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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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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玉婕妤已经睡了。”待云舒熟睡,容月便来去回话。
偌大紫宸殿,只朱向侍立一旁,静悄悄的,只有赵潭批折子落笔的点点声音。他闻言仍是动也未动,朱向找着话说,“皇上,玉婕妤今儿好像有些不适,手上发痒,都被挠红了,婕妤说是被蚊虫叮了,可奴才想,婕妤会不会又被人算计了?”
赵潭终于掀了下眼皮,没有情绪地盯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算计,不是因为她太蠢?”
朱向觉得这可真是冤枉了玉婕妤,您“宠”她,不就是为了如今的局面吗,当然这话万万不能说。“皇上,关雎宫刚去的五个宫人,都是奴才送过去的。真要怪起来,那都是奴才害了婕妤。”
“……”赵潭冷道,“你还挺得意!”
“奴才该死。”
“奴婢无能。”
朱向与容月齐齐跪下请罪。
赵潭放下了折子,目光冷冽如锋。
他登基已经一年半,之前精力尽都放在朝政大事上,如今朝堂已都在掌控之中,纵有人不服,也不过是跳梁小丑。
但后宫,皇兄在时,即使皇嫂打理后宫近十年,仍是女官太监各自为政,各有其主,藩王公主,甚至朝臣命妇,整个宫廷犹如筛子一般,处处都是细作眼线,加之他继位初期的混乱,哪怕经过一年多的清理,仍十之二三为旧主做事。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请罪,好好办差才是正事。”赵潭冷道。
“谢皇上。”
朱向起来时飞快瞄了眼那西洋钟,觑着赵潭脸色,硬着头皮道,“皇上,婕妤都睡了,您看您是不是过去瞧瞧。”
赵潭蹙眉,这才问,“什么时辰了?”
“亥时了皇上。”
赵潭很心烦,尽管紫宸殿已犹如铁桶,但该做的戏还是得做全,以防万一。
他皱着内心,沉着脸捏了两本折子去玉婕妤那。
只要熬上小半个时辰就好。
就小半个时辰。
休息用的侧殿不似正殿亮如白昼,灯影幢幢。
架子床上的帐幔被放下,透不进一丝光,掩尽旖旎风光。
屋里只有一张罗汉床,中间小案桌已经收拾干净,看不出任何有人曾在这儿待过的痕迹。
赵潭在另一侧坐下,手肘枕着案桌,打开了折子。
帐幔下是何种美人,似乎与他毫无关联,他眼中,只有朝政。
朱向赶紧新点了几盏灯放在附近,面目幽幽地瞅了几眼赵潭,无声地叹气,轻手轻脚地出去关好房门。
夜色渐深,清风更凉。
容月已经歇着去了,朱向独自守在门外,其实有些无聊,思绪早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咚”的一声,朱向龇牙咧嘴地捂着撞着柱子的额头,才发觉自己站着站着,居然打了个盹儿。
远处传来最后一声更鼓,朱向忽然一凛,吃惊地盯着黑夜尽头。
竟然,三更天了。
可,他扭头一望,屋里静悄悄的,皇上好像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以往玉婕妤过来时,皇上都是掐着点出来,一刻都不愿多待,现在……
虽然他盼着皇上心血来潮,当真幸了玉婕妤,可他心里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王妃娘娘还在时,那几年皇上就没再幸过别人,哪怕王妃有孕时,也没有过,如今就,更不可能了。
朱向皱紧了眉头,几无声息地推门进去。
转过屏风一瞧,就见赵潭单手支颐,拧眉闭目,另一只手搭在腿上,只悬悬地摸了点折子的边。
朱向已是瞠目结舌,皇上这,这,这是睡着了?
他差点就喜极而泣,赶紧捂住嘴巴免得惊醒皇上。
这可真是太难得了,皇上居然在子时之前,就这么寻寻常常地睡着了。
可新的问题来了,已经中秋了,夜里会有些凉,皇上睡了,他应该给皇上盖点东西免得着凉。
可这样的睡姿,肯定睡得浅,万一他一动就惊醒了皇上,就像上次在关雎宫一样……
想起这个,朱向难免眼神深幽地扫了眼那架子床。
玉婕妤睡在里边,上次也是玉婕妤陪着时,皇上坐着就睡着了。之前在关雎宫已经搜查过一遍,并非玉婕妤用了什么东西让皇上安睡,现在在紫宸殿,就更不可能是玉婕妤动了什么手脚。
但确确实实是,只要玉婕妤陪着,皇上就能安眠。
这么巧?
