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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夜语话心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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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翔是督军的副官,督军又很久没露面,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徐子澄思路转的飞快,谈笑间已然把一些事联系到了一起。
“子澄。”莫太太是个年过中旬的美人,与外表艳丽、性格张扬的女儿不同,温柔婉约,说的一口吴侬软语,一看便是江南水乡走出的女子,她盛了碗汤递给徐子澄,眉眼含笑:“水鸭汤,心心说你爱喝,这是她一早特意和吴妈到菜场里选的。老火慢炖四个小时。”
莫颐心表面上保持着一贯的端庄大方,心里早是含羞带怯,原本对他家世还有些不满意,但经历了火车上的事后,对他的好感直线上升。
把顾虑和母亲一说,莫太太到底是过来人,直言徐子澄好歹是家里老二,不用担负太多,穷乡僻壤她不喜欢待,那可以让他住省城啊。
席间,莫其然接到了总理打来的一通电话,没吃完就出了门。
“总理就是个傀儡。”莫颐心不快的嘟囔了一句。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莫太太还是装着嗔怪了两句,吩咐下人们收碗碟,带了女儿去摆饭后茶点水果。
立于长窗前,莫向晚和徐子澄摇晃着红酒杯,吹着晚风,说着话。
“方才提到陈副官,其实有不少传闻,但都不确实,我也只知道督军三年前突然很少露面,没多久陈副官也不怎么出现了。如果你真想去拜访督军,我可以想办法。”不等徐子澄再提,热心的莫向晚先一步说到。
双眉微拧片刻就舒展了开,徐子澄只道不急,转而向他打听起省城治眼睛的名医。
“威斯医院名医多,有几个洋大夫医术高超。”
……
两人这边还在交谈,那边莫其然的专车已经停在了总理府前。
夜色下,年久失修的总理府显的颓然破败,倒应和了现下风雨飘摇的局势。
如今连三岁娃娃都知道,手握重兵的北方军和南方军才是实际的掌权者,总理不过是安抚人心的摆设,而他这个财政部长更像个四处化缘的讨饭僧。
费了近两月功夫方从工商界勉强凑到了一年的政府经费,他暗想总理找他应该是询问此事,一进门,才发现上官达居然也在,总理正陪着笑,见到他来,眼底滑过一丝尴尬之色。
莫其然不轻不重的哼了声,恰好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上官达仿若未闻,兀自品着泡好的咖啡,忽而一笑道:“这咖啡倒是不错。”
“难得少帅喜欢,我这还有些,一会请少帅带走品尝。”总理忙道,孰料上官达又是一笑:“不必了,我平日不喝咖啡。”
总理尴尬的接不上话,遂交代莫其然紧急筹措五百万资金给南方军充更新装备。
什么?五百万!他手头仅有的五百万,那可是维持政府运转的唯一经费,莫其然如鲠在喉,冷冷看着上官达,毫不客气道:“如今世道太平,哪用得着更新装备?”
“世道太平?”上官达像听了个大笑话,嘴角泛起不屑之色:“你说的是世道太平就是北边奸细来偷布防图,接头人还是你们金临大学的□□?”
莫其然哑然,总理见状,忙打圆场:“少帅放心,五百万军费由政府保障。”
有了他的保证,上官达带了人立刻就走了。
像只泄气的皮球,莫其然一屁股坐了下来道:“我前脚刚凑齐五百万,他后脚就来讨要,总理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纵容他?”
