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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   “皇上!”郭夫人语气有点重,顿了顿才说,“六郎病着,娇一些也是正常的。”她又问太医,“若是婕妤娘娘抱着六郎,可能推拿?”

      “这……”太医有些迟疑,“效果不会太好。”

      云舒听着,便把赵悰抱在怀里,轻轻擦去他的泪,温柔地在他耳边低语,“悰儿可听见太医说的了?我先抱你一会儿,再躺下去让太医推拿,好不好?”
      赵悰头闷在她怀里,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又说,“我想听故事。”
      “好啊,我给你讲个故事,讲完了就推拿。你想听什么?”

      赵悰这才露出脸来,闷闷地说,“我要听芦衣顺母[1]。”
      云舒一怔。
      赵潭也一愣。

      芦衣顺母是《论语》中的典故,讲的是孔子的弟子闵损的故事。
      闵损生母早死,父亲娶了后妻,生了两个弟弟。他的继母经常虐待他,冬天的时候他两个弟弟穿的是棉花做的冬衣,而他穿的却是用芦花做的。
      有一天,父亲出门,闵损牵车时因为太冷,绳子掉到地上被父亲斥骂鞭打,衣服被打破,冬衣里的芦花就飞了出来,父亲这才知道闵损被虐待。
      父亲回到家要休妻。闵损却求父亲饶恕继母,因为留下继母只是他一个人受冻,而休了继母,他们三个都要挨冻。父亲十分感动,就依了他。继母听说这事后也悔恨知错,从此对待他如亲子。

      很明显,这个故事应当是赵悰身边人讲的,多半不是郭夫人就是巧娥。
      云舒不知她们是只会讲这个故事还是旁的什么原因,但她肯定不希望赵悰只喜欢这个故事,甚至受故事影响养成个逆来顺受的性子。

      真让她来讲,她自然可以从别的多个角度来引导赵悰,可赵潭在,她不便讲。
      于是她说,“可是我没听过这个故事,要不我给你讲个齐天大圣[2]的故事好不好?”

      赵潭冷冷看着她,不讲芦衣顺母就讲齐天大圣?还敢说自己没听过!

      “齐天大圣是谁?”赵悰好奇地问。
      “齐天大圣啊,齐天大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叫花果山的地方出生的石猴。他原本连猴子也不是,只是一块石头……”

      不知是不是娘亲的怀抱太令人心安,云舒才讲到石猴带领众猴找到水帘洞,赵悰就已经睡着了。

      云舒又等了一会儿,才轻轻把他放下去,“太医,开始吧,尽量别吵醒他。”
      “娘娘放心。”

      太医说到做到,到推拿结束,赵悰都没醒。
      推拿也很有效,这时赵悰已经没那么烫了。

      太医说,“臣先去开药。”
      赵潭摆手让他退下。

      郭夫人眉头松了些,轻轻说,“娘娘先去歇会儿吧,您脚上的伤也该处理下,这里有老奴呢。”
      云舒一怔,偏头一看自己赤着的双脚,才想起自己上榻时好像没脱鞋,所以她的鞋在外边就掉了?
      这一想,才觉得脚心是有些痛,估计是被些沙砾扎伤了。

      “多谢夫人提醒。”云舒谢道,撑着起来,下床。

      她见赵潭还坐在那儿,福身轻声道,“皇上,臣妾想今晚留宿福宁宫。”
      赵潭冷漠地看着她,起身往外走,云舒忙跟上去。
      此时才觉脚心是格外的疼。

      云舒跟着赵潭来到屋檐下,赵潭突然盯着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知道崔氏性情胆小懦弱,原想着只要她安分守己,他自然会补偿她,至少保她一世安稳荣华。
      可最近崔氏所作所为,让他怀疑她是不是另有图谋,尤其她还试图接近悰儿,甚至冒认悰儿的母亲,简直罪不可赦!

      “臣妾只是想报恩。”云舒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问,报什么恩。
      可出乎意料的,赵潭锐利的目光刺着她,让云舒毫不怀疑他想杀了她。

      赵潭冷漠地审视着她,他几乎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他也的确可以借机试探她背后高人是谁,有何目的。
      可……牵连到悰儿,他不敢冒这个险。
      没有任何犹豫的,他冷冷道,“回去,否则就别出来了。”

      “!”
      居然又用禁足威胁她!
      云舒暗暗吸着气,一再告诫自己如今他是皇帝,自己只是个婕妤。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缓缓道,“臣妾遵旨。”
      别的不说,郭夫人对悰儿的用心是真的,悰儿已经退烧,她不必那么担心了。

      明月高悬,夜色明亮。
      月光却如秋意,透着寒凉。
      赵潭冷漠地看着云舒走得一瘸一拐,仿佛很委屈很可怜。
      可她脚下的影子,却如月色清冷。
      他知道她最近很古怪,但他毫无兴趣。

