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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前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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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禁宫,鬼影幢幢。威州在皇宫里藏得最深的暗探被一刀封喉。吴檾拽过亡者的衣衫,擦拭着白刃上的血痕。他想在京城立足,就必须供上些祭品。吴檾察觉到身后有人,也知道来人只有一个可能。他扔掉剑,转身跪倒在地,向木年行礼:“不知钧座在此。造次了。”
木年笑着点点头。带着一众影卫离去了。该有的心喜,都生成了更多的忌惮。若吴檾的剑锋换个方向。自己这条命估计也难保全。
田广奉命前来缉杀吴檾。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这个吴檾行事谨慎,又无弊好。出宫就躲进住处。偏偏又住在邻里密集的巷里。根本没有放开手脚的余地。承羽翎不能眼看着自己辛苦织结的网就这样被清除。亲自来了京城。却也找不到擒住吴檾的好法子。反而连续又失了几个心腹。正苦闷着,既然天思来了。便拉着一起小酌。酒过三巡,承羽翎才想起一件挺重要的事。
“天媛当初拼了命也不想你冒险。如今怎会又让你来了?”
“姐姐知道殿下也在。让我来护驾的。”
“她不是要和本王断个干净?怎又担心起本王的安危了?”
“姐姐的心思,属下也是猜不明白。”
“听单庸说,天媛身体好多了。脸上也有血色了。等本王忙完这次事,要去见见她。本王有些事要跟她讲清楚!”
“姐姐也定会欢喜能看见殿下吧。”
承羽翎笑了笑,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仰头喝下。突然忘了刚才杨天思是如何回答自己的。赶紧又问:
“真的是天媛让你来的吗?真的吗?”
“是真的。殿下。”
“若真是如此,说明本王到底还有些福气。”
他实在是醉了。却不肯放天思走。又问道:“天媛可是还在怨恨我?”
“这个非要殿下亲口去问问才知晓啊。”
“若天媛肯原谅我。那该多好?”
承羽翎再也撑不住。直接爬倒在桌子上睡着了。单庸刚到,就有密报传来,说杨天思带了一队人马往京城来了。他原以为天媛定会一起来的。却没看见那个想见的面孔。
天一亮,承羽翎仍是立刻就睁开了眼。梦里又回美心堂,看见天媛立在廊道里,高兴的声声唤着殿下。
“可恶的杨天媛。烈性子!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承羽翎嘴里念叨着,在镜子里看肿起来的眼睛。觉得没有一样是顺心的!
“殿下。刚才传来密报。说吴檾出宫去了京郊的一处赌场。”
“找人埋伏好。不管吴檾耍得怎样花招。这次一定灭了他!”
“是。”
承羽翎匆匆穿戴好。出来叫上田广:“田广。走。杀敌去!”
田广几步跨上马。双手抱拳,口里喊出一个“诺!”
看着镇国王殿下领着自己最满意的一队骑兵出去。天媛招呼弟弟过来。
“殿下和田大人都自持和吴檾交过手,轻敌的很。你快跟去,也好应急。”
天思点头,转身要走。被同来的几个人拦住了。
“杨少尉且慢。我等混迹京城的时候。知道京郊有个极其隐秘的赌场。去得人大多都是些高官显贵,豪门公子。他们去,有的是为了买卖官职。有的是为了转移私货买卖的收益。吴檾不属于这两者之中。又挑了这样的时间去。怕不是恶狗反扑。想要引殿下上钩。”
天媛觉得甚是有理,点头道:
“怕就怕,这次事是受了皇上的指派。宫中已无眼线,殿下这次去怕是危急。”
“若真为皇上指派,肯定也是从就近的五军营里调人。我们不如去守住五军营。”
“龙棘。你对京城熟悉。我们都听你的。”杨天思很是庆幸自己选了此人一起上京。
龙棘长得高大。比杨天思却是小上一岁。时常哥哥长哥哥短的只道是个未谙世事的少年。不想到是个有勇有谋之人。
吴檾坐等承羽翎带着人马前来。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要百姓看看镇国王是如何绞灭刘氏一门的。连他这个逃亡的家丁都不放过,怎会放过刘家老小?这回镇国王自投罗网,就等着狼狈被俘,见笑于世人吧。
承羽翎赶至,不多说什么,一脚踢飞了大门,首先冲了进去。赌场里求仙要快活的一众人不少还在睡梦里。被这群天降的兵士吓得不轻。几个赤身裸体的人以为被官兵包抄。直接就从窗户里跳了下去。吴檾藏在暗处,冷眼看着威州军用绳子捆起一个个京城的公子哥。原本还惊叫声连天的赌场内,不一会儿就安静下来。田广带人一间间屋子搜着。知道吴檾还没逃走。
原本说好,等镇国王至。禁军集结要把镇国王扣在网中。已过三刻钟时间。禁军却还没动静。吴檾知道不能再等。慢慢挪动着位置。只是这一个动静就足以引起田广的注意。几个飞镖飞来,是被田广发现了藏身之处。吴檾也是用暗器的高手,几个毒针就向着田广的印堂而去。田广看准了,一个下腰闪了过去。看这些毒针钉在房柱上的位置。笑了笑道:“吴檾。你最近功夫荒废得不少啊。你这是放风筝呢?”
