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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七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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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阳秋正坐起来,不解她的发问。“扈庆彪和两个寨主被押去了驿馆,其它都送到县狱去了。武陵派人回侯爷府报信,再带着官差来,以保路上押运万无一失。毕竟扈庆彪是横行多年的惯匪,这次落网,朝廷上也能大大松了口气。”
聂萦离道:“我想去见见他。”
“什么!”
“抓他不难,但要他说出官仲成之死的真相,为许君胄洗脱嫌疑却难。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傅阳秋很能体会她殷切的心情,她对许君胄大约是自己和黄麓的关系那般,肝胆相照,两肋插刀。他对许君胄的印象是含而不露,但那双眼眸透出一种无欲的真诚。而黄麓,当初的意气风发,在小云儿去后消磨殆尽,他们俩也终于缘悭一面,似乎老死不相往来。曾经坚如磐石的友情,已算灰飞烟灭。他心中有言不尽的遗憾,若能选择,他愿代小云儿一死,然而这都只能成为一厢情愿。往事不可追,甚至不可念。
“想起了谁?”聂萦离察觉他眼神迷离,问道。
傅阳秋摇摇头,又答应说一会儿亲自带她去驿馆。这时饭菜端进来,素粥小菜而已,香味却催出一颗泪珠来。“好吃。”聂萦离端然道。
祭完五脏庙,聂萦离精神大好,梳洗一新,换上江藏重新给她预备的男子衣衫,束好青巾,再披上白绒斗篷,飘如游云地开了门来。江藏一见,张口夸奖道:“真是英气十足。”聂萦离低头瞧瞧宽大的袖子以及快要拖地的袍角,道:“你不觉得有些太大吗?”
傅阳秋这时终于忍不住笑:“前辈,是有些大。”
江藏挠挠头一看,这衣服愈加显得聂萦离瘦削得很,“明天我再去买!”
聂萦离一边笑,一边和他告辞。她和傅阳秋一路骑马来到芦镇驿馆。这处驿馆建在镇口的埠头附近,临着清波寒林,极为幽静。武陵一行安顿在后院的别厅里,此时尚未入眠,见她两人到来,很是惊讶。傅阳秋解释了一番,武陵当即让人叫来馆夫给他们带路。关押犯人的地方设在单独小院里,牢室狭窄低矮,犯人仅能坐卧,起不得身来。为防协同逃脱,扈庆彪三人分别关押,彼此之间可望而不可及。守夜的除了两位馆夫之外,还有四名侍卫。聂萦离瞧了瞧困兽之状的三位寨主,不禁生出几分同情。
“若劝不服,就作罢。朝廷上自然会派人查个水落石出,他们还须受些苦头。”傅阳秋道。
聂萦离不置可否,忽然问道:“你说,如果我必须放某个人一马,但又不能让他开心快活了,该怎么办?”
傅阳秋思忖片刻道:“拿走他最想要的东西。”
聂萦离含笑道:“正合我意。”说完她款款走到扈庆彪跟前去,从容开口:“扈寨主,别来无恙。”
扈庆彪一见是她,气不打一处来。其余两位寨主手脚为铁链所锢,一边大声咒骂,一边以头撞得木栅栏咣啷作响。聂萦离不为所动,继续道:“扈寨主若是恨我,大可不必。几番来都是寨主亏害我在前,今日的下场,理所应当。”
扈庆彪抬了抬蔑视的眼皮道:“江公子大半夜地跑来,就是为了和老子讲什么因缘果报!”
“自然不是。”
“那就是让我救你那手下!”说完,他哈哈大笑,得意猖狂。
聂萦离轻笑道:“我以为扈寨主是个明白人,却原来不是,真是浪费唇舌。”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把话说清楚!”
“寨主真的要听?”她见扈庆彪再露出怒目的表情,察时机已到,于是娓娓道来:“扈寨主过惯了绿林生活,虽然刀头舔血,却是畅快自在。而今身陷囹圄,犹若笼中雄鹰,展翅不得,何其悲哉!”
扈庆彪恨道:“你莫文绉绉的,有屁快放!”
“明年太子大婚,定会大赦天下。”
“你说什么?”
“大赦天下。”聂萦离边轻轻吐出这几字,边注意扈庆彪的表情。只见他眼睛忽地一亮,显然心有所动。
“来回不过一刀一头一条命而已,扈某管它什么鸟大赦!”
傅阳秋这时插进来道:“即使死罪经刑部复议允准,也须在明年里了,行刑更要推到秋后。”
扈庆彪这会儿稍稍沉默,两外两位寨主显然也听到了些什么,都安静下来。“两位公子,请明示吧。”这一回,语气稍软。
“日近皇上龙体欠安,钦天监又报说星象有异,恐因天下刑罚过重,皇上于是下诏要各府州县不得严刑苛刻。所以说,扈寨主遇上了一个好机会。”
“难道我不用死,我的兄弟也不用死?”扈庆彪半信半疑道。
“律法之事,说不得准。不过无论结果如何,只要有我江庾在,保你无后顾之忧,我知道几位寨主在家乡还有年迈的母亲,幼子嗷嗷——”
“你怎么知道?”