      回到屋里,郭夫人又重新换了条温温的棉布放在赵悰额头上,小家伙脸色好了许多,没再抽搐,睡得挺沉。
      赵潭轻轻握着他小小的手,冷冰冰的脸上有了些罕见的温柔,他转过头跟郭夫人说,“嬷嬷去歇着吧,朕守在这儿。”

      郭夫人摇摇头,“老奴知道皇上是心疼六郎,可明儿个还要早朝,还是皇上去歇着吧。”
      赵潭平静地说,“朕一向睡得晚,不碍事,您年纪大了,还是早点休息。”

      郭夫人的目光越过他看着赵悰,叹着气,“皇上睡不着,老奴又如何睡得着。皇上,咱们去那边,聊聊天吧,也看得到六郎。”
      赵潭看她似乎有话要说,便同意了。

      郭夫人等他坐下,倒了杯温水给他,自己才在另一侧坐下,慢慢地叹息着说,“自从皇上登基,老奴陪着六郎在王府住着,这一年半的时间,老奴见您的次数都少了。”
      赵潭静静地看着赵悰,他清楚,郭夫人是想说,他陪悰儿少了。

      “再过几年,等悰儿大了,跟兄长们一起上学,朕就能多见他了。”
      “老奴老了,皇上,”郭夫人说,“老奴不知道还能不能陪着六郎到那一天。”

      赵潭皱起了眉。

      “这些话,老奴憋在心里很久了,可老奴也知道皇上心里苦,一直没敢说。直到今天遇上这些事,老奴觉得,不说不行了。”郭夫人眼里有了泪光,“当初王妃娘娘仙去,六郎没了亲娘庇护,您怕府里的娘娘会不择手段害他,又怕先帝另外赐婚委屈了六郎,便把六郎交给老奴抚养。这些年,老奴不敢说自己做得多好,但说句僭越的话,老奴是把六郎当孙儿疼的,六郎也依赖老奴,老奴是又骄傲又欣慰。”

      “嬷嬷的用心,朕都知道。”
      “老奴说这些,可不是来请功的。”郭夫人接着说道,“六郎渐渐大了,也渐渐懂事了,尤其跟霸道的七郎比,真的是乖巧明礼。可皇上知道,什么孩子才那么懂事吗?”

      赵潭目光动了动。
      “吃尽苦,没人疼的孩子,才会早早懂事。”郭夫人一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赵潭心里。

      “皇上,老奴知道您不愿,也是觉得没人配抚养六郎,可老奴觉得,您就是为了六郎好,也该为六郎找个养母。”她留心着赵潭的神情,试探着说,“老奴觉得,玉婕妤其实就不错。这人啊,再怎么能伪装,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玉婕妤听说六郎病了,知道皇上在这儿,仪容不整也不在意,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跑来,甚至冒着失宠的风险疼着六郎,可见对六郎是真心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六郎喜欢她。不管是什么原因,这或许就是缘分。”

      赵潭沉着脸,并不赞同。
      如是真的心疼六郎,就不会被一个禁足,就吓到退缩。

      看赵潭不以为然的样子,郭夫人心里一叹,为了六郎,只得下猛药。

      “皇上心里对六郎的疼爱,这世上谁都比不过,可皇上不表现出来,不但六郎委屈,旁人也会跟着委屈六郎的。就像今天的太医,宫里一贯是踩高捧低,就算过几年六郎去读书,他的哥哥们,还有宫人们,就一定不会欺负他吗?”郭夫人起身,扶着桌子跪下去,俯首于地,“皇上,这些话,老奴也知道是大逆不道,可老奴还是要说。老奴听说,当年王妃难产,大夫说大人小孩只能保一个,王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小,这是母亲的本能,可何尝不是对皇上的信任。王妃相信,哪怕她不在,您一定会好好抚养六郎的。可,如今这样,王妃娘娘在天有灵,看到您这样对六郎,真的不会怪您吗?六郎不被您看重,又没有母族支持,将来即使有您的遗诏,会有人认为遗诏是真的吗,那些大臣们,就一定会按遗诏所说让他登基吗?若是别的皇子登基,六郎是嫡子,又有遗诏,能得善终吗?”

      赵潭身形一颤,仿佛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唇色一瞬发白,手扶着案桌,都在抖。
      他闭了闭眼,极是痛苦的样子,许久,才艰涩地开口,“再等两年,等前朝后宫都稳定了,朕会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郭夫人眼泪滚滚落于地,她还想说,皇上,您该多疼疼六郎。
      可她已经说了那许多大逆不道的话,能让皇上退一步,已是不易了。
      下次吧,下次还有机会,再说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14章
  注[1]:芦衣顺母是《论语》中的典故,故事版本来源网络。
注[2]:齐天大圣是名著《西游记》中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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