吴檾眼看田广已经近在眼前,起脚跳上了房梁。就看见威州军齐齐整整排列在每一层。一时竟是找不到脱身的地方。田广持剑也是一跃,直直砍将了过来。吴檾翻身躲过,也抽出了剑。还没跟田广比试过,这次便来领教领教这无影剑的招式。田广出剑之快,几乎没人能抵挡得住。吴檾使出全身力气抵抗,知道使快剑的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只是这田广越战越勇,丝毫没有懈怠的意思。而他自己却是有些无力了。转眼看见承羽翎坐在堂下悠然观战。心里顿时气愤难当。自己的好日子全都是被这个人夺走的。若今日难逃一劫,必要这承羽翎给他垫背!
吴檾剑峰一偏,没有接招。闪身就跳出了包围。几步就奔去了镇国王处。镇国王抽剑抵挡,好笑此人真是自不量力。镇国王的剑削铁如泥。更别说使了全身的力气劈过去。吴檾的剑,连着握着剑的臂膀一并被劈了开来。吴檾没想到自己会落得如此地步。心里不服。却哈哈大笑道:“我在宫中到底还能庇护些刘贵妃。我这一死。刘霏梦被人蹂躏,怕也没几天好活了。”
“你命绝于此!休再怀非分之想。你最大恶极。今日本王便替天行道,斩你于正阳之下!替我威州除害!”宝剑起,直刺吴檾心脏。承羽翎转身吩咐道:“这里一个都不留!”
威州军清洗了盘踞在京城几十年的恶瘤。不少人心里称快。却想不明白,城郊这样的皇城根,怎么也轮不着远在千里之外的镇国王来动手啊。更是好奇,皇上可是真如传言,要禅位于镇国王了?
杨天思包扎着受伤的胳膊。安慰姐姐,只是轻微的皮肉伤而已。很是骄傲自己带来的这对人马个个英勇。以一敌百。竟是拖了五军营整整一个多时辰。直到神机营的兵马来增援,他们才跑开的。
“这一架,打得痛快。你看那五军营的营官怂成什么样子。”龙棘咯咯的笑着。就算不拿报酬,能这样畅快淋漓的流淌汗也是值得了。
天思还没答话,承羽翎已匆匆赶了来。
“天思!伤到哪里了?”
他原本想着,就算禁军几大营的兵马来,也是顶得住。只是毕竟还没有跟皇上撕破脸,能避开的还是避开好。还庆幸,没碰上禁军,才知道,是被杨天思带着十几人拦截住了。
杨天思转头去看姐姐。天媛已经拿手巾把脸遮得严实了。
“肩膀上被刺了一剑。已经包扎过了。”
“不知天媛知道了。又要如何埋冤本王呢。”
“姐姐大概更关心殿下可否受伤吧。”天思看着退到后面的姐姐,笑了笑。
“你的伤可还能够骑马?本王即时就要出发。营州出的那些怪事,和安国公有关。本王要去见见安国公。也顺路给你家姐赔罪。”
“属下左右手一样用。骑马绝没问题。”
承羽翎笑着点点头。觉得威州军又有了个继任者。
田广查点人数,分发着出城的号符。单庸急匆匆赶了来:“皇上出宫,直奔我们这里来了。”
“快去通知殿下。我去挡一挡。”
“田广。皇上要来,就会会他。你去把大门敞开来。让亲卫撤掉武器。本王对他没什么龌龊心思。”
“是。”田广心里戚戚焉。硬着头皮按吩咐行事。却不想,来人不光是皇上,还有刘贵妃。
天媛隐没在人群里。看见刘霏梦,心下就不自在。趁着禁卫军和亲卫相互比试着气势,天媛悄悄躲去了后窗旁边。屋里的声响便很清晰了。
“刘贵妃怎变成了这样?皇上怎可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下此狠手?”
