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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春光 ...

  •   镇国王最近稀罕着杨天媛的陪伴。就连早朝的礼服也不再劳烦万公公了。很耐心的等天媛终于挑了一枚白色的麒麟玉佩。站好了让天媛给他别在腰间。突然想起今日是母舅的生辰。嘱咐道:
      “天媛,你今天代我去跟舅父道贺。这可是你第一次以玥元妃的身份替我做事。千万谨慎些,不要给我丢脸。”
      “不过就是把礼物送到,说几句祝福的话。能出什么错?”
      “你不知道,我舅父这个人是个老学究。特别爱挑人规矩。万公公可把礼节都教给你了?”
      想起那个一天到晚脸上没一点表情的万公公,天媛就觉得阴森。抱怨着:
      “万公公整天不苟言笑的。挺怕人。”
      承羽翎在立镜前,确认着仪表毫无指摘,
      “我不在威州的十年,多亏万公公苦心护卫,重华宫才没有到断井颓垣的境地。别冷落他。”
      天媛点点头。看镜子里的镇国王华冠丽服,光润玉颜。夭夭灼灼的真乃君王颜色。心想,就算一厢情愿也罢,能待在他身边是何其幸!承羽翎忽的看见杨天媛盯着自己看,眼里蹦闪着倾慕的光,哈哈的笑出声。伸出一根手指在天媛额头上使劲点了几下。
      “怎么?被本王的绝色容颜蛊住了?看来以后睡觉可得小心点了。”
      杨天媛反驳不了,干巴巴的看着一脸得意的王乐呵呵的出了院门,转头在镜子里仔细端详着容貌。小山眉黛,凝脂皓目,并没有那一点比不过他。怎么就让他逞了强?心下不服,和梅氏姐妹一起坐在马车上,忍不住问道:
      “两位姐姐,你们觉得天媛好看吗?”
      梅氏姐妹都以为杨天媛怕自己妆容不妥被忠惠公挑理,都答道:“妆容很精致。放心。”
      杨天媛在心里叹口气。就算花容月貌又如何?对自己,镇国王心里恐怕始终就没存过儿女情吧?越想越没底气,到了忠惠公府上,竟心慌起来。还好,梅氏姐妹左右两边扶着她,给了她不少声援。

      杨天媛受过礼拜,赶紧把镇国王吩咐准备的翡翠如意,玛瑙寿桃,玉石观音一一摆出来。
      “殿下老早就吩咐准备的。但愿忠惠公能喜欢。”
      “礼物倒是次要,主要是殿下每年都惦记着老夫的生日。每次都精心准备礼物,着实令老夫感动啊。”
      忠惠公边说边抹眼泪,不忘喊女儿来接礼物。杨天媛记着镇国王的嘱咐,起身端来礼物亲自递了过去。只是忠惠公的这个小女儿可不怎么把这些礼物放心上,很随意的接过去,软拖拖的没使劲转身就滑脱了手。托盘上的金贵宝贝们劈劈啪啪掉在地上瞬间就摔了个粉碎。天媛自然气不过。抱怨了一句:“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都是挺难弄到的宝贝。”
      天媛虽然气这个忠惠公家的小姐慵散,到底知道还是得说两句安慰的话。还没开口,忠惠公先开口道:
      “娘娘常年习舞,手上没力。老夫自然体谅。这些个礼物权当老夫享过了。过些日子,自会拜见殿下好生谢过。”
      见忠惠公如是说,杨天媛也只能默默承下这当错。只是梅氏姐妹受命来护着天媛,怎肯坐视天媛摊上无为之过?梅清赶着开口道:“殿下偏疼母氏人人皆知。肯定也能体谅忠惠公庇护小女之心。只是我们做内使的不敢隐瞒,定会如实陈述。小姐失手打翻了寿礼,竟是连声道歉都没有的。”
      忠惠公摆摆手让气鼓鼓的女儿先不要开口。呵呵一笑:“昔汉景帝独宠栗姬,其子又为太子,一时荣光无两。无奈好妒,常口出恶言而不能容人。终被景帝所厌,更累其子废太子位。奄奄不得善终。古之事今之镜也。观之玉环飞燕当时盛宠如何,却仍不可自保。玥元妃当以警之。”
      天媛心想,今日不拿出点威严来,怕这个老头下回能踩在她头顶上!
