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淮棷

5、五、雍王世子（二）

　　南风突然想到了什么，脖子一凉，赶忙住了嘴，神色紧张的看着他。
　　苏景黎见他住了嘴，倒也大度，没再说什么，背着手走了。
　　南风赶忙跟上，一边在心里默默念叨，天哪，真是太久没跟主子了，居然一不小心在太岁头上动了土。上一个因为话多被他掐了脖子的，现在还在那躺着呢，连轮回都没入着。
　　苏景黎到苏夫人院里的时候，夫人正在院里和小丫头一起摘花。见着他来了，忙笑着唤道:“阿黎来了，快过来帮娘看看今天簪那朵好看。”说完指着院里的茉莉和月季，纠结的看向他。
　　苏景黎瞧了瞧苏夫人今天的衣裳，月白色的褙子，下搭浅碧色的褂子，很是素净。他拿起剪刀剪了枝茉莉，斜斜地别在苏夫人鬓角，又在一边的妆台上挑了一条丁香色的发带，递给一旁梳头的侍女:“给夫人系上。”
　　苏夫人今天发髻绾的低低的，缠上一圈丁香色的带子，配上那枝茉莉，素雅中竟有几分娇俏来。
　　一旁的丫鬟不由的惊喜道:“公子真是好眼光，这样的发饰格外的衬夫人呢。”
　　“是吗”苏夫人闻言像一个小姑娘一样回头，苏景黎笑着点点头。
　　“快拿镜子来让我看看。”
　　小侍女忙跑进屋里拿来镜子，苏夫人对着镜子一边瞧着，一边打趣道:“真是难为你还有这份手艺，想来以后给你娶媳妇是不难了。”
　　这话一出，不待苏景黎有什么反应，周围的小丫头们就笑成一团。苏景黎倒是脸皮厚，由着她们打趣儿。
　　早膳好了，苏夫人入座后，苏景黎也在下边坐了。原本想着佛寺里早膳不会有多精致，却不想，开胃的腌菜，主食的面，粥，馒头，饭后的糕点和茶水，应有尽有。
　　苏景黎瞧着端上来的一盘又一盘的菜色，笑到:“想来世子在此修行，是不会受苦的。”
　　世子苏夫人偏头问道:“你昨天去拜见了世子”
　　也算不上是特意拜见，只是昨晚恰巧遇见，打了个招呼。
　　苏夫人点点头:“世子啊，也是长大了，以后礼数可少不得。王爷这些年，也甚是想念世子的。”
　　苏景黎拨了拨碗里的粥，点点头:“母亲的话，儿子记住了。”
　　用完早膳，苏景黎在寺里闲逛，消食。南风在身后跟着。
　　“雍王近来身子骨怎么样了”
　　“啊？”南风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苏景黎回头睨他一眼，南风忙答道:“雍王府近来倒是没有传出来什么风声。不过我去岁倒是见过王爷一面，情况不是太好。”
　　苏景黎听完，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这就对了，他来人世是也是饮了孟婆汤的，只知道16岁那年会下山，但不知具体是何事。今早听见苏夫人如此说，他便隐隐猜到，只怕是雍王爷寿数将尽了。
　　苏景黎轻叹一声，前路漫漫啊，走一步算一步吧。

　　两月后，入秋了。
　　秋风飒飒，雍王府的白幡和白灯笼在秋风中显得格外萧瑟。
　　雍王这一生，实在是将一个本分亲王做得登峰造极。不该问的，不该想的，不该说的是一件也没有。故而，在他薨逝后，今上亲临雍王府，亲手扶棺哭丧，还擢封了王妃，世子等一干众人，身前生后事都办的很是体面，可以说是极尽兄友弟恭之情。
　　世子也在得了王爷仙逝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被接回了王府，至于还俗之事便耽搁下了。
　　依着今上的意思，人都回府奔丧了，还俗这等走个过场的俗礼就免了。今上还说了，王府不能少了主事人，让世子三月丧期一过就袭爵。
　　这消息传到苏景黎耳朵里的时候，他正眯着眼躺在院子里。听完南风的回话，悠悠地呷了一口茶，眉头微皱，心里十分不爽。
　　这皇帝老儿也太心急了，士大夫尚还有三年丁忧期，到了陆君琛这儿就成了三个月，太着急了。
　　三个月，是有点少，看来以后要废寝忘食的努力了。
　　自大相国寺回来后，苏景黎深感自己好日子即将泡汤，是十分积极的游走在京城里各大瓦肆，烟花之地。今日登楼看灯，明日花船饮酒，后日茶楼听书。什么女子相扑，什么乳酪冰饮，什么皮影傀儡戏，一一玩遍。最重要的是结交了一众狐朋狗友，一天到晚打马游街，敷面簪花，极尽风流。
　　在他不懈努力下，苏氏几代书香的门面和他作为出家人的清名是毁得个干干净净。
　　其实吧，这京城中的官宦子弟喜欢玩乐，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生在苏家，从小又背着一个不染红尘，出家保命的传说。众人心里都觉得，应该是了清丽脱俗的人物。在山上待了这么些年，就算不能仙风道骨吧，那至少得是个正经出家人吧。结果，如今一看，别说出家人，连个正经人都不是，连纨绔子弟都不足以形容他的不正经。
　　按理说，苏家这样的世家，家教应该是极严的，怎么也不会养出这么个东西。苏景黎这么干之前，也是颇为担忧，但是难得出来玩儿一趟，不能不尽兴，没成想他这个便宜爹心理承受能力到挺好，睁一眼闭一只眼的，非常不在意。
　　苏景黎已经想好了，等他下去了，定要让他投个好胎。
　　倒是南风一天到晚十分苦恼于他这不上进的主子，每日都在苏景黎耳边念叨:“主子，你怎么能日来这烟花柳巷的腌臜地，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苏景黎倒是由着他说，除了觉得烦点，倒也还好。反正他的话，苏景黎是断不会听的，该怎么玩怎么玩。
　　南风看着他主子在那一群官宦子弟中如鱼得水，混得风生水起，不得不感叹，他这主子真是天生富贵命，那些个沾花惹草，朝秦暮楚的手艺伸手就来。他不禁开始忧虑以后替他主子打发这风流债的工作量。
　　好在苏景黎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每次去都是喝完茶接着喝酒，喝完酒又接着喝茶。有时喝高兴了还给花魁弹个曲子，写个小调什么的，应该还是省心的。