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序列刺客》我还是太莲轻了

22、19.5 Programming_Notes//Joe

　　【画外音·乔】

　　布拉维的纷杂萧索间，重建的权力蠢动萌生。克莱门德找上白矮星后，一切都像气化的水银；所有物体仿佛都膨胀倍化，弥散着既被迫人吮吸，又想让人逃避的剧毒。
　　不是谁都有抗性。
　　可他们有某种抗性。就是那种抗性让我昏头脑涨。

　　我最后一次看到修司和赫尔曼，是昨天结束了一场饭局，回白矮星的时候。
　　那出饭局，修司先走了。难道他是去见那个义体人的吗？他好像有段时间没见那个义体人了，就那样急不可耐地要去见他吗？
　　昨晚再见到他们时，他们挨得更近。那个义体人明目张胆地将胳膊搭在修司肩膀上，很随意地说着什么。修司带着我未曾见过的羞赧，比划着与他交谈。
　　他们没有看到我，也没有看到指手画脚的其他成员。那样不在意外界的眼光，那样自在。我羡慕，恨，失落，可我分不清那是源于他们在一起，还是源于他们的自在。

　　构造上的强弱让义体人成为了主流。
　　虽然我根本不知道义体人们在追求什么东西，就算跟风的改造让赛博精神病泛滥，绝大多数人还是觉得不改造就活不下去，哪怕只是攒钱买个最普通的模块。

　　我猜对义体人来说，爱一个自然派就跟爱一条狗没有区别。他们不是很喜欢在各种店铺前挂着告示，把我们和狗相提并论吗？说得再好听，那也是一个宠物。
　　可对于我们这些信仰天然人类的自然派来说，爱一个义体人，就好比爱上一个变异的怪物，哪怕有些怪物还伪装着人形。
　　我知道自然派中，也有些不寻常的取向，像是比起四肢健全的人，他们对残缺更有冲动，或对异形的姿态反而有偏好。但那都是极少数，修司显然不在其列。

　　我根本不看好他们。他们相处太短，在一起根本毫无根据！
　　我很担心修司，他太年轻了，并不知道世间诱惑，人心险恶！也许那个义体人只是觉得新鲜，玩腻了就扔了。他那副破皮囊看着就对谁都那样！为什么修司意识不到呢？
　　一定是那个义体人使了什么天花乱坠的手段追求，说了什么花言巧语，再不就是身体上产生的绑缚？……我不想想下去。修司属于别人。
　　都是欺骗！
　　我完全不理解，修司怎么能那么自在地和他在一起。
　　修司离我非常远，比禁区里的高塔更远。而这种感觉，虽一直存在，这些天尤为剧烈。这还得归功于克莱门德的出现。

　　克莱门德从第一次找上白矮星，我就十分抵触。一个自然派竞选人，底下的班子有一半都是义体人。他的秘书压根就是一具盔甲！他的那套用人准则，根本让自然派很难出头。哼，我反正不相信那些义体人是真心实意为他卖命。
　　不仅如此，他就是个十足的野心家。拉快了竞选进程，直接让萨尔多退出竞选舞台，简直是不择手段！

　　更早的几日，我和修司吵架。那天，白矮星刚同意帮助克莱门德干倒武装派的萨尔多。
　　我、弘志，还有其他一些骨干成员，都同意这件事，主要还是因为萨尔多对自然派威胁太大。
　　可我那天极度难堪。克莱门德生性多疑，看出我对他的排斥，态度讽刺，说什么白矮星内部一定要团结，否则自然派的势力更容易溃散。就差直言担心我坏事。

　　我跟修司说，我们只能帮他这一次。修司说，这话下得太早，还需斟酌。
　　我说我们这么帮克莱门德，会让基恩觉得我们倒戈，不好处理，得向他表明我们的诚意。
　　修司皱着眉头，说再等等，基恩可能有阴谋，还在查。
　　我当下怒了：“查什么？谁在查？那个赫尔曼？”
　　他很平静：“还没有结果，也许过几天。”
　　“要查什么？能影响我们和基恩的合作？”