      “本宫一无倾国倾城之色,媚主之事便免之。二无太子傍身加持,哪来的底气轻贱与人?忠惠公此番大论着实用不在本宫身上。”
      梅清见天媛说的在理,附和道:“我们娘娘心慈行德善,有母仪之风。用不着旁人指点。”
      忠惠公瞥了一眼梅清,语气重了些:“宫闱不正,何以框王威?不在宫籍者,何敢狡饰出入宫廷禁地?先王后在时,为避嫌常不允老夫前去探望。而如今,王室规矩章则都已消失殆尽。呜呼,镇国王室危矣!”
      “镇国王室之危始于历新,与规矩章则何干?乃至今日,殿下勤勉为政,克己为民,光耀宗室。威州上下昌盛祥和,何来危矣之说?”
      杨天媛实在听不得有人诋毁镇国王的努力。没人会比她更清楚为了威州的兴旺,镇国王受着怎样的辛苦。镇国王批示奏本批得详细。常常要到丑事才得休息。别人且罢了,做为母舅的忠惠公怎可说出‘危矣’这两个字。心下生出几撮恶火,还想开口。梅清轻轻抚了抚她,小声道:“好像殿下来了。”
      果然,抬眼便看见田广大人两尺长剑一闪,镇国王已经站在屋子中间了。天媛坐了坐,让这一屋子的人都行了礼,才站起来把上座让出来。款款行礼道:
      “殿下日理万机,还是抽出时间来给忠惠公祝寿。夫孝,德之本也。殿下正身率下,激动闾阎。威州之福也。”
      镇国王让梅氏姐妹护着杨天媛,本意是怕天媛失言,可以在旁圆通。谁知却也不是个识大体的人。幸好还有万公公传了消息出来。便急急赶了来。听杨天媛这一通言语,心道不好。
      坐在一旁的忠惠公撩起眼帘,定神看了看这个几个月前还在木易府上做舞姬的幸运儿。埋在心里的不屑早就藏不住。
      “这巧舌如簧的话,老夫不是不会说。只是老夫受先王之托,要时时劝谏殿下。阿谀曲从,附下罔上,绝不是大臣辅政之义。”
      镇国王对于母舅的性格还是很知晓的。赶紧笑了笑,缓和气氛:
      “忠惠公所言甚是。私王者莫过于宫妇。本王定铭记在心。”
      忠惠公得了便宜还不肯收手,继续道:“淤泥污水之中可堪有锦鲤?只有那蝽鳛曳尾而行。老夫听闻太常上奏,请殿下纳士大夫之女,皆被殿下推辞。殿下此举,于理不容,于朝纲相悖啊。愿殿下早日纳有德之女充中宫之位。老夫也便了却一桩心事。”
      “本王就算为了威州计量,也会早日考虑中宫人选。忠惠公一心只为我镇国王室挂虑,是本王之幸啊。来啊,再赏。”
      就有人抬进来一株足有一人高的红珊瑚。忠惠公脸上神色也明亮了不少。赶紧吩咐准备酒席。命小女在镇国王身边侍酒。镇国王本不饮酒的,看母舅殷切备至,只好在嘴唇上略微抿了几口。杨天媛把这所有看在眼里,听在心里,自然是五味杂陈。但也只能吞声忍了。在她,已然没了一丁点反抗的余地。

      已至黄昏,镇国王才辞别了忠惠公出来。并没有上马,坐进了杨天媛的马车。看天媛脸色灰暗,心下也很是生气。开口数落道:“本王怎么跟你说的。万事要谨慎。出了岔子还得本王过来收拾场面。忠惠公出自威州名门不说,祖上连出两任少傅。不光在威州的学子文人中享有盛誉,中土之内更有不少名士追随。你怎么就不能少说两句?”
      杨天媛心中委屈:“我在忠惠公嘴里是蝽鳛,是祸国殃民的祸水。难道我就不能辩护几分?”
      “你想辩解也要想想你的身份。本王把你带在身边可不是让你来坏事的!”
      原来如此,杨天媛哂笑了一声,
      “殿下说的甚是。天媛不过就是殿下高价赎来的工具人。哪有什么资格替自己辩解?”