总理蓐蓐几乎掉光了头发的脑袋,长叹口气,劝道:“人在屋檐下啊,他明为要军费,实则是敲打政府,上回机要处泄密,整个部门都被解散了,你也提点下下面的,别再和北边的有牵扯,至于经费嘛,你不是快过寿了吗,搞个慈善晚宴能弄点就弄点。”
本还想说点什么的莫其然语结,他忽然觉得总理比他更适合当这个财政部长。
步下总理府台阶,上官达脚下一顿,转身又看了看灯光映照下斑驳的外墙,对身边的人道:“让人来修补修补,即便是做做样子也要做的漂亮些。”
回到督军府,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他的四个心腹仍在等候着,见他进来,一个个屏息凝神,敛容肃立。
上官达拿热毛巾敷敷脸,挨个听他们汇报。
审讯处认为抓到的北边奸细是个硬骨头,一直没招供,不肯交待布防图的下落,但从侧面调查,他应该是单独行动,初步可以排除火车上人员的嫌疑。
上官达却觉得不尽然,当天车厢里众人的反应如放电影一般呈现,直觉有什么被错漏了过去。
特别行动处接着单独汇报了跟踪徐子澄一行的情况,直言他们能发现有跟踪,很是值得怀疑。
听他说起徐子澄给跟踪人员点了昂贵牛排,搞得差点付不出钱,甚是狼狈,其余三人憋笑的红了脸,上官达冷冷瞪了他们一眼道:“想笑就笑吧,确实该笑,连这样都能被发现,你们特别行动处也该换人了。”
至于徐子澄,他总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回到饭店已近凌晨,徐子澄微带点醉意,边扯开领子,边摇摇晃晃走回套房。
刚要掏出钥匙开门,他就听孔念念的房里传出一声惊呼,顿时酒醒了大半,一个箭步,冲过去猛敲房门。
“念念,孔念念。”他焦急的叫声和敲门声很快引来了饭店服务员,打开房门和灯,乍见穿着睡袍的孔念念侧坐在床沿,右脚嘀嗒嘀嗒流着鲜血,手里拿着已拔出的带血玻璃渣。
“怎么回事?!”徐子澄立刻冲进浴室拿了条干净的白毛巾,又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消毒药水,帮她止血。
原来孔念念回来不留神打碎了个玻璃杯,服务员没清理干净,遗落了床边的玻璃渣,她突然口渴醒来去喝水,恰巧就踩着了。
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徐子澄脸色变得比锅底还黑,充耳不闻服务员连连道歉,反倒是孔念念没有怪罪半分,平静的让他离开了。
但见止住血的脚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是新添的烫伤,有些是陈旧的割伤,徐子澄心沉了沉,拿了白布条给她包扎好。
“其实不用包扎,过两天伤口就自然愈合了,这样我反而没法穿鞋了。”孔念念笑着说道,她说的云淡风轻,却让徐子澄感到有些烦躁,哗啦一把扯大了领子,气结道:“你眼睛不方便,完全可以和阿芝一个房间,让她照顾你,为什么拒绝?你脚上那么多的伤口,你不会疼吗,难道自尊心比你的安全你的健康还要重要?”
孔念念默默听他责备,待他气息平静了下来,方道:“说完了,那麻烦你帮我取杯水,我口渴了。”
徐子澄无奈的摇摇头,给她倒了杯水。
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孔念念发出舒服的感叹,道:“我是可以让福芝照顾我,我也有钱可以请很多人来服侍我,甚至能让他们抬着我出门,呵呵,但那样我只会永远做个没用的瞎子。”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道,日子太过舒适了就会削弱危机感,即便是瞎子,她也要比正常人更敏锐,只是这小小的玻璃渣渣,却是避无可避。
“你不是没用的瞎子,而是无用的刚强。”徐子澄真心不明白,换了其他人,压根不会做到这种地步,对了,他差点忘了这丫头就不是个普通人。
可一想到行踪不明的陈翔,又想到孟磊提及她因洪水失去了母亲和光明,他的口气不觉软了一软,扶她躺好,给她盖好被子,侧坐在她身边安慰道:“还有,你不会永远瞎的,省城有不少好大夫,这次来正好可以求医问诊。”
“在这个年代能治好我眼睛的或许还没出生。”孔念念莞尔,似乎觉得医治眼睛完全是老调重弹,完全没当回事,反戏谑道:“今晚你喝了不少酒啊,嗯,还是不错的红酒。”
徐子澄以为是酒味太大熏着了她,忙坐远了些,道:“莫向晚说他爹喜欢喝红酒,我就带了瓶去,结果发现明明是他爱喝。”
他说的煞有介事,透着幽怨,逗的孔念念一笑:“你不是见的莫小姐吗?她怎么样,你就不想结束无休无止的相亲?”
“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许是酒精作用,加之人放松下来,徐子澄滔滔不绝:“可能会相到三十岁、四十岁?在这个年代我要找的那个人或许还没出生?”
在笑声中,孔念念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徐子澄注视着这张沉静的睡容,毫无防备和掩饰,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半晌,他揉了揉她的发顶,正要走,忽的被她脖颈间露出的一条细绳吸引住了,犹豫了下,他拿指尖轻轻挑出,发现是个形状特别的铜制钥匙。
这丫头拿个钥匙当宝贝了?这绳子会不会磨脖子?徐子澄哭笑不得,放回钥匙,又仔仔细细把床边周遭检查了一遍,方安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