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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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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樱花飘落进整所校园。
幸村晴斗背着画板,灵巧地避开了从身后撞过来的人。
“让开——!”
原本以为一定会相撞的海带头愣了几秒,抬起头,松了口气,“什么啊,这不没撞上吗。”
“赤也,下次看路啊。”在他身后,丸井文太吹着泡泡糖走上来。
“你要是再不看路撞到谁,给我再多的零食我也不帮你瞒着副部长了。”
“知道了。”
切原赤也一脸无所谓,明显没往心里去,他转身就想进教学楼,被丸井文太一只手拉住了。
“丸井前辈!干嘛!”
切原赤也挣扎着夺回自己的衣领。
“赤也,好好道歉啊,你本来要撞上了,是人家躲过去的。”
丸井文太叹气,明明是跳脱的性子,此时却意外的靠谱。
“哈?为什么要道歉,是他走的太慢了,而且我也没撞上。”
“赤也。”
丸井文太语调幽幽,声带威胁,意有所指:“副部长。”
“可恶!”切原赤也愤愤地转过头,冲着幸村晴斗极其敷衍地道了个歉。
幸村晴斗不自在极了,向旁边移了几步,避开了这个道歉。
切原赤也却以为是他不接受,瞪圆了眼睛,怒气冲冲:“喂!你干嘛躲开!你小子不会是看不起我吧!”
完全不知道两者的联系。
切原叔年轻的时候就这么单细胞吗。
“啊,你是之前拿着网球袋的那个。”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切原赤也身上,丸井文太才看清这个无辜同学的脸。
“网球袋?你会打网球吗?我们来比赛吧,我会在赛场上狠狠地击溃你!”
切原赤也兴致异常高昂。
丸井文太叫他:“喂,赤也。”
“前辈干嘛,他既然带着网球袋就代表会打网球。我怎么没在网球部看过你?还是说你太弱了,已经被我自动屏蔽了?”
虽然能在自己单细胞后辈嘴里听到‘屏蔽’这样高级的词很少见,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差不多够了,人家是彩画部的,不是网球部的人。”
“哈?彩画部,我们学校这个部吗?”
“有啊,还是很大的社团。嘛,没网球部规模大就是了。”
“喂,我说你——人呢?!”
丸井文太看过去,原本站着第三人的地方早就空无一人了。
“快上课了,他去教室了吧。”
“不敢比赛的胆小鬼!”切原赤也仍然战意盎然。
趁着两人谈话,幸村晴斗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高桥自由第一个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怎么了晴斗boy?兴致不高啊,没有充足的兴致如何拼尽全力的学习!上学路上发生什么了?”
高桥自由父母不在家,他昨晚在姑姑家住的,早上上学的路和平常不一样。
“碰见熟人了。”
“你们闹过矛盾?再次见面比较尴尬?”
“不是。”
幸村晴斗沉默,感受来自心底微微发闷的紧缚感。
“大概是……愧疚吧。”
他们就像那个天才部员身边的人,在幸村晴斗成长的路上,无私地给予他们所能给的全部帮助,发自心底地认同他,相信他,引导他。
仍在网坛发展的切原叔对他抱有极大的期待,这期待中带着一股盲目的信任。他教导他所有掌握的网球技法,还和他定下了约定,约好要在正式的赛场上会面,在观众们的狂欢声中,畅快地打一场比赛。
最后却落得如此局面。
初三那年的暑假,幸村晴斗红着眼眶,在所有人的面前发誓:再也不会碰球拍一下。
他把手中真田叔亲自为他定做的球拍狠狠砸在地上,在所有人的沉默声中,推门而出。
现在想起来,连永远如君子般云淡风轻的柳叔都在那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这有什么的。”高桥自由侃侃而谈,“愧疚感嘛,人际交往之间最重要的关系纽带,没有愧疚感的感情是无法长久的。”
“瞎扯。”
幸村晴斗心情不好,后脑仰躺在椅背上。
老师这时候推门而入:“同学们,上课了,准备好。”
“是——”
“画完了吗?”一天的课程结束,放学收拾书包的时候,高桥自由扭过头来问他。
“马上,再有一晚上就好了。”
“很快嘛,岂不是明天就能上交了。”
明天是周三,正好赶得上,只是这两晚他几乎不能睡了。
背着画板放学的时候,幸村晴斗路过了网球部。
他在画室留的稍微久了些,南边的校门已经关了,只能绕远路从东门走。
远处天色暗沉,月亮已经在天边升起。
网球部的灯仍在开着,透过铁丝网能看到场地空了一大半,只有零丁几个人在。
幸村精市站在几个人之间,肩批运动装的外套,正耐心地跟周围几个人说些什么。
敏锐地察觉到某人的视线,他话头一顿,抬起头来。
视野所及空空如也,什么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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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晚上的部活,春日早樱都喜滋滋的,不时地拿出手机看一下。
雪晴斗没来,幸村精市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正在为鸢尾花的花蕊上色。
“好像很高兴呢,可以跟我说说吗,春日前辈?”
已经很晚了,临近期中考试,这个时候的画室没有几个人,春日早樱凑近幸村精市,用看宝贝的架势把手机屏幕捂在手心,哪怕压低了声音也难掩激动。
“亲亲宝贝晴斗早上把画给我了。”
幸村精市语气柔和的贺喜:“恭喜你,春日前辈。”
他也有些好奇和期待。
春日早樱一整晚都是这个兴奋程度,显然雪晴斗交上来的画精彩地超乎预料,让原本就笃定他会拿金奖的春日早樱激动如此,
春日早樱的手机是今年的最新款,像素异常出色,对偷画有ptsd的春日早樱欣赏完雪晴斗的画就藏起来了,只用手机照了一张,晚上在画室里,心痒痒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只给你看一眼哦。”
春日早樱警惕地扭头看了看四周,刚刚最后的部员已经收拾书包走人了。
幸村精市早就放下了手中的画笔,做出一副洗眼恭看的样子。
确认附近没有任何人,春日早樱才抬起了一直遮挡屏幕的手。
只一眼,让幸村精市微微发愣。
和他想象中的作品完全不同,也和这几天雪晴斗在画室的作品截然不同。
摇曳的河流中,昏黄阳光倾泻而下的光斑在河水碎裂的波纹上荡漾,天际线处的半轮夕阳和河水的倒影合二为一,变为一颗完整的幻日,无数人影站在河水中央,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幻日的方向。
光线昏黄,天边的色彩仿佛火烧。
人们的面庞遮遮挡挡,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在最靠近底部的末尾,有沙土的痕迹,小小的孩子侧对着幻日,露出犹豫的神情。
透过小小的屏幕,整幅画让人的内心心底沉重,仔细感受,却又抓不住任何东西,就好像一轮幻日,搁浅在心脏的滩底。
春日早樱收回了手机屏幕,也让微微发愣的幸村精市回过神,心头千思万绪,一时无言。
“天才!在这个年纪画出这种画,这孩子绝对是天才!”
她把手机屏幕抱在胸口,脸颊泛着过于兴奋的微红,“他绝对能在美术的路上走的很远的。”
春日早樱心底有种奇异的兴奋,好像正注视一轮尚且年幼的骄阳缓缓升起,即将在一路上创下各种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