      “你知道便好”
      天媛憋住眼里的泪,灿烂的笑了笑,笑自己有眼无珠,笑自己有头无脑,笑自己太过天真。直到回到美心堂,俩人都各自生着气。谁也不想理谁。杨天媛胡乱的洗洗,独自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心里愤恨的很,若是真的怕黑,找万公公陪在身边就是了。何苦让无辜的人平白的误会。还装出一副悲悲戚戚的样子,难道只是为了戏耍捉弄人?越想越生气,浑身的血也开始沸腾。杨天媛猛地坐起身,伸手摊开了窗户想要凉快凉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一闪不见了。天媛恨得直咬牙。还说什么怕黑,这样晚了,不还是一样出来散步!
      初春的风虽然不刺骨,到底还留着深冬的冰冷。天媛吹了会儿风,就开始打哆嗦。无奈又把窗户关上了。打定主意不管他再说什么,明天就走。彻底的走。天涯海角难道还真没有一个让人立足的地方了吗?杨天媛带着点赌气的闭上眼。不一会儿竟真的睡着了。

      镇国王,生气。也是很正常。毕竟忠惠公是自己的亲舅舅。对于没有了父母的孤儿来说,这个舅舅是血缘上最亲近的人。天媛不该顶撞他的。
      承羽翎看看天媛这几天一直睡着的美人榻。心里早就后悔说了狠话。想过去道声抱歉,奈何自己太不擅长哄人。到时候怕不是又要失言。独自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停在杨天媛的窗前,看她的影子射在窗纸上。到底是那个不爱哭,不怕黑的杨天媛,已经安稳的躺在床上要睡觉了。只是没想到刚躺下去的人,突然推开了窗户。他抬腿便逃。怕被她知道了本该藏的最深的心意。
      他拿出藏着的一瓶西凤酒。这酒清洌,入口温和,却最容易醉人。是他治疗自己失眠的特效药。这次却不太管用。已经喝了大半瓶,他竟仍是清醒的很。杨天媛埋怨的脸仍旧清晰的印在眼前。承羽翎干脆端起酒瓶一饮而尽。咽下最后一口酒,终于有点朦胧了。承羽翎斜卧在塌上,高兴自己终于是醉了。
      只是他睡得并不好,茫然中好像穿梭在繁忙的街道上,刘菲梦在他前面跑跳着,不时转过头来笑着让他跟上。他气喘吁吁的在后面跟着,终于追上了,俩人却都坐在一辆运送粮草的马车上。菲梦流着泪,他们回不去家了。后来他们卷缩在漆黑的地洞里颤抖着。又看见一个个亲熟的人们倒在血泊里。最后倒下的那个人,眼睛睁的大大的满脸满身都是血,他不敢去看是谁。他在广野里疯了一样的跑着,想要逃离这恐怖的世界,却被白花花的骷髅女鬼逮住了,被死死掐住了脖子。他呼吸不上来。要死了。用最后的力气呼喊着救命。突然眼前现出一道光,刺眼的亮。他知道自己获救了,猛地用力挣脱了鬼魂的桎梏。终于睁开眼,才看清楚是天媛手里拿了烛台正急切的唤着他。
      承羽翎喘口气坐起来,才感觉头疼的像是要裂开。开口道:
      “杨天媛,我口渴。”
      天媛听见他的呼喊,赶紧过来查看。幸好只是做了噩梦。看他没事,心里也放心不少,赶紧去倒了杯茶给他。看他喝过,起身要走。被承羽翎死死拉住了。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平日里的浩浩凌云之气,满满的都是辛酸。她只好坐下来,看见他额上星星点点的汗珠,想抬起袖子给他擦擦。他却不愿放手,仍旧牢牢的抓着她。感觉到她的挣脱,他猛地用力把她拽进了怀里。紧紧抱住,才觉得心安些。嘴角微微扬起一个笑。
      “天媛。你说过要陪我的。”
      杨天媛实在没想到镇国王的酒品这样好。喝醉了竟会说出这么可爱的话。
      “好,我陪着你。”
      承羽翎听见,哼了一声“你今天都不理我。不管我。让我一个人受苦。”
      天媛宠溺的拍拍他“好啦。我不是过来了吗?我给你拿条热帕子来擦擦脸好不好?”
      他不说说话,带了点挑衅的凑近她,慢慢吻在她的唇上。没什么目的,就是想要如此。
      他的吻细腻绵长。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呜呜咽咽的诉说着心伤。她受着这份倾吐。用温暖的舌尖安抚他颤抖的唇。几乎忘了刚才还满满的恼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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