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序列刺客》我还是太莲轻了

21、19.

　　待他们用餐完毕，又随便逛着，还去了个搭着小帐篷的占卜屋。
　　占卜婆婆张开斗篷，五光十色的卡牌飞舞，一阵玄玄乎乎后，递给了他们一个信封。
　　他们守着规矩，出了占卜屋才打开看。只见上头的字迹歪歪斜斜：
　　近日有大事发生。
　　赫尔曼显然不信那一套，这可真是冷读都算不上的泛话。
　　修司把信揣进了兜，笑说：“好像布拉维哪天没大事发生似的。”
　　正这时，前方的镜子反射到一团黑影一晃而过。赫尔曼回头张望，却没见着什么可疑的人。

　　冬日昼短夜长，加剧了布拉维的光污染。
　　他们回到广场时才四点，天已黑了。彩色霓虹，烟尘斗乱。修司还找了个低科族的小乐手借来吉他，给赫尔曼唱了支歌。
　　赫尔曼觉得周围的行人都成了纷纭的浮雕，只有那唱歌的人是生日蛋糕上灵动的火苗。
　　突然，一阵电磁信号擦过他的感受器。他又好似看见那团黑影越过马路。

　　小乐手本还想和修司多交流几句。修司看到了赫尔曼不对劲，笑着谢过小乐手，跑回了赫尔曼身边。
　　“怎么了？”
　　赫尔曼摇摇头：“老感觉有人。可能是错觉。”
　　修司玩味地说：“莫不是占卜要应验？”

　　他们启程回去，打算对明日见克莱门德做些筹备。当赫尔曼再次觉察到那团黑影时，有些不安地说道：“好像有人跟踪。”
　　话音刚落，前方的一只路灯接触不良般眨了眨。
　　两人站着未动，路灯又眨了眨，仿佛在要邀请他们过去。
　　他们对视了一下，走近了那盏灯。一到目的地，又闪出枚光点，示意他们左转。那边是条偏离主干道的小巷。
　　深入巷内，人烟稀少，不由地阴冷。光斑诱导他们前进，最终停在了一家蒙着灰的杂货店。
　　赫尔曼走在前头，警惕着意外：“小心些。”

　　杂货店门没锁，但进去就知道，这是早就无人光顾的地方。地板上积着厚灰，角落挂着蜘蛛网。货架上搬空了大半，只剩几只脏兮兮的玻璃瓶，装着彩色药片。
　　他们轻步向前。一面墙后传来动静。
　　黑黢黢的看不清晰，隐约见着门框中探出了长长的触角。地上一根蛇尾蠕动，摩擦出嘶嘶响声。

　　刀刃出鞘划出锃亮的音色，赫尔曼做好防御态势。

　　“不要害怕。我不是敌人。”触角的拥有者先行发声了。
　　是一个女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她缓缓走了出来。杂货店的照明应该坏了，她打开了一个便携光源。

　　光亮的一瞬，修司在身侧明显抽动了一下，身为自然派到底对这副形态感到不适。
　　赫尔曼瞳孔收缩，完全没有收刀的意思。

　　女人的脸几乎面目全非，扒着粗壮的叉状铁块。勉强算作眼睛的部位下方有一对浑浊的灰珠子。嘴角外侧陷进去两个涡轮窝，钻出直径一厘米的孔洞。她的身体覆盖着一块一块金属，正在把什么触角和蛇尾都收起来。

　　“我不是敌人，我也不是那些改造的沙文分子。”她清楚地感知到了二人的敌意，再次发出声明。
　　女人脖子上的鳞片排布成了一只老虎。她好像……是那天在阿帕西纳多游轮出现的人之一。

　　“你是泰格集团的人。”赫尔曼声音里透着冷酷。
　　“是。”女人回答。
　　“你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引我们过来？”赫尔曼接着质问。
　　“被发现，我的命也没了，只能找这种偏僻的地方。”女人尝试向他们走近了点，又被刀尖抵住，“嘿，放轻松，我是来帮你们的。”
　　赫尔曼与她对峙着，语气中毫无信任：“帮我们？”
　　他不知道他应该把重点放在“帮”还是“我们”上。

　　“没错。你曾经……帮我解决了点麻烦。”女人嘴角有丝笑意，也有丝讽刺，“哼，我顺便也还白矮星一点人情。我这人优点不多，讲义气算一个。”

