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颜月溪

16、第 16 章

　　不一会儿，慕云飞抱着瑟瑟发抖的素年回来，把她也塞进车里。而他自己，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回到车里的时候，眼睛已经被风沙吹得快睁不开了。

　　艰难地和景萱交换了座位，慕云飞让景萱赶紧开车，让素年拿水给他洗眼睛。

　　“疾走沙慢走水，老司机都知道，这场风沙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晚一点这条路就会被沙子覆盖，不容易找方向，得赶紧走。”慕云飞低着头，一边洗眼睛一边吩咐景萱。

　　然而，还没等景萱把车开出去，对讲机里传来高老师焦急的声音，说他女儿还没回来，他下车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荒野中手机信号不好，只得先回车上找救兵。

　　晋阳安抚高老师，“你们先别急，人应该就在附近，风沙太大看不清楚而已，云飞，我们一起下车陪高老师去找找。”

　　慕云飞说了声好，从储物箱里找出防风护目镜戴上。景萱问他眼睛要不要紧，他摆了摆手，下车而去。

　　晋阳安排豹哥和弗兰克照顾好车里的女人们，从后备箱拿了两杆猎`枪，丢一把给慕云飞。作为曾经的牧民，他家几代人都有持枪证，为了保证路上遇到野兽时不受攻击，他每次带队出行都会携带猎`枪。

　　一阵又一阵狂风卷着沙尘扑面而来，能见度不足五米，三个人艰难前行，不断呼喊高姑娘的名字，走下去一里多地，也没见人影。

　　景萱坐在车里，眼睛始终看着车窗外，虽然什么也看不到，总觉得下一秒他们就会从风沙中走出来。十几分钟过去了，他们还没有回来。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的时候，忽然从某个方向传来了两声枪响，景萱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她很想下车去看看，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乖乖呆在车上才不会给慕云飞他们添乱。

　　“怎么回事，什么声音？”
　　“好像是枪声。”
　　“是不是遇到危险了，该不会是有人抢劫吧。”

　　对讲机里传来其他几辆车里的人说话的声音，大家纷纷表示担心，景萱赶忙安抚众人稍安勿躁，尤其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乱下车。

　　好在不出两分钟，三个人影从漫漫沙尘中走出来，其中个头最高的那个人抱着个女孩。有惊无险，景萱总算松了一口气，等慕云飞上车以后，见他一脸尘土，拿纸巾替他擦脸。

　　“快开车，别耽误时间。”慕云飞吃了一嘴的沙子，嘴唇干裂、声音嘶哑。景萱稳住心神，把车开出去。在晋阳的指挥下，车队的六辆车一路狂奔，一口气开出去十几公里。

　　荒野中遇到风沙，特别容易开错方向，景萱按着慕云飞的吩咐，紧跟着前车，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跟丢了。郦栀到底是女司机，很快吊了车尾，慕云飞让景萱把速度慢下来，他们当车队最后一辆。

　　一场风沙，让三人形象全无，景萱和素年头发散乱，头发里都是沙子，慕云飞喝了很多水，又咳了好一会儿才把喉咙里的沙子咳干净。

　　“慕哥，刚刚你救我，我还没谢谢你呢。”此时慕云飞在素年眼里就是个大英雄，不仅让她搭车还救了她一命。不像那个北京男孩，一看到起了风沙，跑得比兔子还快，也不管她跟上跟不上。

　　“以后下车别乱跑。”慕云飞仰着脸，只觉得眼睛干涩难受。景萱想起来她带来的医药箱里有眼药水，等穿过了风沙地带，下车把眼药水找出来给慕云飞滴在眼睛里。

　　“带着医生就是好，这一路要是没有萱姐，豹嫂发烧、小北京窜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素年在一旁看着慕云飞滴眼药水，闭上眼睛之后，他的睫毛又长又浓密，眼皮上一道浅浅的褶，脸部轮廓堪称完美。

