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秋风》寂笔

16、惊蛰

　　皇甫泉这个人, 喜欢热闹繁华, 左拥右抱, 被诸人讨好着. 那一条条千娇百媚的身子, 珠光锦绣, 五彩斑斓, 无处不在地尽献其能, 邀宠求欢. 在他脚下…….

　　无味的日子, 如此调剂, 也就变得缠绵欢愉了.

　　但是, 再好的东西, 如果口味一尘不变, 还是要让人厌的. 这位皇帝, 特别贪新. 与是后宫嬉戏中, 不时用些秘药奇术助兴.

　　那新欢宠妃, 是个如饧似蜜的妙人儿, 比之众妃, 特别的大胆, 调皮一点. 有时, 会弄一些突然的小把戏, 给你一点惊, 一点喜, 或者一点早看穿了故做不知由人忙的趣味. 这一日, 这顽皮的美人儿在君臣私宴上, 偷偷儿, 给那俊美君王的壶中下一点合欢药, 笑眯眯偷眼儿瞧着, 众目睽睽下, 暧昧地把这一朝天子, 自一群位高权重却着实枯燥的臣子面前偷走……

　　那一杯酒, 承了天恩, 阴差阳错地, 恰入了帝王宠臣叶侯爷之腹. 宠姬悄悄吃了一惊, 又觉得好玩了, 哟, 叫那样一尘不染的人喝了呢, 会……怎样? 笑得更隐媚, 不怀好意…… 看着他淡然告辞出去, 也不知是知道了还是不知呢? 美人一下子急了, 那好奇抓挠着心口, 忽然明白了帝王为何总爱逗那位清润却不解风情的木头美人.

　　美人咬着皇帝的耳朵, “咯咯”地笑了. 皇甫泉细长眉眼间啣笑, 心里, 却悄悄硌了一下. 不承认那里头帝王不该有的微慌, 可是, 却不能不慌, 那个人, 不会真恼了吧? 宫中偌大, 他那个样子, 哪里去? 他又好面子至此, 不得舒解, 不是……, 真要这么狼狈滑稽地莫名其妙送掉一条命吧? 为这种说不出口的原因? 这玩笑真是棘手, 皇甫泉实在想笑, 可是隐隐忧慌不去, 真是件尴尬得哭笑不得的事情.

　　帝王, 也许本不该随便赐人东西……

　　皇甫泉不动声色追了出去, 留下登时一愣的宠姬, 上下忐忑, 却不敢表以颜色. 这皇宫里, 一个玩笑开不好, 下场凄怖…… 那十二分的娇艳颜色, 也有些残褪, 霜打了一般, 蔫了……

　　皇甫泉却得以看见一场宠姬无缘看见, 也绝对想不出的奇人奇事. 皇甫泉站在冶艳如烧的花火边, 想着那彼端门墙内两条裸露纠缠的身子, 唇边, 勾起玩味的一抹弧…… 不过, 再新鲜惊异的奇遇偷窥, 此时都有点不是味道. 对比着墙内火热, 本该万人瞩目的皇帝, 却被彻底遗留遗忘在外, 一个人全无重心地孤立夕阳.

　　皇甫泉的皇宫内院里, 他的臣子, 他的奴仆, 两个人角落苟合, 忘我至此, 那滋味难言的欢愉, 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忽然发现, 有一些东西, 当了皇上, 也得不着. 这些表面顺从的家伙们, 麻木的皮子都紧得像铁, 冰凉凉, 在以为他看不见的地方, 脱下来, 彼此擦磨燃烧一无保留. 冷淡仙人? 哼……

　　皇甫泉掐下一枝野花, 花茎无刺, 那目中无人的狂野艳丽, 突然开得像一团团刺目的嘲笑. 下意识地, 就将那花团掐碎, 蹂躏得那傲慢花瓣残破不堪. 皇甫泉诡异地笑看着一掌残红, 你瞧, 你装假的本事还不够高妙. 其实这花, 有什么呢? 比之其, 这一院院无刺宫花里, 还有更特别的, 特别不容易叫人发现, 差点错过了的, 内刺…… 好皮相, 真能藏东西, 严丝和缝无可挑剔……

　　皇甫泉有一种直觉, 不会……有什么, 比这小秘密, 更有意思了.

　　他果然没有看错, 宫墙内外, 再也没有比叶之澜更有趣的人了, 完美, 仙人……

　　皇甫泉难得的兴奋, 咬着那点格外有趣的秘密, 噙笑伫立夕阳下, 野花烂漫如火海, 夜风撩拨, 暗澜涌动……

　　海的那一边, 海的那一边, 颓墙阴壁渐冷, 两个陌生人, 正紧密纠缠, 汗雨粘溶 ……

　　这一夜, 真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