　　赫尔曼皱着眉头盯着她：“解释清。”

　　女人双手抱胸，说道：
　　“我的身体会变成这副模样，多亏了‘德永组’那帮混蛋。我是个天生的四色视者，他们看上了我的感知天赋，想要通过改造增幅我的能力，为他们所用。当然，不止是视觉上的。毕竟，有时候模块也就是提高下限，上限还是看个人。反正就那么回事，我是不明白那些技术面的玩意儿。

　　“我被德永组的杰克抓了，强行改造。工程太大，我有两年多都只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剂当饭吃。我可是恨他们恨得要命，但武力上我却无法违抗。直到前不久，你杀了杰克，我终于成功逃跑。我得感谢你。瞧瞧，老天都让我在游轮见着你。你放心，不是你暴露了，是我隔很远就能准确感应不同人的气息。”

　　“我好不容易逃走后，活得不怎么好，有次太饿准备偷点东西吃，被泰格集团的人逮着了。”
　　女人说到这里耸了耸肩：“反正加入他们我至少能活得像样点，有食物，也有钱。所以，可以把武器放下了吗？”

　　女人并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赫尔曼谨慎起见还是维持着架势。
　　“那还白矮星人情是什么意思？”
　　“那是个遥远的故事。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女人摊了摊手，“白矮星有次和什么帮派有冲突，刚好在我住的那片街区。白矮星的老首领把躲在角落的我救了出去。就是这样。”

　　修司默默地望着女人，眼底有抹伤怀，良久还是说道：“你知不知道是泰格集团杀了老首领。”
　　女人把衣领往脖子上扯了扯，回答：“但我需要活着。”

　　赫尔曼这才把武|士刀收回了刀鞘，将信将疑地问：“你要帮我们什么？”
　　女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给你们点情报。泰格最近和基恩走的近，那次在游轮见着你后，他跟基恩谈笑风生……说见着个很像几年前基恩委托集团做掉的人。”

　　女人又解释得明白了点：“说你长得像当年那个目标，他还以为见到鬼了。”

　　世界陡然陷真空，稀薄无力。便携光源的白光比湮灭的能量更加刺眼。
　　从小到大，都有人说，赫尔曼跟他爸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早就猜到了。不是吗？基恩，果然是那混账基恩找的杀手，开了那五枪！这则确凿的证据像巨石一样压了过来。赫尔曼饥渴地寻求氧气，深深呼吸，可这破屋子的空气里满是灰尘！

　　修司凝视着他，无声地陪在那里。
　　女人挑了挑眉毛，并没有等来对她这条情报的其他反馈。她打量着面前的二人，说道：“就这些。怕你们不明不白被那帮老家伙弄死，也没别的。我得走了。”

　　她把光源留下了。反正她的感知超群。
　　“祝你们好运，小情侣们。”

　　赫尔曼闭目站在那里，被阴影攫住。
　　他并不高兴。他一点也不能为得来的真相而高兴。为什么真相总像一场酷刑？卑鄙之人身处光明，父亲那样寻求真知的人却竹篮打水。呵，轻贱的光明，根本是丑角！
　　基恩，你接下来的计划绝不会得逞。

　　赫尔曼人动了，轻笑了一声：“真是个来自陌生人的大礼。”
　　他穿过那浮动着尘埃的白光，看着修司，声音有些失重的含混：“白矮星并没有断掉和基恩的合作，是吗？”
　　修司沉默了。他个人的倾向，从不意味着整个帮派的决策。推倒武装派候选人还好说，自然派的利益一定是扩大的结果。可剩下的两个竞选者，连白矮星内部都分别有支持者。
　　“是。以白矮星的立场，不能贸然与基恩为敌。”修司的眼中泛着氤氲的苦涩，“我并不确定之后会演变成怎样。但现在，只能先找一个平衡点。”
　　赫尔曼有些自责问出这个问题。他怎么能问的呢，修司甚至面临着内忧外患。
　　他走过去抱住了修司，侧脸抵着修司的头，也不知是安慰修司的压力还是自己寻求着踏实。
　　“先回去吧。明天和克莱门德谈判后再作打算。”
　　修司也了然于胸，点了点头。

　　然而第二天，他们并没有迎接到克莱门德。
　　他们只迎接了一个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