朱向不由得又想起那日凌晨,他心里一闪而过的荒唐念头。
哪怕知道荒唐,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凑巧,难免还让人禁不住去怀疑,万一呢,万一呢。
若非怕惊醒了赵潭,朱向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刮。
凑巧,凑巧而已。
现在的问题是……算了,他想,两权相害取其轻,还是让皇上好好睡一觉吧。
皇上还年轻,外面的风也透不进来,一天半天的,当无大碍。但皇上再不好好歇着,就容易出大问题了。
赵潭醒过来的时候,看着膝上的折子,冷厉的眉眼也有一瞬怔忡。
抬眸便见朱向候在跟前,傻兮兮地冲他卖了个笑。
赵潭“……”
“什么时辰了?”他问,一开口,嗓音也有些刚醒过来的沙哑。
“回皇上,刚卯时。”
赵潭漠然起身,忽而一顿,长眉紧皱,定定盯着朱向,朱向挤着笑,“皇上,您没听错,卯时了。”
昨夜您从子时前,睡到卯时,您整整睡了三个时辰,多一点点,真是可喜可贺呢。
赵潭自然不觉可喜,他双目一转,眸光如利刃刺过去,仿佛能射杀帐子里的人。
他疾步向前,刷地扯开帐幔,一身杀伐却在看到帐中人时,陡然消散。
那人背对着她,睡得很安稳,睡姿却并不怎么好,埋着头蜷着腿,右手紧紧捏着被子一角,握在左手掌心里,乌黑的长发全绕过右肩垂下,遮了半张脸,眼睫都半遮半掩。
冷血帝王霎时红了眼眶,手几乎将帐子撕扯烂,喉结滚动,要很克制,才没有唤出声来,怕一点声响,碎了这幻象。
如果这是梦,他愿在梦里,永不醒来。
梦里……可她从不曾来他的梦里。
赵潭已然清醒,毫不留恋地松了手,帐幔垂下,掩盖住的,不过虚假。
可他转身时黯然失魂,一身踉跄。
.
云舒醒了后,正要起来,一动,忽觉浑身酸痛,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发生什么事来。
她立刻往旁边看了眼,没人,太好了,她松了口气。
昨夜她侍寝。
以陌生的身份同她之前的丈夫。
尽管她暗示过自己身子有些不对劲,容月没理,而后……
对了,茶里有迷药,她喝了不久开始犯困,容月怎么说来着,她说“娘娘若是困了,可先去睡会儿,等皇上来了,奴婢再来叫您”,她自然说这怕是不合适,容月诧异地看她,说“无妨”,她意识到自己怕是说错话了。
再然后,她依言先去睡了,躺在床上时迷迷糊糊想起,原主之前来紫宸殿时,似乎都是困了先去睡的。
怪不得容月会惊讶。
但应该也算不得太突兀,毕竟她才被禁足那么久,忐忑不安也是常理。
不过赵潭这厮到底什么毛病!
还真喜欢把人迷晕了再行…嗯?
从前也不见他这么多毛病。
莫非是,他从来都如此,只不过自己从前是正妻,不大好玩这些花样?
只怕是,毕竟从前哪怕一夜两三次,也并不曾如此孟浪,把人给欺负得跟被马车碾过似的。
不对。
她动了动腰腹与腿,虽然是有些酸痛,但又有些不对劲。
思及迷药和赵潭对她的态度,云舒有个几近荒唐的猜测。
于是,她解开中衣低头看,确实有些红痕,但她毕竟是有过几年经历的,一眼便瞧出这红痕与情到浓时的欢.爱痕迹,是不同的。
原来如此。
一时间,云舒不知该庆幸她并未与赵潭有了什么,还是该可怜原主满心喜欢的虚无宠爱,又或是愤怒于赵潭为崔琳琅的守身如玉。
都有了好些个孩子的人了,如玉给谁看!
云舒嫌弃地抿着嘴,早知如此,她便不必为了不侍寝去沾那毒物。
也是昨夜事出突然,等她适应了新身份新环境,她必定躲得远远的,才不当靶子替身。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迷药的影响,云舒仍是疲乏,下意识地抬手要按一按太阳穴,然后想起来,她好像是要克制住这些小动作。
尽管隔着帐幔外面大抵看不到,她要慢慢改了。
她已不是他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