“扈寨主抢了傅公子的货,嫁祸于我的时候,我亲自去打探过。”聂萦离这一句登时带来莫大的压力。扈庆彪心虚地望了望傅阳秋,傅阳秋趁势再道:“此事可以不再提,包括你两次绑架江公子之事。寨主口舌之劳,便能使冤屈之人洗刷冤屈,又能为自己消除几条罪状,何乐而不为?”
几番回合下来,扈庆彪的眼神已不再凌厉,而是陷入激烈地思考之中。过了半晌,他方道:“我一人死,无所谓,只是我的兄弟们——”
聂萦离道:“需要打点说情的,我会替寨主去做。”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扈某就信你一次。”
傅阳秋见大功告成,叫人为三位寨主送上几壶酒来。扈庆彪忙捧来一饮而尽。聂萦离默默注视着他,忽然低声道:“我还要请寨主帮一个忙——”
傅阳秋听罢她的话,先是惊讶,再是不解。在回去的马背上,他挨过身子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聂萦离笑而不言,当下催鞭,快马而去。
武陵押送扈庆彪三人到京城的第二天,聂萦离方在傅阳秋的陪同下,回到自家的小院。傅阳秋多日不曾打理店铺,几日忙碌不停。至于江藏,早跑去乔栩那里混酒喝去了。聂萦离于是独自去了清湖桥,叫人把纵鹤请来。纵鹤一到,便将账目呈上,她一见,满意非常,再问道别处,纵鹤道:“江擎来闹过几次,我没见他,叫人把他堵在门外了。后来江老爷亲自登门,我说我是二老爷的徒弟,一切听凭他的吩咐。江老爷一听是师父在背后坐镇,就放心下来,走时又问了公子你。”
聂萦离心里道:“恐怕在江行那里,她早成了外人。”
“江擎却不肯善罢甘休,几次寻到我,要我从江声楼滚出去。我没搭理他。”纵鹤和许君胄两人皆有才干,不同的是许君胄温厚平实,而纵鹤则果决过人,最甚时有些冰冷无情,不过对付起江擎这种人来,倒正是恰如其分。
“过两日,他该不会去寻衅于你了。”
纵鹤不解。聂萦离道:“扈庆彪被解到京城了。”纵鹤大悟。江擎身上背着几件罪案,而今可不得收敛行藏,静观其变?更何况扈庆彪还是冤家对头亲自抓到的。退一步说,即便是他不在乎,江行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撞到衙门的大狱里去。
“他也会知道公子您回来了。”
“最好他知道得更多些。”聂萦离露出一张狡黠的笑脸:“我就在这儿等着他来请我。”
两人说话间,只听门外咚咚几下敲门声。聂萦离笑道:“云岫,进来吧。”说完,门吱嘎一声开了,云岫放下篮子,快走几步到她身边,仔细打量一番,心疼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没有云岫你在身边,我当然瘦了。”
见她嬉笑着打趣,云岫拧了一下她的脸道:“你快少些油嘴滑舌,胡说八道,叫人家看笑话!”这话说完,反而是纵鹤不好意思,忙起身来要告辞。
午时,三人共进了一餐,云岫亲自下厨,大碟小碟,冷热皆备。酒是上等的葡萄酒,聂萦离却嫌弃不爽口,要换那坛五老阁的玉山倾。云岫听而不闻,只顾吃菜。纵鹤连连赞叹,还说改日要带上妹妹来蹭上一顿,云岫趁机与他攀谈起来,将腹诽的聂萦离晾在一旁。大约是哀怨丛生的缘故,聂萦离浅尝杯酒,便略生醉意,恹恹欲睡。
云岫叫人把她扶到屋里去,一边数落她的任性,一边让她和衣躺下,她的身子沉铁一般无力。云岫又给她灌了一碗醒酒汤,她喝罢,悠悠地睁开了眼。
“你的酒量真浅。”云岫笑她。
她有气无力道:“你还滴酒不沾呢!对了,你今天去看君胄了?”
云岫点点头:“他还好,没受伤,也没饿瘦,比你好的多了。就是老呆在里面,叫人发闷。”
“他见了你,哪里还会有什么闷气?”聂萦离说完,迅疾躲开云岫报复的手,裹着被子翻到床最里面去。
“你别笑我了,你和我说句真话,他一定能清清白白地出来吧!”
云岫这一句,郑重地似乎捧着一颗心在问她。聂萦离正坐起来,冲云岫点点头。云岫登时喜笑颜开,聂萦离忽觉有些惊讶,云岫向来是情淡如水的那种人,怎么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