　　“那两声枪响怎么回事？”景萱想起来就后怕，他们是遇到野狼了么？

　　“看不清楚是野狼还是野狗，大概也被风沙困住了，站在那里不走，高姑娘被那东西吓得瘫在地上，走不动路，晋阳放了两枪把那东西给吓跑了。”

　　有人打慕云飞电话，慕云飞眯缝着眼睛，拿起手机放远了看，才看清楚来电显示。景萱听他叫对方熙儿，想起来他小侄子就叫承熙。

　　“我跟你小婶在一起呢。”慕云飞有意看了景萱一眼，笑着说：“你小婶是谁？当然是你小叔的女朋友。”

　　景萱冲他挑眉扮了个鬼脸。慕云飞对小侄子说：“你想看看她长什么样，这容易啊，等过年我带她回南京，你不就能见到她了。”

　　和熙儿通话，慕云飞心情大好，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景萱料想他眼睛无碍，放下心来。

　　车队开到索南达杰保护站短暂休息，景萱下车去洗手间梳头洗脸，出来的时候看到北京男孩和素年站在不远处说话，男孩因为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被他姐姐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像个粽子，不知道说了什么，素年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摇了摇头。

　　高姑娘找到景萱，让她代自己向慕云飞道谢。她在人前一向害羞，不好意思去找慕云飞。

　　“要不是有晋阳哥哥和小慕哥哥，我就被狼吃了。”高姑娘回想起之前的凶险仍心有余悸。景萱安慰她，“不会的，我们医疗队下乡巡医的时候也遇到过野狼，只要人不靠近它们，它们一般也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我当时就快被吓死了，我哪知道会遇到野狼啊，要不是为了去拍藏羚羊的照片，也不会跑那么远迷失方向。”

　　“那只狼可能也是为了躲风沙，不留神跑到了靠近公路的地方。”

　　“小慕哥哥和晋阳哥哥找到我的时候，两人都拿着枪，简直帅呆啦，那只狼一听到他俩放枪的声音，很快就吓跑了。我第一次看到能把枪拿得那么帅的人，到底是军人，他们连野狼都不怕。”高姑娘说着说着，渐渐忘记了恐惧，脸因为兴奋涨得通红。

　　景萱笑，“手里有枪当然不怕狼，没枪就不一样了。”

　　“不，他们没有枪也不会怕的，狼怕他们。”高姑娘很固执地认为，晋阳和慕云飞就是全世界最勇敢最帅的男人。

　　把手机给景萱，高姑娘让她帮自己拍张纪念照。景萱替她拍好了，悄声问她是不是要发给她那个小男朋友。

　　“他说他也很想到青藏高原来自驾游，看到我发在□□空间的照片，他可羡慕了。”高姑娘说起小男友，兴奋之余又有点害羞。父母都去了洗手间，她难得有个放松的时候。

　　“那就多拍几张发给他看，来，我帮你拍。”景萱又替高姑娘拍了几张照。高姑娘兴奋极了，对着蓝天挥舞手臂，仿佛在和天空拥抱。

　　高老师夫妇从洗手间出来，远远看到女儿活泼的样子，心里既诧异又高兴，果然带她出来走走是对的，这孩子这些天来开朗了不少，也愿意和父母说话了。

　　慕云飞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抽烟，戴着皮毡帽，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景萱觉得他叼着烟看着自己笑时那种痞里痞气的样子简直像个流氓，拿起相机给他拍照，心想，回去就把这张照片发给他，名字就叫荒野大镖客。

　　烟抽得差不多，慕云飞丢掉烟头踩灭了，大步走向景萱，拉住她手臂，“想不想去骑马？”“骑马？”景萱不知道他还会骑马。慕云飞指着不远处，“那几个藏族老乡有马，我去借一匹来，带你出去溜溜。”

