的拐角处,正好听到下方传来的声音,他伸出头一望就看到几个年轻人坐在一块畅所欲言。听众人口音有湘西来的、蜀州来的、还有从西南哪边来的,可谓是将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人都给聚在了一起。

      “要我说,学了法学又当如何,君.主.立.宪也好,联.邦.共.和也罢,且看这世道,我们这群人又有何用武之地。”

      领着容辛上楼的客栈掌柜的瞧见容辛偷听的认真,就问他:“你也是要去北平读书的学生?”

      还不等容辛回答,客栈掌柜便说:“若去北平读书你倒是可以跟着那一处的学生一道去北平,他们都是今年入学的新生,你们一道走还能有个照应。”

      容辛心里忖度一番,他此番去找苏修成,也就是自己舅舅,找不着得到还是个未知数,如果找不到他也不能回到蜀州去,这般贸然回去肯定会连累了妙安。

      于是,容辛欠身朝客栈掌柜道谢。

      很快,在客栈掌柜的帮助之下他就结识了那些学生,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子,一个个都出门在外,看着和自己年岁一般的都很是亲切。

      两天后,他们到达北平,只是刚一到这帮人就被北平城席卷的漫天黄沙给吓退了半步,这气候好像是专门跑来给他们下马威的一般。容辛和同学们作别,前往苏修成留下的地址。

      黄沙在大街上肆意叫嚣着,他围着粗毛线围巾包着半边脸迎着黄沙往城里走。

      他按着母亲留下的地址寻到王府仓胡同,又找到了舅舅的家门,刚敲响木门里边就传来尖锐的一句:“谁啊?”

      “我来找苏修成。”

      门内的声音消弭了良久,正当他打算再次敲门之时,那门忽然就开了。
      一位看上去已有些年纪却打扮得体的女子打开家门却只露出个脑袋飞快地打量了两眼容辛:“这儿可没有苏修成,他死了。”

      “他死了?”容辛怔然,有点儿不敢相信,舅舅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那女子看他表情不对,皱着眉头问道:“他死了很久了,你不知道?”

      容辛愕然,呆呆站在门前,黄沙还在他身侧呼呼吹刮着,尖锐的声音让他耳畔犹如被刀子割开一般——有些疼。

      “罢了罢了,你先进来把。”那女子也是没办法才将容辛扯进家门,看着怔仲的容辛她也不好再说伤人的话,只是陈述着苏修成病逝的事实,“几年前人就没了,是害了痨病死的。我记得去世的时候有人写了家书寄去了蜀州,原来你们不知道啊。”

      容辛说:“我是他外甥,自外祖去世之后就鲜少与母亲那边联系,我也只有这一个亲舅舅。”

      “那就难怪了。”

      “不知我舅妈表哥表姐他们现在去了何处?”

      那女人抬手贴着嘴唇回想了一番,迟疑道:“我记得以前听人说是去了陇西,但至于是不是真的我可就不确定了,对了,当初还给我留了地址,应该就是陇西吧,我回头给你找找。”

      “谢谢。”

      那女人摆摆手,又说:“我一个妇道人家被人看见有男人住在家中可是会生出闲话的,因此我只收留你这一个晚上,明儿我不管你有没有去处都得走,知道了吗。”

      容辛点点头,跟在她身后耷拉着脑袋,遮着半边脸的粗线围巾有些扎脸,脸颊被扎地通红的,下半张脸还隐隐有些刺痛。

      那女子领他进了堂屋,又转身去西边厨房给他端来一碗水:“都进屋了就把那碍事的给摘了吧。”

      容辛这才摘了围巾露出一张稚嫩的小脸来,那人没好气地说道:“没想到你这小鬼小模样倒是长得不错的,叫什么名字?”

      “容辛。”

      “你舅舅提起过你,几年前的时候他说过,你们长得可真像啊。”她淡漠道。

      容辛忙追问:“您能告诉我,我舅舅可还有提到过其他的什么吗?”

      那女人一拂手:“都死了那么些年了。”她身形一顿,继而轻轻好似对自己说道:“谁还记得清他说了些什么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了,民国背景,其余都是架空的,谢绝考据党!
    修文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先提前跪在榴莲壳上说声抱歉,我尽快修完,但工程量实在是太大了,希望可以得到理解(对手指),鞠躬!
    剧情应该不会有很大的变动的,可以放心看,但修文肯定会和原来的文有出入。最后,感谢支持正版的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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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在这里:
    鬼域难测,人心难辨,凡人,我不做你们的实验品。
    ——扶桑
    五千年前,东襄部落大乱,大祭司扶桑祭天而亡。
    五千年后,江烨为缉拿犯人前往西南边陲山林中,无意坠入山洞之中,血迹不慎滴落在招魂幡上引扶桑复生。
    “凡人?”
    “瞧不起凡人?”
    ……
    传闻扶桑是《山海经》的障,扶桑复苏则山海经复苏——天下必将大乱。
    一时间《山海经》异兽不断涌现,血腥和杀戮满布各处,哭泣、哽咽、咆哮萦绕在世界上空,苍白之中一片灰暗落下,末日来临。
    画卷被毁,山海颠倒,扶桑出世……
    不过是重蹈覆辙罢了,扶桑上前阻拦异兽,一如当年赴死的大祭司。只是这一次,江烨在他身后追了上去站在他身旁。
    “我陪你。”
    他回头对凡人说:“凡人,我累了。”
    “我们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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