　　我没等修司说话，心中就像有条巨龙在喷火，继续谴责：
　　“你还说是我想太多太偏？你为什么要管一个义体人？你在被他影响！你不是希望白矮星的事业正规化？基恩给了我们支持！而你要因为一个义体人断送白矮星整个组织吗？你说过白矮星是家，是家！你不会辜负我爸！比起一个义体人的说辞，我的意见一文不值，是吗？！……”

　　我又气又难过，头晕眼花，也不记得我都嚷嚷了些什么。
　　我就记得我一个人在叫嚷，修司表情有些不耐，最后冷冷地说道：“乔，赫尔曼现在根本不在这里。我完全不知道白矮星的事你为什么要提他。如果有问题，就是我的问题。我听到了你的意见，只是我觉得基恩假仁假义。”
　　我愤然离去。

　　等那个赫尔曼“查完事情”回来的时候，也就是昨晚了。
　　我心中的焦躁在叠加，公事和私人感情早就混为一谈。我曾以为我甘于成全，可我做不好一个练达潇洒的人。终屈服于冲动作祟。
　　我没有爬出布拉维遮天蔽日的混沌，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我踏入了泥沼。

　　此刻，一个嵌入扇形义眼的男人，举着手中的酒杯，雕刻精准的球形冰块将景象折射得支离错乱。
　　我，主动联系了基恩。

　　他要我独自前来这个僻静的会所。他定是听闻了我和修司的分歧。
　　我担心基恩对我们结盟其他候选人产生了不好的念头，我认为我应该来稳住这最强大的势力。如果修司不接受我的意见，那我就自己来。
　　我来的时候踌躇满志，我相信基恩同意见我，是出于对白矮星的信任，与他所宣扬的仁德。

　　“武装派的人，现在都站在了我这一边。”基恩哼笑了一声，“但我会实现我说的和平。白矮星应当作出明智的抉择。”
　　我手心冒汗，因为我能明显听出基恩言语间带着轻蔑的嘲弄：“……当然。现在白矮星的处境的确有些尴尬……”

　　“我需要自然派选票数量。”
　　“但我并非首领。”
　　基恩置若罔闻：“你是老首领的儿子。你本该活用你的身份，利用底下人的情绪，掌握话语权。”
　　基恩的话令我紧张。我可从没想过篡位之类的事情。
　　他的眼里并无友善可言，他一定有被我们支持克莱门德激怒。
　　“我信任您的胸襟与能力，白矮星定会履行之前答应的职责。可我，我只能尽力……”我说着说着喉咙发紧，脸都在抽搐了，基恩一定发现了我的紧张。
　　他似乎对我的回应并不满意。
　　但他似乎，也没指望我能有令人满意的回应。

　　“我应该谢谢你，”他说，可话音里没有任何感激的意味，“正是有你这种人，我们伟大的事业，才更进一步。”
　　灯光烘黄了墙壁，在密闭的房间里动荡。我勉强挤出欣慰的表态。

　　他加深了那丝轻蔑：“你知道，人在面对什么人的时候，最诚实吗？”
　　他说完站起了身，义眼带着冰冷的阴森审视着我。
　　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被一股恶寒压迫地喘不过气。
　　他又不屑地瞟了我一眼，将一枚芯片插在了桌上的电脑里。

　　基恩不愿再磨蹭一般，拿着酒杯走出了门。
　　我还一头雾水，把电脑转过来看。上头正是他对媒体所说的那个X计划。
　　我赶紧翻看，可越看越觉得奇怪。整个商业布置，流通手段，关卡启动……
　　他难道要……
　　我还看到了一份死亡名单，其中一个人长得很像那个赫尔曼……

　　正在这时，门口进来了两个义体人。
　　他们二话不说地对我举起了武器。
　　我突然明白，我或许真的错估了很多事情，太意气用事。

　　可眼前，已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