　　就在景萱愣神的时候，慕云飞已经骑着一匹高大的褐色马过来，景萱迎上去，本以为他会从马上下来扶着自己上马，哪知道他到她身前的时候，用一只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捞住她的腰，用力一带就把她抱到马上。

　　在几个女人艳羡的惊叫声中，慕云飞带着景萱骑马跑远了，素年尤其兴奋，追着他们又喊又唱，“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

　　郦栀和豹嫂抱着胳膊也在后面看热闹，豹嫂扭头对豹哥说：“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豹哥脸上的伤还没好利索，阳光下，淤青阴影浓重，听了豹嫂的话，一张圆胖脸更是扭曲，不屑地哼哼：“我怎么了，骑马我也会，不就是骑马，我骑给你看。”说话间，他也找老乡借马去了。

　　一口气跑出去很远很远，景萱坐在马背上并不好受，虽然有慕云飞一只胳膊护着她，她还是担心自己会从马上掉下去，马背太宽了，第一次骑马的人腿根本夹不住。

　　颠簸得浑身都要散架，还有扑面而来的风沙，景萱拿丝巾遮住脸，才不会被风沙呛到，可心里那叫一个美，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在旷野上骑马这种自由畅快的感觉，耳边风声呼啸，身后是那个人温暖的胸膛。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
　　爱人在身边，随处是天堂，
　　草原最美的花，火红的萨日朗，
　　一梦到天涯，遍地是花香。

　　这里没有青青草场、没有萨日朗的花香，却有最美的爱情。景萱的心情从未这样舒畅过，想起小时候看的电视剧里，那些土匪抢新娘就是这样，看中了，抱上马，直接带回去当压寨夫人。自己倒是当不了压寨夫人，他却很有当土匪的潜质。

　　“感觉怎么样？”慕云飞大声在景萱耳边问。景萱看着远方的蓝天白云，回答他：“沙漠美人和她的胡子男友。”

　　慕云飞听她这么形容他俩，笑声震动胸膛，搂紧了景萱，带着她又是一阵飞驰。他的骑术精湛，马跑得稳稳当当，渐渐适应以后，景萱觉得自己像是在旷野上飞。

　　他们回去的时候，看到豹哥骑着一匹矮小的马过来，那略显笨拙的身躯骑在马背上，张嘴瞪眼呼哧呼哧，竟不知道是他更吃力还是马更吃力。

　　景萱见状，忍不住咯咯娇笑，对慕云飞说：“你看他，跟薛大傻子骑马过桥去见柳湘莲时一模一样。”

　　“活丑。”慕云飞用南京话低语一句。

　　豹哥看到他俩，还得意洋洋跟他俩打招呼，马鞭子一甩，夹紧马肚子，他竟也跑出去老远。景萱说：“老乡肯定是看他那样子，舍不得把好马借给他。”

　　“应该是怕他骑术不行。”慕云飞扭头看了看，实话实说，豹哥虽然胖了点，骑术倒还可以，这一跑就跑出去很远。

　　再次上路，景萱低头摆弄手机，把刚才拍下的慕云飞的照片发给他看，还配了文字。

　　慕云飞正开车，只略略瞄了一眼，见是自己抽烟的样子，眉头一皱，“荒野大嫖`客？什么意思，谁是大嫖`客？”

　　大嫖`客，哈哈……景萱和素年笑得前仰后合。素年颤着声说：“荒野大镖客啦……慕哥你什么眼神，伊斯特伍德的《荒野大镖客》没看过吗……特有名的西部片。”

　　“小样儿，我还不知道是大镖客吗？用你说，逗你们玩儿，还当真了。”慕云飞最拿手的事就是逗女孩子笑，多高冷多傲气多古怪的女孩子都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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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慕叔叔第一次出场打酱油是在《一城风月》里，男二是他的侄子慕承熙。
第二次出场是在《此爱最相思》里，男二是他的另一个侄子齐兑。
第三次出场是在《你眼里有星光》，男一是齐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