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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平地一声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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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让她无聊多久,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找上门了。
先是孟皓在学堂里闹事,被先生打发了回来,据说是和同学起了口角,他动了手,把两个同学给打的鼻青脸肿,气的孟老二拿了笤帚满院子追打孟皓,孟二娘因为拦着挨了好几下,最后被孟磊抢了下来。
“去,上人家里赔礼道歉去!”
“不去!”
“去不去?不去揍死你个惹是生非的臭小子。以后学堂不用上了,武馆也是,学的全没用在正道上。”
……
僵持了半天,孟老二和孟二娘带了东西上门赔礼去了,墙角下,孟皓埋着头席地而坐,尽管有温暖的春光照着,他还是觉得心里发冷。
“皓哥哥,你哭了吗?”福丫边问边拿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他的头。
过了会,孟皓才闷声回道:“没哭。”
福丫一屁股坐在他身旁的地上,似在倾诉又似在自言自语:“我和我娘说想同你一起去上学,她说女孩子家不用上学,学些女红学点厨艺,等着嫁人就行,要不就像我两个姐姐一样,给大户人家当丫头,我娘觉得很有面子。可我都不喜欢,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她想起昨个天刚黑她二姐偷偷跑回家,向爹娘提出不愿再在徐家干活,却被她娘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二姐哭哭啼啼的走了,她爹都不敢去追,倒是她陪了一路看她擦干眼泪进了徐家后门。
孟皓抬起头侧过脸看着小表妹,不解道:“你个女孩子怎么想上学?”
“我就是不想活的像我娘、我姐那样,还有,你们男的可以上学,我们女的为什么不可以?这一点都不公平!”福丫说完嘟起了嘴。
她话音刚落,孔念念嘲讽的嗓音骤然响起:“天真的人啊,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
福丫定定望着不知何时歪坐在秋千架上的少女,秋千架是前几日孟磊特意给念姐儿扎了的,这会她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
大梨树上淡粉色的花苞拥挤着堆在细细的枝头,在一片盎然绿意中,开得烂漫奢靡,而从叶隙间洒落的细碎光斑,为融在其间这抹月白身影镀上了层层缦缦的镏金涟漪。
“是不公平。”脑海里浮现出同学们侮辱的话语和轻蔑的脸庞,孟皓咬牙道。
自己学的再好,先生也不会夸赞一句,反倒对那些富家子青睐有加,而所谓的同学,仗着有钱有势,对他这个外来穷人的儿子,只有欺凌和辱骂,本一直忍着,可他们越来越过分辱及爹娘,他才动了拳头。
他虽未说,孔念念已然猜到,优哉游哉兀自道:“你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意思吗,就是对方使用什么手段攻击,你就用什么手段进行回击。”
收到两人注视的目光,孔念念微微一笑继续道:“如果人家骂你,就骂回去,他动手,你就还手。”
孟皓气闷道:“我不会骂人。”
孔念念摇头,这货不是嘴巴笨,而是抹不下脸,这时,福丫忍不住道:“我教你骂人,我娘她骂人的本事可厉害了,整条街都没人敢招惹她。”
“你娘那是泼妇骂街,我不学。”孟皓一句话怼的她傻了眼,小脸涨的通红道:“你说谁泼妇呢,我娘,我娘她才不是泼妇。”
“你不是不会骂人怼人,而是你没有勇气回嘴,因为你在心里觉得他们确实高人一等,”孔念念打断道:“除非你再也不去学堂,否则你回去后还是会面对这些。”
是啊,气极时确实想过不回去了,但他不甘心,自己不去正好合了他们的心意。
静默了一会,他轻声道:“我该怎么办?”
“你先和福丫学骂人吧,练出敢上怼天下怼地的气场。”孔念念的话让他一怔,也让福丫眨了眨眼:“作为回报,你可以教她你在学堂里学到的东西。”
“嗯嗯,这个好。”福丫一蹦而起,开心的在院子里绕起了圈圈。
“姐,你是在逗我吧。”孟皓恢复了点活力,不再垂头丧气。
三人正言语间,忽闻外间响起了敲门声,随即一声喊道:“有人在家吗?”