刘霏梦浑身是伤。这是抗拒吃药的惩罚。
“霏梦一直神志不清。这是自伤。”
“皇上带着贵妃前来。一定有所求。说吧。本王一概听令便是。”
“这可是你说的。寡人要你立刻从营州撤兵!”
“蒙兀人趁女真势弱,连番的起兵。若女真被除,蒙兀一定进兵中原。威州军这个时候绝不能撤兵!”
“也好。那,刘霏梦的病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一直乖乖坐着的刘霏梦,突然的清醒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承羽翎面前,哀求道:“殿下。救救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吧。”
看着刘霏梦脸上的泪。承羽翎想起了当年霏梦入宫时的样子。她哭红了眼,放下所有骄傲跪下来。求他。求他这个爱着她的人。而他却抬脚离开了。狠狠的拒绝了她救命的请求,也给自己判下了平生的罪责。
“好。本王撤兵。只是贵妃不能再待在宫里了。贵妃既然在禜祥寺替营州百姓祈福。我威州军便也不用驻守边疆了。”
“好。刘霏梦即时进禜祥寺。你即时撤兵。”
“本王既然说好撤兵。便一定会撤。只是如今情势危急。还请皇上调来军队接替我威州军。”
“也罢。寡人会调令木易大将军去换守。到时若镇国王敢抵赖。刘霏梦绝不会好活的!”
皇上袖子一甩,走了出来。木年留下来处理刘霏梦进禜祥寺事宜。承羽翎弯下身子,扶起刘霏梦。替她整理好斜落的珠簪。唏嘘眼前这个女子可还有一丝当初那个玲珑甜美的样子?
刘霏梦抹掉眼泪。终于笑了笑。道了声:抱歉。
承羽翎答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目送刘霏梦离开。
天媛仍是站在窗外。把他的话听得真切。感觉天地转换了位置。她总以为承羽翎算得上一位赏罚分明的明主。是个救苍生于水火的英雄。却没想到,承羽翎要用威州军献血换来的土地拿来交换一个红颜。她忍不住叹气。霎时被承羽翎发现了行踪。
承羽翎死死掐住躲在窗后偷听的暗细。后悔没有仔细排查杨天思带来的这队人马。却发现这人的眼睛熟悉的很。心下怀疑,伸手去擦拭眼前人额头上的黑痣。才认出原来是杨天媛。他几乎不能再多想什么。紧紧抱住这个烈性子的女人。
“殿下真要拿营州来交换刘霏梦吗?”杨天媛再不会被这点温存撼动。急急的要问个清楚。
“天媛,告诉我。你离开我,只是嫉妒霏梦是吗?你不是怨我骗了你。是吗?”
天媛被气笑了。只是绝意要问个彻底:“回答我。殿下真的要撤兵吗?”
“天媛。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霏梦被折磨死啊。”
“你可怜刘霏梦,为何也不怜惜下那些跟着你战死疆场的战士们?他们一腔热血,为了家人,为了守护国土而去。他们可知那流的血,喪的命只是为了你守护梦中人?你撤兵吧。我拦不住你。但我也绝不会放任你拿国运玩笑。”
杨天媛挣脱开承羽翎挽留的手。转身离开。已经开始计划着如何行动了。
“天媛。。。”他不敢大声喊出来。知道再也唤不回她来。
“老夫在此等候多时了。娘娘一路可安好?”
“先生自此再不用叫我娘娘。玥元妃已死。我乃杨天媛。”
“杨夫人如今要往何处去?”
“我要去并州。先生不是说过木易大将军手里拿着一道致命的手谕吗?我要先在承羽翎之前拿过来。”
“老夫原以为夫人还站在镇国王一边。到底是想透彻了。”
“承羽翎拿营州跟皇上做了笔交易。我可再敢跟他一道?”
安国公虽猜不到交易了什么。但很清楚一点。杨天媛已经蜕变。破茧成蝶。终于可以并肩向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