徐管家又叫了一声没见人开门,遂转身恭敬对徐子澄说道:“少爷,许是不在家呢。”
他话音方落,眼前的门嘎吱一声开了,徐管家一眼就认出开门者正是那天来领赏银的打虎英雄孟磊。
视线越过徐管家,岁数相仿的两人相互打量对方,门外翩翩公子,英挺俊朗、西服笔挺,门内农家汉子,剑眉星目、粗衣敝履。
翩翩公子先道:“你好,我是徐子澄,可以进门谈吗?”
徐管家看孟磊未有表示,语带倨傲道:“这是我们徐府的二少爷,今天特来拜访。”
谁来了?来了三个人,两个呼吸绵长粗重,年纪偏大,另一个呼吸平和均匀,年纪轻些,孔念念的“视线”朝着他们行走的方向移动。
真有意思。坐在秋千架上的瞎眼女孩,还有那个墙角处见到他们缓缓站起来、一脸倔强警惕的挨打少年,徐子澄忽然很想笑出声。
一听完管家的汇报,他当即就换了衣服赶来了。
孟磊对他们的到来很是意外,自那日从徐家领了赏银,就再也没有瓜葛了,但徐家在苦水镇如玉帝老子般的地位和财势,他多少也都听说了些。
客气的先请了座,只有徐子澄坐了,徐管家和另一人还是垂手站在他身后,再奉了茶,孟磊坐下就问道:“不知徐少爷来我们家所为何事?”
徐子澄看了看刚要迈进门框的少年,笑道:“你二弟叫孟皓吧?”见孟磊神情严肃的点点头,接着道:“我听说他在我们徐家的学堂念书。”
徐家的学堂?孟磊微微发怔,莫不是兴师问罪来的。
孟皓马上噌的窜到了他们跟前,梗着脖子道:“打人的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要怎么都请便,就是别动我哥哥和念姐姐。”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后头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孔念念带着福丫径直坐到了孟磊身旁。
“你不是阿芝的妹妹吗?”徐子澄推了推金边眼镜,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叫福丫是吗?你怎么在这里?”
小福丫点点头道:“我是福丫,这是我姑母姑丈家。”
苦水镇还是太小了,原来他们是这层关系,徐子澄又把目光移向眼前稚气未脱、淡雅如菊的少女,孟磊察觉到先一步道:“这是舍妹。”
“我回镇里不久,就听管家多次提及消除虎患的两位英雄儿郎,一直想来拜访。”徐子澄虽是对着孟磊在说,目光却不离孔念念。
他认识我?孔念念猜测许是泼皮那口风不紧,搬了救兵。
可他接下去的话却让她不太明白了,直言学堂那边无须担心,今后不会再有不愉快的事,连学费他会关照减免,明显是在向他们示好。
孟磊有些困惑,却也起身致谢:“无功不受禄,徐少爷的心意我们领了,学费我们孟家还是能出也会出的。”
微微一笑,徐子澄话锋一转:“你们买下的山头可有去官府备文?”
“什么备文?我们都过好契了。”孟磊心咯噔一下,飞快看了眼念姐儿,下一刻,她不动声色握了握他的手,暗示稍安勿躁。
“诸位来苦水镇不久,想是不知,这苦水镇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田地、山林、铺子要变更主人,都需要我们徐家盖印并送官府备一份才算是真正过契。”徐管家应答道:“没有备过文,一旦发现私下过契,官府将予以收缴。”
孟皓担心的看着哥哥的脸色越变越黑,正想开口发难,这时徐子澄却站了起来:“今日我还有约,告辞了。”
送走了他们,孟磊步履漂浮,感觉全身气力全被抽尽了一番。
在有权有势的眼里,他们穷人不过是待宰的猪羊,是可以随时碾死的蚂蚁,怎么办?为了买下那个山头几乎花光了剩下的赏银。
不多时,孟老二和孟二娘有说有笑的回来了,看样子赔礼很顺利。
看他们安抚劝告弟弟,孟磊嘴巴酸涩,决定还是先不说了,毕竟说了也只是给他们平添烦恼。
“念姐儿,我们该怎么办?”他几番想问,终不了了之。
唉,都怪自己办事不周全,他懊悔不已。
孟皓走了过来,两兄弟四目相对了一会,他揉揉眼睛,低声道:“哥,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本领,不再惹是生非,给你和爹娘添麻烦。”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聪慧的他意识到他孟家这次是遇到难关了,而他除了添麻烦,什么忙都帮不上。
一把搂过弟弟,孟磊深吸了口气,拍拍他安慰道:“没事,真的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